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習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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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時,降香做了個夢。 夢見了她在公主府時候的事情。 她持著一只瓢,從黑乎乎的屋子里往外舀水,水沒過了她的腳踝。 可是她舀啊舀,越舀,水竟然越多,她的身子也濕透了。 ——原來是屋頂破了個大洞,有水從天上不停地澆下來。 水面慢慢地上升,到她的小腿,到她的脖子,最終漫過了她的頭頂。 降香奮力地掙扎著,但無濟于事。 然后她就醒了。 她坐起身,蜷著雙腿,慢慢地回憶舊事。 其實,她不太愿意回憶。 她是被府衛(wèi)撿去的孩子。 一進府,便被丟到一群明衛(wèi)暗衛(wèi)之中,隨他們一道練武。 同期都是自小選拔上來的奴仆,許多人心中不平,便看她不順眼。 再加之,衛(wèi)士里女子本就少,隨她年紀漸長,女子特征漸顯,同期便愈發(fā)不屑,嘲她麻煩,樣樣不行。 而府中同齡的女子,大多為纖細秀美的侍婢,更瞧不上她這樣的粗人,對她的態(tài)度也更差,傳她的壞話,排擠她。 公主府的女婢都宿在一處,降香受盡了她們的欺負。 ——床鋪上潑水,飯菜里摻料,都是常事。 但她是奴婢,公主不許奴婢在明面上爭斗。她性子直,學不會跟別人一般的彎彎繞繞,以至于空有一身武力,卻無處可使。 待她年紀見長,擔起府衛(wèi)的職責后,在府中便有了相熟的管事。管事為她找了間舊屋,是一間西面的角房,原是堆放雜物所用。 舊屋低矮窄小,一人轉(zhuǎn)身都勉強,黑黢黢沒有窗子,屋頂?shù)耐咂昃檬?,時常會漏雨。 但降香當時覺得,這樣也不錯,至少有個安穩(wěn)的地方落腳。 后來到了懷王府,她有了自己的居所。 雖遠不及殿下那里豪奢富貴,但屋頂不會漏雨,墻上有對開的軒窗,日光從外面照進來,溫暖又明亮。 被褥里夾得雖不是絲棉,但不會因澆了太多水而板結(jié)干硬,永遠都柔軟。 冬天不會凍著,夏天不會熱著,永遠有熱飯吃。 比在公主府時的日子好太多。 好到她很久都沒做過的這樣的夢了。 * 自從到了曲州,謝承思便懶怠著不愿動。 除了招纈草過去,聊過幾次。其中最主要的,是讓他記下從曲州行往神京的船只情況,越細越好。 這些之外,便再不做別的事情。 曲州刺史設(shè)筵請他,他不去;組了賞景的會集,他不去。 幾位離得不遠的折沖都尉,專程趕來拜會,想要謁見舊日上官,他也只是派纈草備了厚禮去安撫,并不親見。 倒像是這驕縱的帝子,往大石村探過一趟,受了不小的驚嚇,要好好休整一番,定定心神。 他甚至還傳信去沂州,要把暫居沂州的那位神醫(yī),請到曲州來。 此事就是在與纈草閑聊時,定下來的。為此,還向曲州刺史借了不少人馬。 等神醫(yī)的空閑時間里,謝承思依舊足不出戶。 先前提過,宅子里侍奉的下人,大多是曲州刺史提前備好的。 王府的人馬抵達后,謝承思也沒將他們替換掉。 而降香卻發(fā)現(xiàn)了,之中有人不對勁。 引起她注意的這些人,皆行事周全,奉主有度。 就算曲州刺史提前收到了消息,專挑選了機靈懂事的奴仆,且找人教過,才讓他們來宅子里候著殿下。 但讓她費解的是,有些人的舉止,并非一朝一夕的訓導便能成的。甚至比他們王府中人,規(guī)矩還重。倒像是從宮中出來的。 可宮中老人,若真是刺史在曲州用心尋找而來,尋到一兩位不無可能,尋到這座宅子里這么多,實在是匪夷所思。 這也就罷了。 別人的規(guī)矩是別人的事,降香不會多管閑事。 真正引起她警覺的是,她發(fā)現(xiàn)有人在暗中窺伺懷王的一舉一動。 “殿下,這是我這幾日暗訪所得。請殿下過目?!?/br> 降香雙手托著一本薄冊,呈至謝承思面前。里面是一份名單,記載著她找到的探子。包括他們的名字和處所。 謝承思接過,略略翻過,又遞回去。 “字這么丑?怎么又寫回去了?纈草都比你出息!”對于探子,他興致缺缺,反倒計較起降香的字跡來。 “以后不許說是我教的!我就不該教你,真是丟死人了!”他越說越不滿,聲音也提高了。 降香進謝承思府前,確實大字不識一個。 在公主府時,她隨衛(wèi)士一道練武,有師父教授武藝,至于文字,卻沒機會接觸。 而謝承思的衛(wèi)士,與公主府不同,他特命他們必須識字。 降香身為武婢,隸屬府衛(wèi),當然要識字。 好在謝承思大方,當時雖剛從宮中被放出來,自身也捉襟見肘,卻豪氣地為自己這群衛(wèi)士,專請了兩位師傅,一文一武,皆長居府中。 武師傅供他們精進武藝,文師傅自然教他們習字。 有了文師傅的教導,再加上與同僚的互幫互助,降香便認字了。 至于為何謝承思說,是他教降香寫字,其中又有一樁因果。 她調(diào)至他近前后,難免用字紙與同僚互通消息,次數(shù)多了,當然會叫謝承思瞧見。 他初見降香寫字,便嫌棄非常。 毫不客氣地痛斥:“你是在畫符,還是在寫字?筆鋒筆勢一塌糊涂,這也就罷了,連筆順都沒一處對的!簡直糟蹋紙墨!” 降香被他說得渾身緊張,一時不知如何下筆了。 寫字,不是讓人看懂就夠了嗎?她給別的府衛(wèi)傳信,比如纈草,又比如甘松,他們都看得懂呀。她惶恐地想。 謝承思氣不過,搶過她手中的筆,展開一張新紙,將她已寫好的內(nèi)容,重新謄抄了一遍。 “你自己寫不好,照著描畫總會吧!”他又將筆塞到降香手中。 降香乖乖地又執(zhí)起筆。 “握筆姿勢錯了!”謝承思又裁下一張紙,折成條,抽在她手上。 降香吃痛,連忙挪開手。 “知道痛了?” 降香用力點頭。 “中指鉤著,無名指格好,小指抵住,手腕懸起來?!敝x承思用紙條挑開她捏住筆桿的手指,將它們調(diào)到正確的位置上。 “寫?!?/br> 降香乍一更換握筆方式,連下筆都別扭,又不敢按熟悉的方式落墨,只得懸在半空不敢妄動。 可她對面的謝承思,臉色眼見著越來越黑。 只好硬著頭皮寫。 她沒看清楚,也沒記清楚謝承思寫字的順序,不知道字形如何一氣呵成,便耍了個小聰明—— 照著他的字勾勒輪廓。細的地方描一遍,粗的地方便框起來涂黑。 描出來挺像的。 謝承思氣得笑出聲:“你真當畫符?不會寫,便靠畫。一幅字要畫到什么時候?等要寫的東西多了,你難道畫得及?” 降香連忙停下手,又不敢描畫了。 謝承思終于忍不住要親身上陣。 他走到降香身后,環(huán)住她,抓住她握筆的右手,掌著她的手,在紙上一筆筆地勾畫。 這次他沒寫字,而是把各種筆劃,橫豎撇捺點折勾,全示范了一遍。 “這樣寫,感受到了嗎?”他氣沖沖地問。 沒有。 絲毫沒有。 降香全沉浸在他身上的香味里了。 那時的謝承思,雖沒后來那樣嗜香,但也有用香的習慣。 他溫熱的胸膛貼近了她的后背,香氣被蒸得暖融融,將她牢牢地包裹住。 說話時,他在生氣,而生氣時,他的氣息變得急促,挾帶著更多的香味,灑在她側(cè)臉上。 熱得要燒起來了。她想。 “沒有。”降香不小心對謝承思說了實話。 臉上的熱度,一直燒到了她腦子里。讓她變得暈乎乎的。 “沒有?你可真敢說!”他的聲音仿佛突然有了回音,在她耳邊一陣陣地蕩開。 總之,謝承思最終還是就著這樣的姿勢,教會了降香運筆。 除此以外,他還為她布置了許多臨帖的功課。 當時是在蘋州,謝承思做別駕,清閑無事,便時不時地要檢查降香的成果。 待重回京師后,公務(wù)漸漸繁重,才將此事擱置了。 其實這之后,降香的字是有長進的。 好歹從畫符,變得中規(guī)中矩,筆勢圓潤。 如今她寫的這本名冊,拿出去給任一位讀書人評判,都找不出錯來,最多說一句,平平淡淡,無甚特點。 但挑剔如懷王,顯是不滿意的。他偏好字中筋骨,與他本人囂張的氣質(zhì)相符。 “拿去罰抄,抄三十遍?!敝x承思從素輿上撐起身子,伸手在書架上找出一本字帖,丟給降香。 “抄完了我要檢查。不許偷懶!” 降香眼疾手快地接住字帖:“奴婢遵命?!?/br> “只是這份名單,殿下當真不愿細查嗎?”她仍然忍不住要問。 謝承思:“查什么查?我現(xiàn)在哪里都不去,不就是給他們探的嗎?我日日在著宅子里呆著,免得刺史還要派人跟著我,日日奔波,更免得我的太子哥哥為難他。” 降香:“殿下的意思是,探子與太子相關(guān)?”她還是不太明白原委,但這次她問出來了。 謝承思:“笨!曲州是太子封地,我們又在那大石村查出了東西,可不得與他相關(guān)?我過曲州,他本就不放心。若非如此,為何那夜我們宿在東宮,他卻偷偷遣信使先走?又為何使曲州刺史來接我,把我安置在這座宅子里?如今被我拿住了把柄,他肯定更坐不住了,有探子才符合常理?!?/br> 降香困惑:“既然殿下早知此事,我又得了名冊,為何不照著它拔除探子?” 謝承思皺起眉頭,看向她:“拔除干嘛?我又不想和太子結(jié)仇。” 他的面上,竟也露出了困惑之色。他十分不解,如此簡單明了的道理,為何她還要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