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湯一日游只要五十靈石，吃好住好玩好泡好，認準張犬值得信賴！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咯～”

    張犬賣力地叫賣著。近日大湯旅客暴增，賺錢的好機會可要抓住，他丟下家里快生孩子的婆娘一刻不停地在外拉活。

    不知那婆娘能生幾只小狗？

    想到這里，張犬甜滋滋地直笑。

    “你家的為何比別家便宜這么多？”

    絡(luò)繹不絕的人流中臉上圍著一圈爛圍巾，身材極其高大出眾的男人費力地擠了出來。張犬一下感覺面前的天都黑了，反應(yīng)過來后忙不迭介紹道：“咱是拼客，不止有您一個客人所以便宜。但是！質(zhì)量這塊兒我張犬能保證。和那些兩百、三百一天的一模一樣！”

    “這樣～”男人眼里含笑歪著頭思索了片刻，很快就爽快地付了錢?！澳撬阄乙粋€?！闭f話時嗓音低沉，語氣溫柔似水。雖看不見臉卻給人如沐春風(fēng)的感覺。

    張犬熱情地張羅男人去旁邊的小涼棚里暫候，耳朵愉快地抖了抖，順便問他：“客官，小的如何稱呼您？”

    “程征?！?/br>
    “好嘞，那小的稱呼您程老兄？”

    男人點了點頭，表示對此種禮節(jié)并不在意。

    魔界不像人界那樣看重禮教。儒家思想在這片土地上傳播了近兩千年，可這里畢竟陋習(xí)深重，儒學(xué)又多在精英階層間傳播，普通百姓鮮少有接觸的機會。近年來這種情況有所改善。

    沒錢的孩子也有機會上學(xué)堂了。當(dāng)然這種好事情只在個別地區(qū)存在。

    近年來，這些地區(qū)正興起一種新學(xué)派——濟，民間俗稱濟家、濟學(xué)。以“濟平世為己任，安天下以豁心”為學(xué)派教義，成員云游教書，不收取任何費用。

    張犬決定好好賺錢，等孩子們到了該讀書的年紀就搬到這些地區(qū)去。日常生活中他也開始注意起自己的言行，想給孩子們做個榜樣。當(dāng)然，為了拉客說點好賴話懂點禮是必備的技能。有錢人很看重這些虛的。

    來到?jīng)雠?，這里早有幾位客人。

    張犬招呼程征坐到空余的條凳上，給人倒上茶賠笑道：“程老兄稍等，咱們再拉個人就齊活了?！?/br>
    程征把圍臉的破布扒下來，露出一張頗有親和力的容顏。

    “無妨，張兄且忙?！?/br>
    張犬走后，小涼棚的氣氛也冷了下來。

    這棚子里帶上程征共有四位客人。程征一一看過，沒什么有趣的家伙。

    他最討厭無趣的人和事，希望在大湯能有所收獲。

    程征從腰間取下自己的錢袋子。他把靈石抖嗖出來，撐著腦袋一顆顆數(shù)著。

    沒一會兒一陣sao動朝涼棚來，細竹枝編制的簾子掀開，陽光火辣辣地晃人眼。張犬領(lǐng)著最后一位客人進來了。

    “怎么還有個小孩兒??？”一個客人奇道，湊近這新來的客人觀察他小臉上奇怪的東西。

    “你們看，這小孩兒眼皮上還綁著銀線嘞?！闭f完在小孩兒面前揮了揮手，“你能看見不？”

    那小孩兒可能不是第一次被這么煩了，他小臉又冷又拽，一把把男子的手拍開。

    “嘿！這孩子，力氣還挺大。”

    程征一派好悠閑地看著這出。他并不陌生的孩子很快認出了他，兩人臉對臉看了看對方，都沒想到能在這里遇見。

    共事過也不過臉熟交情，不打招呼也沒什么。

    顯然那“孩子”和他想法一樣，頭一扭直接裝不認識。

    虧他還打算假作恍然記起地認出來，既然對方不領(lǐng)情就算咯。

    程征嘴角勾起笑意，飲干茶底。

    “好了各位客官，請看過來?！睆埲e起他的小寶貝，“這個畫著小弟畫像的紅色小旗子就是咱隊的旗子。咱們大湯啊人非常多，前腳踩后腳鞋子丟了一只又一只！所以，勞煩各位看準這個旗子跟緊小弟，不掉隊不跑路，保管各位吃好玩好！好嘞，那咱現(xiàn)在就拿上行李出發(fā)！”

    張犬低下身子對小客人說：“小老爺，您就拽著我的衣角吧。你個子小我怕你走丟咯?！?/br>
    那小孩撇了下嘴角，雙手環(huán)抱起來顯然不打算聽張犬的。

    “我自己能走，不會跟丟。”

    聲音稚氣卻寒意十足。

    張犬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還是好心道：“您不想走，小的扛著你也行?！?/br>
    小孩眉毛一擰，心道：不是說了不用嗎？閑cao心。

    他不想在此事糾纏，隨手一指那個個子勉強和他有得一拼的家伙說：“他背我。”

    說罷走到程征面前，張開雙臂等著上“車”。

    程征來了興致。他知道這位“小孩”可沒有幽默的品質(zhì)，定是出于什么目的來接近他。前些日子他途徑麒麟坳，打聽到麒麟王麾下三瞫司新任狼瞫指揮使正是摩詰羅丸。如此，陪著這位摩詰大人玩玩消磨時間也不錯。

    麒麟王的面子仙界還是要給一下的。

    程征好脾氣地把小孩背起來。他個子混在人群里說傲視群雄不算夸張，但摩詰的體格更甚，被他高高背在身上未有不適應(yīng)。

    眾人跟著張犬的旗幟開始行動，在人流的推搡擁擠中半走半移地前進。

    “宿僉事，好久未見。”

    “摩詰指揮，確實好久未見?！?/br>
    摩詰羅丸毫不偏移地盯著前方。二人一個回合的對話足以表明雙方簡單了解彼此的情況。

    “既如此我亦不廢話了。如果宿僉事是來找八仙姬的，就在此處尋吧。”

    仙界無法大規(guī)模派人員進入魔界，否則有宣戰(zhàn)嫌疑。這兩年為了尋找張青焰，張家派遣零散的人員進入魔界，宿凝就是其中一位。

    他于一年前接到這項任務(wù)，他自認干得還算盡心盡責(zé)，不過偶爾偷懶。

    “多謝摩詰指揮。只是不知麒麟為何知道這一消息？”

    摩詰道：“這里是魔界，仙族是外來者。”

    仙族并非一無所獲。一年前他們派遣的人找到了炎仙子的骸骨。

    炎仙子被埋葬在一片密林里，沒有墓碑，墳頭長滿野草。王母下令，不論是襲擊仙子的人，還是剜去仙子心臟為她斂藏者都要調(diào)查出來。這些人全都該死。

    “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嘛?！背陶髡Z氣輕佻地調(diào)侃，在張犬的指引下欣賞金燦燦的黃金屋。“指揮是來做什么的？總不能是來泡湯的吧？”

    “確實是來泡湯的。”

    程征被摩詰羅丸的回答給整無語了。

    若不是共事過一段時間，知道這人一點兒也不幽默，他真會以為這是不正經(jīng)的玩笑話。

    “小官只能賀指揮泡得高興了?！?/br>
    張犬激情澎湃地介紹完黃金屋，帶著大家繼續(xù)往里走。

    狐屋現(xiàn)在仍是個熱門景點，和以前不同，這里不再因為溫泉品質(zhì)好聞名，名氣有些偏了，俗話說“艷名昭著”。

    “這兒就是咱們大湯的美人屋。外表看確實破敗，但以前可是大湯最著名的溫泉屋，現(xiàn)在沒什么人來這里泡了。嗯？原因啊…這里的溫泉冷了，不會再熱了自然就沒人來咯。狐屋溫泉冷了之后，狐屋大湯主接連娶了十八位美女，所以這里才被叫做美人屋嘛。哦對了，你們知道倭妖玉藻前嗎？玉藻前就是……”

    張犬滔滔不絕地介紹著。

    狐屋櫻花已落，枯萎的櫻樹毫無生氣。

    一個大肚子女人出現(xiàn)在四樓一扇打開的窗前。女人容顏清麗，梳著典型的日本妝發(fā)，身著厚重華美的和服。她面目哀怨，輕飄飄看了熱鬧的人群一眼把窗戶關(guān)閉。

    “那個應(yīng)是十一夫人。哈哈，太多了小的也記不清?！睆埲缓靡馑嫉負蠐项^，領(lǐng)著大家往左邊的巷子去了。

    “指揮為何要將這個訊息告訴我？”

    “麒麟王和仙界有舊交情。而且這條訊息正傳至仙界，我不過是讓你早些知道罷了。”

    “哈哈哈，是這樣啊。若得了大功，小官不會忘記指揮恩情的。”

    摩詰從程征背上跳下，仔細觀察程征的心臟，鮮紅的糊影平穩(wěn)地跳動著。

    這些年好像總遇見宿凝這類人。

    他們無論面對什么情境，心跳總平穩(wěn)地讓人討厭。

    “宿指揮知道一個叫構(gòu)穗的女子嗎？”

    這里很吵，以摩詰和宿凝此時的高度差，宿凝幾乎聽不到摩詰在說什么?？伤麑?gòu)穗這兩個字的念法、口型實在太熟悉了，幾乎一眼就從中分辨出這兩個字眼。

    “嗯？”程征裝出一副沒聽清的樣子。摩詰也沒什么表情，好像這個話題不是他提起的。

    為什么這些人只對這個名字有反應(yīng)？簡直和機關(guān)石一樣，被植入了絕對無法違抗和掩藏的指令。

    兩下跳動的細微異常逃不過摩詰的眼睛。他并不想去細究它們背后的故事，夢寐以求的將要實現(xiàn)，那一天快到來了……

    “提起狐妖倒令我想起千年前天河之戰(zhàn)，神獸九尾狐族被法神誅滅?！贝藭r他們進入了左側(cè)小巷。這里清靜許多，兩人與前面拉開了一段距離，程征閑聊著提起這件舊事?！斑@個種族向來不被其他神獸族認可。種族內(nèi)延用著一種頗為殘忍、違反倫常的繼承守則，后來被法神抹消也是意料之中?！焙拖山鐨v史記載唯一不同的是，九尾狐族實際有一個幸存者。至于宿凝為何知道，自然是因為這條狐貍是他“好心”放到人界的。

    那條狐貍和他一樣是個私生子，沒登記在仙界的名冊內(nèi)，戰(zhàn)后清點才沒查出九尾狐族人數(shù)不等的異常。

    “什么樣的守則？”摩詰問道。

    程征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換上衣服欣慰愉悅的表情。

    “摩詰指揮的好奇心原來這么重，小官還以為您對這些閑聞沒有興趣。”

    “因為可能明天就會死?！蹦υ憣⒀凵系你y線取下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所以想對無知的事多些了解?！?/br>
    “這樣。”程征暗自觀察摩詰揉眼的動作。無非想看看摩詰的眼睛究竟是什么樣子需要這樣遮掩。“大概就是去子留父這樣的繼承守則?！彼唤?jīng)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