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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簽完保密協(xié)議的晚上,月亮遮在半舊的窗簾后。簡韶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中鋪的蒙甜耍了一下午酒瘋,早已打起了輕鼾。下鋪亮著一點熒光,那是鄭明可正在陪男朋友打手游。 她總是很會說俏皮話,三言兩語就能把對面的男人逗的開心。簡韶躺在床上想,如果她對隋恕說相同的話,他也會有類似的反應(yīng)嗎? 大概是不會的吧。 她的男朋友是冷淡而溫和的人。說話沉靜,做事嚴(yán)謹(jǐn),連談戀愛都是恪守禮節(jié),從不會像學(xué)校里那些發(fā)情的小男生一樣,做些輕佻、不尊重人的舉動。 他的一切似乎都是這樣輕漠,像漲潮后的海灘。陽光拂過,泛著淡淡的水光,只有踩上去才能感受到腳心的濡濕。 簡韶很少見到他笑,也從未見過他生氣。即便有本科生弄壞了器材,他的第一反應(yīng)也并不是生氣,而是上前補救。 簡韶有的時候會很羨慕他的學(xué)弟學(xué)妹,她也曾給研究生學(xué)姐打過下手,她們總是很忙、很急躁,對導(dǎo)師和小老板以外的人鮮少有好臉色。 夜色彌漫,在脫漆的天花板上踟躕。簡韶想起了白天去平大,行跡匆匆的張煒如,和那些自信的學(xué)生們。 真好,她微笑著想。 簡韶不知什么時候睡了,夢里很靜,她沒有夢到隋恕,而是久違地夢到了爸爸mama。 夢里的她不停地呢喃著對不起,可是卻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道歉。或許她是隱隱地知道的,恰如唐寧所說,人不能自甘墮落。爸爸mama沒有表情的臉仿佛和唐寧說著一樣的話,仿佛無聲地質(zhì)問她:你怎么能作賤自己,怎么能保證一點問題都沒有呢? 簡韶感覺自己的身體在黑暗中墜落。 她看得見,卻沒有觸覺,混沌的黑暗變成了深海,就像做一場無窮無盡的清醒夢。身在沉淪,無能為力。 她想她一定是生病了吧,無法遏制的愛情在身體里蔓延。 我的愛情啊,它是漲潮。在打動你的心之前,洶涌著將我淹沒。 然后她在夢的盡頭看到了一只眼睛,澄透的,深邃的,靜靜地注視著她。 沒有人這樣長久地凝視過她,簡韶抱腿坐下了,怔怔地看著那只眼睛,任那些猶疑、不安像飄落的春雪融化在河水之上。 早上五點多,嗒嗒的雜音吵醒了她。簡韶的手貼著小腹,眼眶濕黏黏的一片。 睜開眼,是其他幾個室友在公用桌子上化妝。不到七點,她們便一同離開了宿舍。簡韶失去了睡意,起身梳洗。 鏡子里映出一張微微發(fā)白的臉,她上了粉底,遮住了泛紅的眼圈。 今天隋恕要去政協(xié)俱樂部參加一個活動,便邀請她在俱樂部一樓的餐廳吃飯。 之前她和唐寧出去玩時曾路過那里,始建于1907年的日耳曼式建筑,有著半舊的牛舌瓦和老虎窗。德國戰(zhàn)敗后,這座德國俱樂部一度成為俄國人的賭場。1952年則又劃給了政協(xié)。 路過那里時,她們越過門口的警衛(wèi)頻頻眺望,半圓連拱券廊里的雕花門緊合著,看不到里面的風(fēng)貌。 簡韶換了好幾套裙子,都覺得不太滿意。她把頭發(fā)盤起,提著包匆匆趕出門,隋恕的車已經(jīng)停在校門口了。 他總是很守時,簡韶感到些許羞愧。她撫一把衣服,拉開門坐到副駕駛。朔風(fēng)凜冽,跑了一路又有些發(fā)汗,簡韶也分不清自己是熱還是冷了。 帶上車門,回過頭,簡韶發(fā)現(xiàn)隋恕在看她。 女人的腮頰浮著層淺淺的紅,鼻頭也像蹭上了胭脂。她的心思似乎也是這樣的淺,很好猜,全都寫在臉上。 “早上沒有事情,便來的早了些?!彼逅〉穆曇舻统翜睾?,遞給她一小盒奶酥,“來的時候正好路過,先墊一墊?!?/br> 然后平滑的古典樂從音響里流出,汽車行駛在寬廣的大道之上,折衷建筑與現(xiàn)代大樓交替著后退。 簡韶是很安靜的人,連吃東西都沒有什么聲音,像貓兒一樣,留給他一個毛茸茸的發(fā)頂。 隋恕注意到,她的發(fā)絲很細很軟,陽光下仿佛是一簇一簇的絨毛,很像某些動物未成年時的毛發(fā)。 他意識到,他的小女朋友還是介于女孩和成熟女人之間的少女,有笨拙的偽裝和柔軟的敏感。只有微微瞇起的瞳仁泄露她的喜愛,像在回味奶酥融化在味蕾那一瞬的甜軟。 她是愉悅的。 隋恕得到了這樣的認(rèn)知。 停車場已經(jīng)半滿,二人下了車,入口有一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接待他們。 俱樂部的內(nèi)部幾乎還完整地保存著當(dāng)年的風(fēng)貌,墻上掛著老相片,廳內(nèi)飾有木護墻板。壁爐正對著樓梯,護欄有連續(xù)的小拱券,雕著浪花卷紋。 隋恕的步子放慢些,使得簡韶能夠跟上他,和他趨于平行。兩個人吃了一頓德式早餐,桌角的花瓶里插著一朵玫瑰鮮切花。 玫瑰花香里,簡韶垂著羽睫,背部直直的,只坐了一半的椅面。 “會玩臺球嗎?”隋恕突然問她。 “嗯?”她愣了愣,“會一點。” “去臺球室玩一會吧,事情結(jié)束后,我來找你?!彼逅≌f。 中午,兩個人又用了一頓午餐。這次,簡韶已經(jīng)能熟練地使用各式餐具了。 桌上的花也換成了一束更大的粉玫瑰,簡韶有些喜歡,忍不住瞥了好幾眼。 離開時,隋恕去吧臺結(jié)餐品錢與服務(wù)費。服務(wù)小姐來收拾東西,把花束遞給了簡韶。 “給我的么?”簡韶訝然。 服務(wù)小姐笑了笑,“這是那位先生買的,您看別的桌,都只有一支紅玫瑰的?!?/br> 簡韶紅著臉收下了花。 抱著花向外走,總是能受到其他人的矚目。簡韶抱著花走在隋恕的身邊,沒有問他,隋恕也并沒有提。 這好像是他們之間隱秘的心知肚明,纏繞在他人好奇的目光里,在日光下發(fā)酵出馥郁的花香。 走下鋪著藍地毯的臺階,簡韶的臉還似乎埋在花束里。 直到她看到了鄭明可,隔著一條馬路,她的五個室友正在對面開心地擼串。 簡韶的腳步停了停。 她想到,原來她們那么早起床打扮,是為了聚餐:一個沒有通知她的宿舍聚餐。 抱著花坐回車?yán)?,簡韶才微微回過神,并意識到她要回去了,回到那個擁擠、甚至沒有一張獨立書桌的宿舍。 她發(fā)現(xiàn)隋恕透過后視鏡,靜靜看著她。 “實驗的事情,你不必有太大壓力?!彼f。 簡韶輕輕應(yīng)了一聲。 她想說自己舍不得他,最終卻什么都沒說出口。 感謝小可愛辣辣鴰投的珠珠~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