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黛下意識后退半步。

    “是為了讓顧叔叔安心嗎？”她不是不能理解顧續(xù)明的心情，卻覺得這個請求有些唐突。

    婚姻不是兒戲，他們才認識幾天？

    “有這方面的原因。”顧續(xù)明坦誠地點了點頭，毫不避諱自己的私心，“除此之外，就目前的了解來看，我認為你是我心目中非常理想的結婚對象，想要征詢一下你的意見，看看我們能不能先把婚姻關系確定下來，再慢慢培養(yǎng)感情?！?/br>
    “……這太快了?！背流煊行┱屑懿蛔?，“我不明白你喜歡我什么。”

    顧續(xù)明暫時擱置這個話題，照著沉黛的喜好又挑了兩條裙子、一條連體褲，結賬之后，帶她來到旁邊的咖啡館。

    他點了兩個剛烤好的可頌和一杯熱拿鐵給她當早餐，這才回答她的疑問：“沉黛，你有很多優(yōu)點，比如，你明知道嫁給我之后，就算立刻離婚，也能分到不少財產，卻一點兒也不心動?！?/br>
    沉黛“噗嗤”一笑，道：“我不缺錢，也沒那么愛財，賺多賺少，夠花就行?！?/br>
    “這是可貴的品質，對我卻很不利?！鳖櫪m(xù)明做出一副苦惱的樣子，慢慢攪動面前的咖啡，一雙幽暗的眼眸卻深深地看著她，“這意味著，在你眼里，我和其他追求者沒什么不同，不具備任何競爭力?！?/br>
    “別這么說?！背流炻牪坏盟苑票?，態(tài)度有所軟化，“你比大多數人都要優(yōu)秀，既有風度，又有能力，對長輩也很孝順……”

    “所以，你不討厭我，對嗎？”顧續(xù)明反守為攻，語氣卻依然溫和，巧妙地藏好自己的強勢，“目前還沒發(fā)現我有什么扣分項，對嗎？”

    沉黛被他問住，遲疑片刻，輕輕點頭。

    “我知道我的懇求非常冒昧，可我確實有不得不這么做的理由。”顧續(xù)明輕啜一口咖啡，從公文包里拿出鋼筆和便簽本，“我愿意為自己的‘過分’要求增加籌碼?！?/br>
    沉黛帶著幾分好奇，看著他在淺灰色的便簽紙上寫出一列數字編號。

    “第一，我們可以暫時保持形式婚姻，分房居住，互不干涉?！彼麑懴聨讉€關鍵詞，字跡遒勁，鐵畫銀鉤，“不過，這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秘密，你幫我瞞住顧叔叔，我也會對你家人盡心盡力。”

    “第二，如果我們最終沒能走到一起，我可以接受和平分手，平分名下的財產；如果我在婚姻存續(xù)期間出軌，那就凈身出戶，竭盡所能給你補償?！?/br>
    他沒有要求沉黛對婚姻忠誠，卻單方面約束自己，主動提高離婚成本。

    沉黛有些動容，卻理智地提醒：“顧續(xù)明，這樣對你不公平。”

    “是我有求于你，理應拿出足夠的誠意。”顧續(xù)明繼續(xù)往下寫，“第三，我自愿將名下的一套房產過戶給你，當做我們的婚房，再開一張副卡，結婚之后所有的生活開銷，全都由我負責?！?/br>
    “那套房在公司附近，環(huán)境還不錯，如果你來顧氏上班，開車只需要十分鐘，會很方便。”他不忘提醒她繼續(xù)考慮做助理的事，“有空我?guī)氵^去看看，好不好？”

    沉黛以手托腮，認真聽著，既覺感動，又覺不安。

    他給的條件太好，好到令人懷疑，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動機。

    可他主動表示要將羅列的所有條款簽進合同里，請律師公證，還說可以支付一定數額的保證金，實在看不出哪里有詐。

    沉黛差點兒答應，咬了咬舌尖，方才勉強保持清醒：“……讓我想想?！?/br>
    顧續(xù)明握著鋼筆的手悄悄收緊。

    他喝了口已經涼透的咖啡，明明苦得鉆心，卻沒皺一下眉，微微頷首：“好?！?/br>
    兩個人一路無話，快到腫瘤醫(yī)院的時候，顧續(xù)明忽然踩下剎車，停在路邊，捏了捏眉心：“沉黛，我不覺得我吃虧，再追加十幾個條款，也不吃虧?！?/br>
    迎著沉黛困惑的眼神，他彎腰湊近她，嗓音低啞又惑人：“形式婚姻只是過程，不是結果。等我們的感情基礎變得牢固，一切水到渠成，你說不定會發(fā)現，我是各種意義上的、最適合你的結婚對象?！?/br>
    他毫不掩飾自己的最終目的。

    他很真誠，也很自信，這些少見的特質令沉黛心動。

    顧垣年逾六十，頭發(fā)花白，面容枯瘦，看到顧續(xù)明的時候，臉上露出慈和的笑容。

    一對養(yǎng)父子的五官沒有什么相似之處，氣質卻很一致，都是端正又穩(wěn)重的類型，一看就很正派。

    “顧叔叔好?！背流於Y貌地送上果籃，和顧續(xù)明并肩站在一起，宛如一對璧人。

    顧垣的眼睛越過他們，投向虛空，好像看到了什么夢寐以求的場景，渾濁的眼睛里涌出熱淚，激動得雙手顫抖。

    “好，好。”他握住顧續(xù)明的手，似乎很想催婚，又怕沉黛害羞，只能用力搖晃，“沉小姐很好，續(xù)明，你要把握住機會?！?/br>
    “叔叔，我會的。”顧續(xù)明搖高病床，將顧垣扶起，在他身后墊了兩個松軟的枕頭，動作細心又自然，“醫(yī)生說您的病情穩(wěn)定了很多，這兩天就可以出院了，到時候，我陪您到山上住一段時間吧？”

    顧垣似乎識破了他善意的謊言，卻沒有拆穿，笑道：“集團那么多事，怎么走得開？少拿我這個老頭子當借口偷懶，我還是在南苑那邊住得舒服?！?/br>
    沉黛陪著顧垣聊了一會兒，見他旁敲側擊地打聽自己喜歡什么珠寶，想去哪里旅游，好像恨不得跟顧續(xù)明一樣直接給房給卡，既覺好笑，又為老人所剩不多的生命而感到難過。

    她認真記下顧垣的住址，答應以后經常上門拜訪，等老人精力不濟，靠在床頭打盹，這才輕手輕腳地離開。

    “顧叔叔很喜歡你?！鳖櫪m(xù)明替沉黛攔了一輛出租車，把著車門不放，“沉黛，我不想讓他留遺憾，更不想給自己留遺憾，所以，我說的事，你好好考慮考慮，行嗎？”

    沉黛鄭重點頭：“好?！?/br>
    她回到家里，反復回想認識顧續(xù)明以來的所有細節(jié)，有些心煩意亂。

    她知道他是很合適的結婚對象，一旦錯過，大概率會后悔。

    可一切發(fā)生得太快，她像被趕到架子上的鴨子，猶豫不決，進退維谷。

    沉青松和田書君開完會回來，打開門的時候，看見女兒擁著抱枕坐在沙發(fā)上發(fā)呆，對視一眼，有些擔心。

    “黛黛，有什么心事嗎？”田書君打發(fā)沉青松去廚房切西瓜，走到沙發(fā)后面摸了摸她的腦袋。

    “嗯……”沉黛跟父母的關系很好，堪稱無話不談。

    她咬了咬唇，把心一橫：“爸，媽，我可能要結婚了?！?/br>
    “咣啷”一聲，沉青松手里的西瓜掉落在地，摔成好幾瓣，汁水濺得到處都是。

    他和田書君異口同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