第四個翡翠觀音像
次日一早,全遮光的窗簾緊閉,窗外雨聲淅淅瀝瀝,臥室里一片漆黑。 姜瑜醒來的時候,身邊的人還在睡夢中,緊閉的雙眼、微皺的眉宇顯示出主人夢境并不太安穩(wěn)。 腰肢被他的手臂牢牢禁錮,姜瑜嘗試翻了下身,被對方嘟囔著往懷里更緊地?fù)Я藫А?/br> 安靜了十幾秒,姜瑜更大力地推開他的懷抱起身,卻被男人從后面攬住,翻身將她壓在床上。 四目對視。 他眼中的墨汁濃得化不開,過份英俊的面容冷若冰霜,姜瑜有些不太自在。 “放……”開字還未出口,他已然垂眸,先前的凌厲蕩然無存,抿起的雙唇無聲地提醒姜瑜昨晚發(fā)生的一切,于是話到嘴邊轉(zhuǎn)了個彎兒,“……我想玩手機?!?/br> 算是解釋為什么推開他。 昨晚那場拍賣會今早還在熱議,不過公眾焦點主要放在出席的明星和古董藏品身上。拍出四億高價的翡翠觀音像自然成為報道的重頭戲,不過關(guān)于她的信息以及和蔣映南之間劍拔弩張的故事都被刻意淡化了。 最新一條朋友圈多了十幾個點贊。姜瑜粗略掃了一眼昵稱,心里大概有了底。雖然微信里沒幾個好友,但足夠秀到蔣文舒面前了。 果然,段文希一大早連發(fā)數(shù)條語音: “我他媽笑死了,蔣文舒在朋友圈發(fā)了一張睡蓮的油畫,配字‘靜心、養(yǎng)心、清心’,看來是氣的不輕?!?/br> “嘖,你怎么蔣映南了?聽說昨天晚上到處打聽秦宋旁邊的女人是誰——是你吧?” “該死,你明天就給老娘滾去社交,就往人群中一站,大喊我是秦家大小姐姜瑜,省的我一條一條回消息?!?/br> “不會吧你怎么還沒起?” “人呢???” 姜瑜聽完,想了想,打字問她:秦江清給蔣文舒點贊了嗎? 對面秒回:沒有。 沒過幾秒,段文希直接撥了微信語音過來:“我的寶,我早上打你電話怎么關(guān)機???” 姜瑜迅速垂眸看了眼埋在自己腰側(cè)的腦袋,調(diào)小了手機音量,同時壓低聲音回道:“我手機摔了,今天去買個新的?!?/br> 段文希“哦”了一聲:“那你現(xiàn)在用的什么啊,ipad嗎?要不我等會給你帶一個備用機過去?” “我用秦宋的手機登的微信?!?/br> “……”段文希沉默了一瞬,似乎是回想起關(guān)于某人起床氣的不堪往事,原本大大咧咧的嗓門竟然拿捏起來,“寶兒,你這次當(dāng)眾下了蔣映南臉面,又?jǐn)[了蔣文舒一道——唉我是說,蔣家現(xiàn)在畢竟和你家算是姻親,你按輩分還是那誰,蔣映南的長輩,就這么不給面子會不會不太好?。俊?/br> “有什么不好?無非是大家看上同一件東西,價高者得唄。”姜瑜笑了一下,“何況秦江清還給我朋友圈點了個贊?!?/br> “哎呦,‘價高者得’,富婆說話就是有底氣哈。”段文希揶揄她,“不過,這下蔣文舒也該摸清秦江清的態(tài)度了,肯定沒臉再舞到你眼前?!?/br> 無論是她還是蔣文舒,都不參與集團實際運營,因此,二人在朋友圈里的暗自較勁對兩家合作沒有任何影響,最多不過是給無聊的社交活動提供一些餐桌閑談。說道底,這兩條朋友圈都是發(fā)給秦江清看的—— 拍賣會的情況秦江清必定有所耳聞,蔣文舒想要翡翠觀音像這事兒秦江清也早已知曉,“點贊”不過是他表明態(tài)度的方式。 蔣文舒既然有辦法看到她的朋友圈,自然也能看到秦江清的點贊狀態(tài),意思很明顯:她蔣文舒要拍翡翠觀音,作為丈夫,秦江清自然不會吝嗇掏錢;但這同時是姜瑜想要的東西,那他就不會為蔣文舒出一分錢,必要時甚至?xí)催^來幫姜瑜競價。 商業(yè)聯(lián)姻,本應(yīng)如此。 如果蔣文舒恪守“聯(lián)姻對象”的職業(yè)道德,而不是貪圖所謂的“愛情”,想要成為秦江清心里獨一無二的特別,甚至舞到她臉上——比如這次,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哪天不行,偏偏要在拍賣會當(dāng)天看什么畫展? 既然這位大小姐沉浸在羅曼蒂克幻想中無法自拔,那她便好心幫她清醒清醒。 里子面子都想要,哪有這種好事? 段文希還在絮絮叨叨,姜瑜很不給面子的開始走神。 秦家二老有個小女兒,隨母姓姜,這在圈內(nèi)不是個秘密,但能將人對上號的實在寥寥。一方面是因為姜瑜很少社交,另一方面——她不是秦時愷和姜善清親生,長相實在難以和秦家人聯(lián)想到一塊兒。 時隔多年,其中的曲折姜瑜本人都說不清楚。簡單總結(jié)就是,兩家原本世交,后來戰(zhàn)亂,姜黎,也就是她素未蒙面的親生父親,曾替秦時愷擋過致命的一槍。雖然子彈主體被取出,姜黎保住性命,但不知道具體數(shù)量的碎彈片卻留在他身體中。再后來種種,她出生之后沒幾個月,姜黎身體里的碎片刺客歷經(jīng)長年累月,突然刺進內(nèi)臟。她親生母親本就產(chǎn)后抑郁,驟然聽到姜黎去世的消息,一時想不開。 不論是出于世交情誼、救命之恩還是愧疚之情,秦時愷毫不猶豫收養(yǎng)了她,并一直將她當(dāng)作親生女兒疼愛。況且家里男丁興旺,他與妻子早就盼望擁有一個女兒或者孫女。 因此,姜瑜的“姜”實際上是本姓,并不是外人認(rèn)為的隨母姓。 想起在她懂事后,秦時愷和姜善清將事情的原委告知時,那種害怕她怨憤,混雜著緊張、愧疚的復(fù)雜眼神,姜瑜心里一暖。 血緣與她來說無足輕重。無論如何,他們這么多年對她的愛意無法掩飾,亦無法作假。 “……你生日秦江清得回來的吧?但愿蔣文舒自己有點ac數(shù),找個說得過去的理由推掉。免得到時候不請她,又在朋友圈發(fā)癲……” 段文希提起秦江清,姜瑜下意識應(yīng)了一聲:“是哦。” 秦江清是她名義上的三哥。 秦家夫婦比姜黎年長,因此即便是秦江清,也比她大了一輪。大哥秦瀚洋、二哥秦海宴不必說,早已成家生子。 雖然三位哥哥都是真心寵愛這個身世坎坷的小meimei,但年齡差距擺在那兒,姜瑜和秦江清相對更親近一些。 已經(jīng)想不起來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秦江清。 但是十幾歲時候初戀,被他知道后,撫過發(fā)頂?shù)某练€(wěn)手掌,短暫的沉默,邊說著“姜姜長大了”邊露出無奈而溫和的笑容,那一刻面紅耳赤、心臟狂跳的感覺仍然記憶猶新。 “……你有沒有在聽我說啊?”段文希終于意識到不對,聲音本能地提高。 “當(dāng)然?!苯っ娌桓纳厝鲋e。 “呵呵?!倍挝南C黠@不信,冷不丁呼叫外援,“秦宋?。?!她是不是沒有聽我說話!?。 ?/br> 姜瑜下意識往旁邊看去,原本沉睡的男人不知何時醒了過來,雙眸虛掩,眉間被吵醒的不耐煩顯而易見。光裸的手臂已經(jīng)橫在她胸前,輕而易舉撈走她隨意夾在頸間的黑色金屬方塊。 “是我?!鼻厮螌⑼ㄔ掁D(zhuǎn)成外放,又放大了一點音量,嗓音低啞,懶懶道,“她在聽,但我不想聽了。還有事嗎,沒事掛了?!?/br> 說完不等對方回復(fù),直接掛斷。動作一氣呵成,絲毫不拖泥帶水。 臥室里終于安靜下來。不過也只安靜了幾十秒,鈴聲又瘋狂響起。 秦宋想也沒想,再次掛掉。 段文希大概意識到這通語音是無論如何也打不通了,于是放棄掙扎,轉(zhuǎn)而發(fā)了條信息過來。 姜瑜聽到震動,湊過去看了一眼: 一張比中指的表情包,言簡意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