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不要離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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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錦茵下馬車時,沉玉書已在旁等候,伸手上前攙扶她。 “沉師兄。”謝錦茵握住他的手,跳了下來。 待她落地,沉玉書想抽回手,謝錦茵卻一下子躍進他懷里,摟住他的脖頸柔柔笑道: “我哥哥說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 看著懷里中少女嬌俏靈動的面容,沉玉書的身子卻不自然地僵硬了一下,隨后移開視線,不敢與她對視。 “嗯,我明白的。” 少年郎淺墨色的眼眸黯淡無光,完全沒有謝錦茵初次見他時那般意氣風(fēng)發(fā),神采飛揚的模樣。 她不了解沉玉書的過去,甚至她并不了解沉玉書這個人,也從沒打算了解過。 這些男人于她而言,不過是心血來潮時的消遣,這個膩了換另外一個,他們只需要有漂亮的臉,勻稱的身體,感情上干干凈凈像白紙,床上功夫能令她滿意,最好性格乖巧,事事能順?biāo)囊猓嗡枞∮鑺Z…… 至于他們有什么樣的過去,這于她而言并不重要。 所以她也并不關(guān)心沉玉書如今是什么心情,只要不影響以后她能從他身上獲得利益,其余的,她全然不在意。 “先回玄夜吧?!彼运?。 沉玉書沒有回答,謝錦茵牽著他的手想往靈舟的方向走,身后之人卻似腳底生根,謝錦茵沒能拉動她,所以下意識回頭看他。 “謝師妹,你……” 他的手掌覆了上來,和梅無雪方才觸碰她的動作有些相似,令謝錦茵微微一怔。 他的眼神也有些復(fù)雜,隱藏的情緒太多太多,欲語還休,謝錦茵或許能明白一些,卻不想拆穿。 話說了一半,藏了一半。 少年刻苦勤勉,因時常習(xí)劍手指上帶著薄薄的劍繭,觸碰少女柔滑的面頰時微微顯得有些粗糲,視線掃過她猶如染了丹朱的唇瓣,眸色漸沉。 謝錦茵靜靜看著他,等待他將余下的話說完。 可他什么都沒說。 什么都沒說。 月落烏啼,霜雪漫天,朱欄綺疏,竹簾紗幔搖曳。 前往玄夜宗的靈舟穿行在夜晚的烏云間,如被煙云籠上一層黛衣。 沉玉書并未入眠。許多事情堆積在他心口,他無法安然入眠,只能坐在一旁守著謝錦茵入睡。 白日里疲乏,倒令謝錦茵前夜睡得很是安然,后半夜倒是不大困了,迷迷糊糊醒過來,見沉玉書在她身側(cè),便趴在他大腿上,仰頭問:“沉師兄不休息么?” 沉玉書將她額前那縷散發(fā)撥到耳后,柔聲道:“馬上就到玄夜了,我先送你回雁青峰?!?/br> 他的笑意令謝錦茵覺得十分勉強。 本如江上清風(fēng),青崖松柏,蕭然恣意之人,卻如被困于塵網(wǎng)中。 謝錦茵蹙起眉,伸手去撫他的眉心,他的眉眼因她的觸碰微微舒展開,眉心那抹郁色如何都化不開。 “你究竟是在為我兄長的話耿耿于懷,還是為別的什么?”她忍不住問。 沉玉書勾唇一笑,目光溫柔,眼底深沼之下卻似藏了一頭囚龍,就連唇角淡淡的笑意都令人覺得有幾分陰鶩。 “謝師妹,你太聰明了……” 聰明得,令他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眸色漸深,指腹沿著少女面頰清秀的弧度一路往下覆去,最后落在頸窩處。 那處有一道紅痕,顏色已經(jīng)黯淡下來,若不細看,幾乎看不出來。 沉玉書卻不斷以指腹輕撫那處紅痕,他的動作并不重,只是反反復(fù)復(fù),想要抹掉她身上旁人留下的痕跡。 謝錦茵被他的動作惹得不耐,伸手去打開他的手,五指卻被扣住,被他用了幾分力道按在頭頂。 “你想如何?”對方用的力道并不大,所以謝錦茵神色淡淡的,全然沒有因為對方流露的陰暗一面而感到慌亂和害怕。 也許冥冥間,她早已感受到了他和許禎卿的不同。 世上之人,若順?biāo)熳约旱男囊舛?,是無法成為一個對誰都溫柔,一個能令誰都喜歡的人,若他能成為這樣的人,他勢必會為此殫精竭慮,謹言慎行。 直至,將自己活成一個軀殼。 真是可憐。 “我還有什么你可以利用的?”沉玉書低下頭來,聲音很輕,如同夜半無人時呢喃的愛語,“我的臉,身體,或者別的什么……” 他的姿態(tài)低到了極致,像是只要謝錦茵多看他一眼,他連自己的心都能為她剖出來。 謝錦茵不答,反而莞爾回問:“那你希望我如何做?” “不要離開我?!彼麊÷暤?。 “竟都不敢奢求我愛你?”謝錦茵覺得有些想笑,抬手就揮了他一個巴掌,“沉玉書,你活得還真是下賤?!?/br> 這一記,沉玉書其實可以躲開,但卻還是結(jié)結(jié)實實挨下了她這一巴掌。 “聽好了,我不關(guān)心你是不是庶子,也不在乎你過去有什么凄慘或者痛苦的經(jīng)歷,哪怕你一直壓抑本性,討好、或者說盡力博得所有人的喜歡,這也與我沒關(guān)系?!?/br> “我,只喜歡你漂亮的臉,只喜歡你這具用起來感覺還不錯的身體,只喜歡你干干凈凈沒有和別的女人有過關(guān)系,只喜歡你乖巧聽話好騙會將值錢的物件送到我手上。不然你以為,你對我來說,還有什么用處?” “我是幽月城的帝姬,若論尊貴,這世上沒有我不能肖想的男人,你也好,梅無雪也好,在我眼里都一樣,不過是我無聊時的消遣?!?/br> “你不必覺得自己比旁人低賤,也不必覺得與我不般配,因為你本就與我不般配,若說得難聽些,你不過是我的一條狗……” 少女燦然一笑,昏暗的夜色中,月光稍許勾勒出她溫婉明秀的輪廓,嬌俏的音色卻徐徐吐出刻薄至極的字眼。 “不過是一條,我想用就用,想丟就丟的公狗。” 若是尋常人,聽了這番話,勢必會覺得屈辱難當(dāng)。 可沉玉書的面色沒有絲毫變化。 甚至聽她一字不落的說完,方才緩緩睜開眼,唇角輕挑,譏諷道: “就這些?” 眨眼間,清癯頎長的身影覆下來,將那點稀薄的月光全然遮覆住,與她十指緊扣,吻上她頸窩處那道紅痕,似以唇代替他的指腹,反復(fù)擦去那道痕跡。 “……幽月城的帝姬大人,再與我多說一些心里話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