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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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百名士兵正在練習棍法,每人手中都拿著根過人高的長棍,隨著一名校尉的呼喝聲,或刺或挑,或劈或滾,舞得赫赫有聲,百根長棍齊刷刷地,仿佛在山前刮起一陣朔風。 裴逸始終不聲不響地坐著,待一套棍法演練完畢,他方才冷冷地出聲道:“第三列第三排,出列。” 第三列第三排那人在左右眾目睽睽下走了出去。 “叫什么名字?”一名校尉問道。 那人身材高大,一臉橫rou,不忿道:“陳彪,叫我出來作甚?” 裴逸虛浮的目光并未往他的方向投去,“你方才偷懶,只出了七分力。” 陳彪不服,“我每日都是這般cao練,何曾偷懶?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只出了七分力?” 上來就頂撞主將之人,倒是少見,此人說話這么難聽,眼神也充滿了不屑,明顯就是不服裴逸,覺得他一身殘軀,不配在這里cao練精銳。 眾人紛紛僵住,紀南星也瞇起了眼睛,仔細看向裴逸。 裴逸并沒惱他那句“哪只眼睛”,只平靜地說:“你方才軍棍發(fā)出的風聲漸漸變弱,最后只剩了七分?!?/br> 一名校尉出列高聲道:“cao練時偷懶,該罰二十軍棍?!?/br> 說著便有人要上來拉陳彪下去挨罰,陳彪奮力甩開來人,梗著脖子道:“成日只練這一套棍法,早已練得滾瓜爛熟了,又不教些新的,老子在家跟村口武師學的也比這多了,還練個什么勁兒?” 裴逸點頭,“不錯,每日練的都是這一套棍法,你自以為已經(jīng)練入化境,自然不愿全力以赴,但其實這套棍法的要義,你還遠未參透?!?/br> 他伸出右手,一名校尉馬上上前給裴逸遞了一根軍棍,他握在手里掂了掂,向著陳彪的方向抬起頭來,“要我教你嗎?” 陳彪自然不怵坐在輪椅里、又看不見的裴逸,拎著自己軍棍上前,抱拳道了聲“得罪了”,還未等裴逸還禮,便雙手抬起,一棍子劈頭砸了下來。 這一砸之力勢如破竹,軍棍發(fā)出劈空之聲,裴逸反應極快,舉起手中軍棍硬擋住了這一棍,兩根長棍“啪”地一聲相撞,都猛烈地震動起來。 “只靠蠻力,算什么滾瓜爛熟?”裴逸冷然道,伸左手也握住了棍梢,兩只手腕一轉,手里長棍便如同長了眼睛一般,徑直向陳彪面門戳去。 陳彪方才那棍用力過猛,猶在調整站姿,沒想到裴逸這一棍已到眼前,他匆忙往左邊撤步,可裴逸的長棍如影隨形,在空中劃了個弧,便直奔他左腰而去,他這一步撤過去,剛好撞了個結實,木棍砸上皮rou,發(fā)出“砰”的一記悶響,底下人都“嘶”地一聲,替他覺得腰疼。 兩招一落敗,陳彪便有些慌了,還沒等他站穩(wěn),裴逸的長棍又沿著他身側滾滾而上,到了他胸口處輕輕一刺,便將他刺得往后退了兩步。 陳彪匆忙用手里長棍撐住身體,裴逸卻早料到他有這一招似的,手里長棍順勢就滑到了他右手腕處,輕輕一挑,便將他軍棍挑飛了,陳彪偌大一個身軀也重重摔在地上。 軍中爆發(fā)出一陣熱烈的歡呼,李籍湊到紀南星耳邊道:“裴將軍每日都會換個兵器,與不同方陣cao練,人人都道除了改成坐著以外,裴將軍與以前,毫無差別呢。” 臺上裴逸雖然電光火石之間就將陳彪撂倒了,但臉上卻毫無得意之色,只肅容道:“戰(zhàn)場上一切均瞬息萬變,不論用何兵器、用何招數(shù),都得做到無需思考、招比人快,否則轉眼間便要丟掉性命。” 底下百人齊刷刷地喊了一聲“是”,欽佩之色溢于言表,紀南星卻再看不下去,匆匆轉身,快步離開了練兵場。 她以前從未看過裴逸練兵,也沒見過他舞刀弄槍的樣子,他的“神勇”于她而言,一直只是個虛無飄渺的光環(huán),她甚至都不太能想象得出他神勇的樣子。 直到此時,她才真正地替他覺得惋惜。 如果他沒有被困在那張輪椅里,那該是何等的瀟灑自如? 而他這么短短幾個月就能把自己逼回到現(xiàn)在這個身姿矯健的樣子,暗地里又耗費了多少精力血汗? 她想都不敢想,只覺得心酸一陣陣襲來。 整日里來營帳中找杜玄看傷看病的兵士絡繹不絕,紀南星雖只是在一旁打打下手,但“大營里來了個女大夫”的消息還是不脛而走,到了下午,倒有一半的人不是為了看病而來,而是專門為了看一眼紀南星而來的了。 請了個大夫這種小事無需上報給裴逸,故而他是直到全營的人幾乎都見過紀南星后,才知道她來了的消息。 已到傍晚,紀南星跟杜玄停了診,跟李籍約好了下次再來的時間,將沒看完的兵士都全請走了,正在收拾藥箱時,突然聽見木輪軋軋聲,有人將裴逸推了進來。 裴逸臉色不大好看,杜玄審時度勢,立馬腳底抹油:“南星,阿耶去車上等你?!?/br> 紀南星一轉頭,只見裴逸已換了日常的衣裳,青袍玉帶,早晨身上那股陌生的煞氣也不見了。 她一見到他,便覺得心頭一跳,笑著俯身下來對他道:“這么乖,讓你少走路,你便改坐輪椅了?早該如此嘛。” 裴逸張口卻就是訓她:“你來做什么?” 紀南星愣了愣,“有人請我阿耶來給你的手下看病。” 裴逸皺眉,“京城的大夫成百上千,為何專請你們?” 他語氣不善,紀南星也馬上頂嘴:“我們醫(yī)術好,不成嗎?” 裴逸僵了僵,咬著牙道:“這里多少雙眼睛?你非得讓別人以為我們有瓜葛嗎?” (耍帥成功,但跟老婆吵架。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