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微明失眠了。

    他一向睡眠很好，卸下肩上的擔(dān)子后整個人更是輕松不少。可今晚他卻睡不著。

    幾個小時過去了，葉知秋的話依舊在頭頂盤旋。吃火鍋時他有好幾次穿過繚繞煙霧對上林聽那雙越來越柔情的眼睛，到嘴邊的問題又順著肥牛卷囫圇咽下。還好今晚吃的是火鍋，彼此的臉都霧化幾分，不然她一定會發(fā)現(xiàn)他神情里的隱忍和食不知味的心神恍惚。

    身旁的人兒正在酣睡，她一直枕著他的胳膊，發(fā)間散發(fā)陣陣花香。她的洗發(fā)水沐浴露香味比較明顯，花香，果香，好聞卻不適合男人。用她的話來說，醫(yī)院的味道聞多了想吐，回到家當(dāng)然要好好犒勞自己的嗅覺。這些還不算，臥室里還有香薰蠟燭，助眠的；浴室也有淡雅清新的除臭劑。

    得，一圈轉(zhuǎn)下來，弄得他一個大男人常常身上混著異香，好幾次周昱白像狗一樣聳著鼻子嗅他，再不懷好意的笑笑，笑的他頭皮發(fā)麻。

    后來有一天再來的時候，浴室里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一瓶男士沐浴露，是他慣用的品牌。再然后，男士拖鞋，牙刷，毛巾，從酒店一次性的成功進(jìn)化到有質(zhì)感的，顏色也和她的頗為相配。

    沉微明正一點點侵入她的空間。

    不大的屋子被他的生活用品塞得更滿當(dāng)一些，從成雙成對的碗筷，枕頭，睡衣，再到廚房的手磨咖啡機和臥室的懶人沙發(fā)，他熱衷于在林聽出門前給她來一杯新鮮的手沖，苦味濃一點，再加點燕麥奶；也喜歡拉她窩在明明只容得下一個人的懶人沙發(fā)親吻，等施展不開時再換回大床上。

    兩個人仍處在半同居狀態(tài)，住哪看當(dāng)天的心情和林聽第二日的手術(shù)安排。只要不是有早上第一場的手術(shù)，她都會拉著他走半個小時的路去他那兒。

    走到他家的路程不長不短，于繃緊一天的她而言是每日最治愈的時光。

    病人，手術(shù)先放一邊，腦子里想的和眼前看到的是同一個人；現(xiàn)實和夢想的高度結(jié)合讓人心生愉悅。夏天的悶熱還沒到來，摩挲在耳邊是仍伴有涼意的風(fēng)，路旁的小攤鋪喧囂一整天后終于沉寂下來，店里的人們彎著腰，腳瞪黑膠靴用粗水管沖刷地面，再拿刷子賣力地摩擦，咬牙切齒的，地上的污漬混著水流肆意流淌。

    沉微明牢牢牽著她，領(lǐng)著她在水流中繞來繞去，有時一不小心踩進(jìn)小水坑濺的水花飛起，小聲驚呼，感受涼意襲擊腳趾，腳踝或小腿，抱怨幾句被污水濺臟了的褲腿，再相視一笑。

    一起過夜的時候也并非每次都zuoai。

    他們會早早上床，挑一部電影，往往看到一半林聽就在他懷里睡去，他小心合上筆記本，再慢慢躺下。林聽半夢半醒中會問一句，“演完了？”他輕吻一下她額頭，“明天接著看，睡吧。”

    今晚林聽還是選擇去他那兒，說想念老陳店里的牛肚牛腸，想放肆一把吃個宵夜，只是她的放肆也不過每樣咬一口，再一把推到沉微明面前，“我吃好了?！?/br>
    沉微明看著幾乎紋絲未動的食物，哭笑不得。不吃光盤怕老陳揍他，吃了怕自己的胃吃不消。

    “師傅我建議你以后出一個套餐組合?！背曰疱仌r明明很飽了，等第一口牛腸下肚，他又覺得飽是幻覺。

    老陳炒著菜聽不清他在說什么，大聲喊道，“你說什么？！”

    林聽手做成喇叭狀，“他讓你出個套餐組合?！?/br>
    “什么意思？”老陳關(guān)了爐子，把盤里冒著熱氣的醬爆竹腸皇端到隔壁桌，順手將桌子底下的塑料椅抽出來坐下。

    “就牛雜牛肚這些，你一樣弄一口，做一個美女夜宵嘗新餐，絕對火?！敝钢致?，意思絕對受她這樣眼大肚皮小的歡迎。

    老陳以為他有什么正兒八經(jīng)的想法，結(jié)果聽完是這么不著調(diào)的東西，惡狠狠瞪他一眼，站起身，椅子踢回桌子下面，走了。

    “我說真的！你考慮考慮！”

    林聽一個眼疾手快，掐的他直呼疼，“合著是揶揄我是吧。你怎么這么討厭?！?/br>
    兩個人打打鬧鬧，像極了新婚小兩口，老陳炒著菜眼神總繞到兩個人身上，熱氣熏得他眼眶都有點濕潤，真好啊，要是老沉在，肯定也喜歡這個未來兒媳婦；要是那個小丫頭還在，估計早就跟在林聽屁股后面嫂子嫂子的叫喚了。

    他想的入神，沉微明的手在他眼前晃了好幾下才反應(yīng)過來，“炒菜把魂都炒鍋里了？困了就早點打烊休息，別一把年紀(jì)還拼死拼活的?！?/br>
    老陳就著脖子上的毛巾將臉上的汗珠和眼眶的濕氣一并抹去，“年紀(jì)輕輕就染上念叨人的癮。回去歇著吧，林聽還要早起?！?/br>
    好幾天沒回來，進(jìn)屋子的那一刻，他不禁笑笑，林聽何嘗不也在一點點侵入他的空間。

    她不知什么時候和老陳商量好，開始打起布置屋子的主意來。老陳怎會拒絕，恨不得把房子送給二人當(dāng)新婚禮物。林聽鄭重其事表示只動軟裝，家具和格局絕對不變。可短短十幾日，屋子已經(jīng)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墻上多了幾幅色彩鮮明的抽象畫，桌上擺了一個肥嘟嘟的多rou，好養(yǎng)活，每周澆一次水就不會死的那種。廚房里的餐具杯具都換成顏色靚麗的，甚至連臥室的四件套都換了，絲滑質(zhì)感，和她家的一模一樣。

    現(xiàn)在的他躺在絲滑的被窩里，毫無睡意，眼睛睜的噌亮，直勾勾盯著天花板，被擠滿的胃仍在加班加點辦公，泛起的五味雜陳涌到喉嚨，著實酸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