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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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骸撕裂般的疼痛在血rou里鉆動,近乎捕捉了他的全部神智,昏昏沉沉的黑暗里,微弱的光亮也只是鋒刃的閃爍。熱烘烘的腥臭味鉆進鼻腔。 張延不確定自己是否在某個巨物的腹中。腐蝕性的涎水從懸落的rou瘤上淌下,四周巨大的空腔按照固定的節(jié)律震顫著。 他按著幾乎疼得裂開的頭顱,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了。 ——被吞進了靈獸的肚里。 但危險還遠不止如此。視線逐漸聚攏,依然保持著警惕的他總算看清了那一點寒芒所在。即使身處如此骯臟怪誕的環(huán)境,白衣青年依然能保持纖塵不染的儀態(tài),踏空而行,手中一方白帕仔細擦拭著法劍。 “你是何人?”沉千舟在幾尺之外凝視著他。 如此尋常的動作在他做來也是分外雅致,袍袖微微漾動,五指捏住帕子,輕輕丟棄在沸騰的涎液里。他與周遭惡臭、可怖的黑暗分明是兩幅場景,寧靜清冷的眸子,舉手投足間飄然出塵。 他并不著急殺死他,張延在他眼里無異于一個死人。 “閣下要問什么?我不過一介散修,僥幸通了修煉門法,也從未做過什么傷天害理之事,難道閣下竟這樣霸道,竟不許我修煉?”張延口中說些拖延之詞,手掌探向腰間的葫蘆……這是他唯一的倚仗。 沉千舟搖搖頭:“并非此事?!?/br> 他篤定地說:“你身上有古怪。” 此話一出,張延心中的殺意洶涌。他不確定對方是否看出了自己的鬼修身份,無論如何,這些日子的觀察讓他很清楚,修真界對于“鬼修”“妖修”是趕盡殺絕的。 他如今還太弱小,張延清楚自己的底細,也從不狂妄。他強撐著疲憊的身體,“方才并不是意外吧?是閣下將靈獸引了出來,你早對我有所懷疑?!?/br> “我對你的心法并不感興趣?!?/br> 他虛虛一指,“我是說,你曾經(jīng)的身份?!?/br> 這下子,張延再也無法偽裝出試圖談判的架勢,沉千舟根本不在意他是否為鬼修,讓他產(chǎn)生殺心的只有一件事…… 梅玉。 只能和梅玉有關系。曾經(jīng)作為凡人的他偽裝成毫不起眼的山野村夫,修真者也根本不會和凡間產(chǎn)生聯(lián)系,唯獨只有梅玉這層因果。柳獻容“殺”了他,又帶走了梅玉。 顯然,眼前傲慢的修士也只和梅玉有干系。 比起恐懼,率先到來的是一絲喜悅,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他終于重新有了見到梅玉的機會。但,梅玉怎會和眼前之人有關聯(lián)呢?思緒朝著不美妙處蔓延。 “我想你已經(jīng)知道了?!背燎е劬彶教恚瑒獯孤?,“她和你關系太近?!?/br> 這當然是他所不喜歡的。 即使殺了他,也是合乎情理。殺死一名鬼修不需要任何理由,何況他從來不在乎什么約束。 “但也到此為止了?!?/br> 法劍泛起粼粼波光,磅礴靈氣裹挾,濃郁到rou眼可見的翠色,從劍身滑落下云霧繚繞的絲繩。 劍刃懸在他的頭顱上。 …… 斜陽落在青石磚上,吳用生忽然瞧見遠處走來一道熟悉的身影。白玉面龐,清冷沉靜的眉目,白衣上沾著星星點點的血色,腳步平穩(wěn),一步步走到屋前。 他說不出沉師兄有什么怪異。 他心中隱約有不好的預感。 “沉師兄?” 沉千舟看上去比以往更加冰冷,不再是沒有喜怒哀樂的模樣,他清清楚楚地從他的眼睛里看到冷冰冰的怒火。吳用生意識到什么,聲音微微顫抖:“其他……其他人……” “都死了?!背燎е鄞?。 埋在永無天日的冰雪里,融為一體。 吳用生愈發(fā)感到寒意,他甚至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來面對,并非是情誼多么深厚,而是死亡……就這么輕易死了么?過去的任務樁樁件件順暢,可如今,吳用生突然意識到,原來也是會死人的。 即使是長越門弟子也逃不過死。 “那他們……” 沉千舟掃一眼,已回答了他的疑惑,“有人動了手腳,驚醒了靈脈里的所有靈獸??戳粝碌暮圹E,應當是合歡宗的手法?!?/br> 沉千舟有些可惜。倒不是可惜師弟們的死,只是可惜并沒有除去那不知名的鬼修,分明只差一點,他就能徹底切斷他的脖子。不過師弟們的死,他自然也會清算清楚。 能動手腳的,只有一個人。 “是合歡宗的柳獻容?!?/br> “應當找他們尋個說法!”吳用生打定主意上報宗門。可很快他得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答案,合歡宗的柳獻容……已經(jīng)徹底叛逃。 從禁閉里逃出來,又偷走了幾件寶物和功法,消失得無影無蹤。吳用生不得不懷疑是否是他們的包庇。他聯(lián)系宗門的時候,沉千舟便走進了屋里。 看向喂兔子的梅玉。 瞧見他,也有幾分歡喜,丟了菜葉子張望來。梅玉的視線隨后落在他沾了血的袍子上,“道長,你受傷了?” “那只是別人的血?!?/br> ——鬼修的血,還有師弟們的血。 他斬他們?nèi)缤离u宰狗,甚至也只是濺上寥寥幾點血痕,白袍嶄新如初。他當然不愿意殺死他們,對吳用生的說法也無非是個謊言。 誰讓那鬼修和柳獻容動了手腳。他長久壓制的境界再也無法抑制,沖破桎梏,血液里一同壓制的某種東西也爆發(fā)出來。 他既沒有成功吸收脈靈,也沒能壓制境界,抑制惡念。若是吳用生再仔細些,他興許就能察覺到,他周身的氣息已突破金丹。 梅玉瞧著那幾點血色,也不再詢問。這是他們的事情,她身為一個外人,一個普通人,是無論如何也不該深究的。 她的心思全到小兔身上,抱著毛絨絨的一團。 身后驀地靠下來堅實溫熱的懷抱。他從身后圈住她,既不說話,也不再動作,只是靜靜地抱著。漫長的環(huán)抱,禁錮住她的半身,埋在她的發(fā)間。 似乎這樣能夠讓他尋覓到一點安靜。 “道長?” “我只是覺著煩悶?!彼幌矚g事情超出他的掌握。從沒有人能從他手中活著逃出,著實令他苦惱,為什么,殺不了那人呢? PS:即答:因為是點文男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