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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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哪一副壁畫都只有眼睛部分被綠色渲染。或許取自某種礦物,這些綠色在昏暗的燭光中散發(fā)著幽深的瑩光,靜靜地俯瞰來此造訪的客人。 這里是一座神殿。每個能看見月亮的夜晚,神殿村的村人會從此魚貫而出,組成長隊抬起神像在圓盤上游行。 圓盤圍繞樹干建造,規(guī)模達方圓兩里。村人的房屋修在最邊緣,在中心的樹干上掏了個巨洞修建了這座神殿。 每到游行的月夜,合村參與,神殿無人值守。霧正是利用這個時機潛入進來。 仔細觀察,一副副壁畫內(nèi)容大概相同,皆描繪女子參拜大神的場景。女子們面容不同,壁畫也由此能加以區(qū)別。 霧抬頭看向頂部。 五丈的挑高使得神殿格外恢弘。最高處環(huán)繞著九扇窗戶,月光從此進入照亮頂部的巨型壁畫。 稚嫩的女孩手里捧著奉神的貢品一步步朝天梯上的神明走去。沒有五官的神朝女孩張開雙臂呈現(xiàn)包容的姿態(tài),兩人之間懸浮著一把熠熠生輝的鑰匙,除了神和女孩,所有跪拜的人都望著這把鑰匙。 游神的隊伍回來了,遠遠能聽見他們頌唱的聲音,霧在他們回來前悄然退出了神殿。 出了門,入眼的月亮格外大?;蛟S因為這里是世界樹上最高處的村落,清晨腳下會有藹藹流云,夜里頭上是浩然繁星。雷暴鮮少光顧這里,仿佛村子真的被供奉的神明所眷顧著。 叁十人抬著巨大轎輦,兩丈高的神像端坐其上。神像盤著雙腿,身上掛滿黃金靈石,一塊布籠在它面部并用一條鎏金繩束緊,看不見相貌。 這尊神像沒有任何怪異,同樣無分毫神圣。它不像神的塑像又說不出像什么。硬要類比,如同一個死去的巨人坐在上面,僅此而已。 “神啊,請帶走您的愚民。我們愿意獻上一切,哪怕生命!如果靠近您是走向死亡,那成為您的奴仆即是永生!請您降臨!請您降臨!請您降臨!” 在村長的號召下,所有人高聲呼和。 一個女人從人群里躍出,開始在人群外圍邊走邊旋轉(zhuǎn)舞動。 長長的袖縵隨風而起,有時掠過信徒的頭頂,有時遮住女人的面容。霧對這個女人并不陌生,她是這屆樹神女,王二麻子的meimei。 人群不知何時安靜下來。在很長一段時間的沉寂后,他們把神像抬回神殿。霧盯著他們離開后的地面,和以往一樣出現(xiàn)了血。 在叁天前第一次目睹儀式時霧就懷疑他們用人活祭??擅看嗡囊暰€均被人群阻礙,想調(diào)整位置又怕被這群人察覺。 總之這種儀式和他們供奉的神像一樣,毫無神圣可言。 游神結(jié)束,信徒們會在神殿里待上半刻,神樹一周的看守也會進入神殿。 霧飛快跑到圓盤中心,在神殿的對側(cè)開始攀爬。 這里很可能是世界樹上最高處的村落,樹上人為開鑿的步道到這里停止,再往上去只能借助工具。 霧把準備好的趁手利器刺入樹干。 這叁天她試了很多工具,只有這四把人界的精鋼刀好用。相比仙魔兩界絕大部分利器需要用法力加持才能發(fā)揮神通,人界的精鋼經(jīng)過工匠數(shù)以萬次的鍛打淬煉,在沒有法術(shù)加持時硬度更高。 為了在這半刻鐘里盡可能地爬高躲避看守的視線,霧這幾天趁夜在樹上開鑿了許多斷點。利用這些早就鑿好的斷點,她很快攀上四五丈,在夜里光線不太好的情況下,不可能有普通人用目力看到她。 越往上空氣越稀薄,每一次呼吸像在與天空爭搶。刺骨的寒意緩緩侵蝕肌體,抓握時有明顯的僵硬感??刹恢獮槭裁矗酵先レF越輕松越喜悅。 這種感覺從骨子里滲出來的,令她無比舒服愜意。 每爬上幾米,她會扭頭看去下方,看向遠方。 入眼浩渺,層云漫成無邊的海洋在月光下翻滾涌動。 在這個鳥兒都難以企及的世界,她成為了最特別的存在,伴著月駕著云化成風肆意流動。 這世上有沒有人看見過和她眼中一樣的風景? 為了這個答案她要登上去。 霧不知疲倦地攀爬。第二日白天,她終于看見一根孤零零生長的樹枝。 登上樹枝,這里分布著許多鳥巢,每一個里面都有一至兩顆一人高的鳥蛋,其中一個巢里還有一只毛茸茸的幼鳥。說是幼鳥,可除了鵝黃的羽毛完全看不出幼態(tài),霧甚至覺得小驚鳥比成年的還寬大肥胖。 那只小驚鳥瞪著圓眼睛盯著她,見她沒有靠近的意圖漸漸瞇起眼睛昏昏欲睡。 霧很想撲進它毛茸茸的胸脯里取暖,考慮到可能引來成年驚鳥的攻擊遂放棄。 繼續(xù)往上攀爬,白日越來越熱夜晚越來越冷。 累時她把結(jié)實的麻布繃緊,兩端綁在鋼刀上小憩片刻。自帶的水糧耗盡后,渴了她舔舐樹干上的露水,餓了割兩塊樹皮果腹,如此六日已過。 第七日午后霧看見了雷云。 雷云籠罩在世界樹正上方,蘊含豐富的閃電,宛如一塊燒紅的黑鉛給人沉重壓抑、極度不適的感覺。 這塊兒雷云時不時會閃出一道電光直沖下方,悶雷聲更大到足以刺破人的耳膜。 霧撕下兩塊兒爛掉的衣角塞住自己的耳朵,目光深沉地觀察雷云的動向。 在追尋法神的歲月里她一直極力淡化自己的存在。當她真的有可能找到法神時,她發(fā)覺自己在退縮。 她不希望自己找到他,她害怕見到神那一刻所看見的場景! 無知愚蠢、爛漫天真,那個曾經(jīng)僅靠善良赤誠生存的女人會重新活過來,然后告訴她現(xiàn)在的自己有多么腐爛。 都說不知者不罪。 她墮神的那一刻確實不知道神守護著的是什么,可就算她知道了……她也依然會做,換作現(xiàn)在的她同樣也會! 所以她并不是來贖罪的。 如果不論怎樣的她都會做出相同的選擇,那么對于神她無罪可贖。 霧抽出鋼刀再度往上刺去。她加快了動作,恨不能立刻出現(xiàn)在神面前。 她要朝他嘶吼,告訴他她無罪! 如果這個世界的穩(wěn)定需要一部分人用生命來換,那么為何是鎮(zhèn)荒海?這不公平!都是一樣的都應(yīng)該是一樣的! 霧雙眼通紅瘋狂向上沖刺。當她進入雷云,狂躁且磅礴的力量激烈地與她對抗,她無比清晰這是神力。 神就在這里可她心里已沒有迷茫和退縮。出離常規(guī)的憤怒與熱情刺激著她,繁多且細小的傷口滲出血又一次將她染紅。 她根本不知道痛。她實在太興奮了。 茂密的樹冠再度出現(xiàn)在視野里,在朝陽下同樣血紅——那是她無論如何也要抓住的東西。 她奮身一躍,笨拙地用雙臂搭住枝椏,使出全身力氣。 抱著這節(jié)枝椏時遠處的朝陽在她眼里流下一縷曙光。它多么晶瑩又含滿了悔恨,仿佛包含著霧這一生經(jīng)歷過的無論怎么努力也留不住的失去。 這一刻她模糊的記憶全部浮現(xiàn)。 她記起來妖身破碎時攜雨哭著為她拼湊。她記起來汪瀾曾靠在她的肩頭合上雙眸。她記得嬌娘最后一個絕望又坦然的笑容。她記得青衣推開她的手讓她把藥留給小雪。似乎每一次她想留住誰就會失去誰,而早就想死的她卻該死的活著。 她本是這叁界一棵構(gòu)樹的樹穗,雖然不懂情愛卻也無憂無慮。她恢復(fù)了愛的本能也被更大的惡意裹挾。她學(xué)會了自私、厭惡、利益、冷漠,懂得了痛徹心扉、求而不得。 問槐曾說她極度的偽善。 她嗤之以鼻。 可她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就是一個偽善的世界。攜雨故意隱瞞間接害死了風城。汪瀾將她引到北京身陷險境。嬌娘不敢反抗自作自受。青衣兩次犧牲他人顧全大局。 可是她無法說他們不美好。 她忘不了他們給她帶來的寧靜、幸福、快樂,忘不了她擁有過的心澀悸動。 這就是人。帶來傷害帶來救贖。 對神來說她同樣是偽善之人。她害慘了他也不遠萬里來拯救他。 數(shù)萬年歲月造就的神會恨她嗎? 霧懷揣疑問看向中心的光暈。 他是不可直視的存在,哪怕神骨已碎依舊如此。 當血淚順著鼻側(cè)流淌,她仿佛回到了逼他墮落的那一天——朗朗青天烈烈朝陽,她拼盡了全力在腦海里構(gòu)筑褻瀆他的畫面。 她直呼他的名諱,這個名字在鎮(zhèn)荒海噤若寒蟬。她凝視他的身體,在罪惡和覬覦中顛倒往復(fù)。 他是這世上僅存的神明,沒有一處不體現(xiàn)神才擁有的完美,可是他幾乎沒有機會反抗就被拉下神壇,承受yuhuo焚身、筋骨抽離的痛楚。 他沒有感情,公正無私。他身體是山巒,發(fā)絲是天空,眼睛包羅萬物,揮手蕩盡邪祟。 就是這樣的存在使得任何人看見他痛苦匍匐的模樣都會無比震撼。 無法嘲笑,無法譏諷,甚至連勝利的喜悅也蕩然無存,只因人類唯一的神明怎么能像狗一樣狼狽! 霧直勾勾地向中心走去,忘了自己還站在樹上,一腳踩空翻滾下去。 凝化出巨龍形狀的神力受到刺激立刻甩動龍尾抽擊過來。 這速度太快霧難以招架,在半空中被拍打出去狠狠地撞到了樹壁上。 “嗚———” 凄厲的龍鳴在樹干構(gòu)筑的天坑里回蕩,聲波使得天坑邊緣的幾掛瀑布短暫斷流。水霧在空中浮動折射一道彩虹,陽光經(jīng)過散射一縷一縷照進天坑,模糊了夢幻與現(xiàn)實的邊界。 半暈厥的女人受到鼓舞艱難地仰起頭。鮮血從她的五官流淌,她粗重地喘息抬起上半身開始爬行。 天演一,我來了…… 尋找你的這段路很短也很漫長。 我好像在走向宿命,因為不論怎樣我都會來救你。 我無罪,無論如何都會拉你入地獄的人不會覺得自己有罪。 你知道我經(jīng)歷了什么來到了你身邊嗎? 女人抬手護住頭顱,她的雙臂如鐵壁般抵擋住了龍尾一次又一次的抽擊。 我付出的代價不需要你感激我更不允許你怪罪我。你只需要等待,等待我降臨你身邊。 被奪去骨骼的神明難以組織有效的抵抗,草木精靈身處本源之樹源源不斷地汲取著力量。兩人實力間巨大的鴻溝被天時地利填補,使得這只弱小的草木精靈可以靠近神明。 這個綠意與青水構(gòu)成的樹心世界沒有生靈愿意褻瀆神明。色彩各異的花朵靜靜地開在神的周圍?;覊m不愿沾染他,唯獨光眷戀他照亮他的所在。 神的軀殼和當年她所見的無有變化。古銅色的肌膚極力渲染這副兼具力量和美感的rou體,其上神秘古樸的刺青將人類幻想帶回史前世界。造物主精心雕刻的面容是威嚴和強大毋庸置疑的具現(xiàn),令他轄治的萬物無不敬畏懼怕。彩金之眸感覺到她的靠近緩緩睜開,淡金的暈輪下瑰麗的色澤包含著亙古的永恒和生命本源。 她捂住自己燒毀的半邊臉,無聲地向他宣告她的來臨。 不論他記不記得,不論他在不在意,這一次她給予他選擇的機會,而不是如初見令他無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