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摯愛的賀家家主——賀川平男士永遠(yuǎn)地離開了我們，享年57歲。鑒于其親生兒子賀臣如今依舊杳無音信，而主家不可一日無主，賀家主家的下一任家主將由賀川平男士的養(yǎng)子付澤接任。”

    我看著付澤鎮(zhèn)定地走上臺，對著下面一眾分家主家的人發(fā)言。

    他長大了。

    長成了我完全不熟悉的陌生模樣。

    我站在人群后聽了幾句便興致缺缺地離開了禮堂。

    賀父沒了，我媽沒了，賀臣不知下落，管理賀家的重?fù)?dān)也落不到我頭上。甚至那些熟知我身份和往事的保鏢們也都不在了。

    按理說，我最初的目標(biāo)已經(jīng)達(dá)成。

    我可以想去哪就去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沒有人再來管我了。

    可我仿佛是走進(jìn)了另一片迷霧，失去了方向。

    *

    我跟付澤大吵了一架。

    準(zhǔn)確來說，是他單方面被我質(zhì)問。

    “小澤，為什么非要卷進(jìn)賀家？”

    “難道我們要躲他們一輩子嗎，姐？”付澤單手撐著下巴，“躲避威脅的最好方法就是消除威脅?！?/br>
    “我們可以找到證據(jù)，用更合理的方式解決??！法庭是擺設(shè)嗎？德叔兔兔……他們不無辜嗎？把他們一鍋端了的做法，跟賀父有什么兩樣？”

    “沒用的。我搜集了這么多年的證據(jù)，發(fā)現(xiàn)那些黑活全都丟給了分家，主家人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凈。而保鏢簽的協(xié)議是有選擇權(quán)的，他們在簽署前就知道了自己的結(jié)局?！?/br>
    “可是……你和他們不是朋友嗎？”

    “對啊?！备稘晌⑿χ顒恿艘幌率滞?，“只是朋友而已。”

    太荒謬了。

    我不敢相信，原先連蚊子都不舍得拍死的付澤竟變成了如今這副冷血的模樣。

    “小澤，你這樣讓我很害怕……萬一哪天我干了什么你不喜歡的事，你是不是也要把我處死？”

    “不會的！姐，你怎么會這么想呢？”付澤慌亂地抓住我的手，“你是我的唯一，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一定會過來陪你。”

    我長吸一口氣。

    “你現(xiàn)在可是賀家家主了，不值得你陪我這條命。”

    付澤“撲通”一聲跪在我面前，抱住我的雙腿哽咽，眼淚說下就下。

    “姐，在你面前我永遠(yuǎn)都是付澤。你可以隨意使喚差遣我，提什么要求都可以，想把我當(dāng)成什么都可以……”

    我揉了揉太陽xue，頭實在是疼得厲害。

    現(xiàn)在發(fā)生的一切全都遠(yuǎn)超出我的預(yù)想，結(jié)果卻又詭異地符合我的預(yù)期。

    我甚至懷疑是不是上輩子犯下了滔天大罪，惹得上帝給了我這么一個狗血劇本，逼我硬著頭皮也要演下去。

    我不知道怎么接付澤的話，只好先轉(zhuǎn)移話題：“媽呢？跟爸葬在一起了嗎？”

    “爸媽都在付家墓園，想去看的話隨時都可以?！?/br>
    我克制住了自己想問賀臣的欲望，但付澤太了解我了。他一下子就猜到了我想問但沒問出口的問題。

    “姐?！备稘商痤^，楚楚可憐的眼神里閃過一絲狠意，“你愛上賀臣了，是嗎？”

    他說完便像個孩子一般撒嬌，把頭溫順地靠在我的大腿上，時不時地蹭上一蹭。

    好似一只搖尾乞憐的流浪狗。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我捏起他的下巴，把他拽向我的位置，“你想學(xué)賀臣那樣把我關(guān)起來嗎？”

    “怎么會呢?！备稘善铺闉樾Γ袷橇骼斯方K于吸引到了我的注意力一般。

    他伸長脖子靠過來，讓我用手心接住了他的頭。

    在這個角度，我可以輕而易舉地折斷他的脖子。

    我假意使了點力掐住他的脖子。

    付澤難耐地發(fā)出幾聲痛苦的呻吟，但他克制住了自己的求生本能，閉上眼沒有掙扎。

    我放開了他。

    當(dāng)血淋淋的事實癱在我面前時，我又一次想要逃避。

    現(xiàn)在沒有人會來抓我了。

    但我總覺得除了賀家，我哪里都去不了。

    *

    我本來是想去看看池盛怎么樣了，剛進(jìn)他們家就被帶到了他父母面前。

    婦人死死地抓住我的衣袖：“賀霏……求你了，幫我們勸勸池盛吧……他已經(jīng)絕食了好幾天了，再這樣下去公司都沒人管了……”

    “你還求她干什么？不就是因為這個狐貍精禍害，攪得我們老兩口總不得安寧嗎？”老頭坐在輪椅上忿忿地拍了下扶手，“你，勸好池盛之后別再來我們家了，不欠你的！”

    確實怪我。

    這場戀愛談得太欠考慮了。

    不是每個人的家庭情況都和我一樣，可以被置之于腦后。更何況賀臣當(dāng)時還給他們使過絆子，池盛被夾在當(dāng)中進(jìn)退兩難。

    我應(yīng)該替池盛多考慮一些，不能帶著他陪我繼續(xù)胡鬧了。

    “霏霏，你要去哪？我乖乖吃飯，你不要走好不好……”

    我摸了摸池盛長出來一些的黑發(fā)，不再那么扎手了。

    “池盛，這個世界上為你付出最多的始終是家人，能夠一直陪著你的也會是父母。或許……”

    “我不要！”池盛似乎預(yù)判了我要說的話，扒拉住我不放手，“他們要我跟選好的富家女結(jié)婚，我才不要！”

    我摸了摸他的背：“沒必要為了我跟家里鬧翻的?！?/br>
    “霏霏，你別聽他們亂說，你不是禍害！我爸被關(guān)進(jìn)去確實是因為做了假賬，他們也從來沒有顧及過我的感受！我被霸凌的時候不聞不問，只知道關(guān)注我的成績……”

    “對他們來說，我就只是一個投資的商品，能不能回本才是關(guān)鍵。是你那時候救了我！沒有你的話，我現(xiàn)在都不知道會在哪里！”

    “霏霏……你別走嘛……別再拋下我了……你說過只要我不放手，你就不會離開我的……”

    池盛聲嘶力竭地吼，嚎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他父母聞聲趕來，見他吃了些食物對我也不再客氣，下了逐客令。

    我踏出房門的時候，池盛不知哪來的力氣掙脫了身旁的父母，當(dāng)著他們的面吻住了我：“霏霏，不管你去哪里，我都會一直等你回來！你不回來，我就一直等——”

    他父母招了幾個保鏢按住了池盛，把我推出了池家大門。

    他母親本想罵我，國粹的嘴形都擺好了卻硬生生停住。我轉(zhuǎn)頭一看，付澤正帶著一群持槍的保鏢們畢恭畢敬地站在門外。

    他微笑地牽起我的手，對池母點頭示意了一下，拉著我坐上了車。

    回賀家的路上，付澤察覺到了我的壓抑情緒。

    他開口道：“姐，你要是想和池盛結(jié)婚的話，要不要我去把他的父母解決了？”

    我看向付澤，突然發(fā)覺他才是我們家最像賀父的人。

    漫不經(jīng)心的狠，毫無顧忌的瘋。

    看似什么都不在乎，但一切都盡在他的掌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