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玉書并未帶著她走遠(yuǎn)，而是隨意尋了一處離正殿不遠(yuǎn)的安靜角落。

    涼風(fēng)習(xí)習(xí)，枝上桃花開得嬌艷，亂紅搖曳，疏影橫斜，風(fēng)中還能隱約聽見門下弟子習(xí)劍時的呼喝聲。

    樹梢間穿過的流影落在少女的烏發(fā)間，她雙眸靈動，肌膚猶如凝脂霜雪，在沉玉書的注視下，她神情未改，只是眉頭輕蹙，眼睫微微顫抖，紅唇抿起，任誰見了，都會覺得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許師弟昨日與你說了什么？”沉玉書輕聲問，盡可能地令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而尋常，不令對方有半點壓力。

    他不是在刻意逼問她，只是希望將事情問清楚。

    謝錦茵聞言，流露出片刻的動搖，卻也只是片刻，最后她逃避般地躲開了沉玉書的視線，櫻唇啟合，徐徐吐字道：“我不明白沉師兄的意思?！?/br>
    三言兩語間，她神色流露出的動搖和肢體間細(xì)微的變化被沉玉書盡收眼底。

    她在刻意隱瞞些什么。

    在謝錦茵這般若有若無的刻意引導(dǎo)下，他只能斷定是許禎卿從中作梗。

    但他深知許師弟清正疏離的秉性，想如他這般性格之人，即便說了什么重話，也定然是沒有半分惡意，想來是其中有些誤會。

    不過即便沒有惡意，卻令謝師妹對他視若無睹，敬而遠(yuǎn)之……

    他不喜歡這樣。

    很不喜歡。

    他向來行事直率，從不藏匿心思，略一思索便對謝錦茵道：“既然你不愿意說，我也不逼你，等許師弟回來，我當(dāng)面找他去問個清楚。”

    “別去找他！”

    少女因為慌亂，手不知覺握在了他的手腕上，看似晶瑩剔透如冰雪的肌膚，搭在手腕上時卻分外柔軟。

    柔軟得似乎將他心中隱隱積蓄的暗火頃刻間化去。

    他不由垂眸看向跟前體型嬌小只及他胸膛的少女。

    她抬起那雙漂亮的杏眸，無辜地望著沉玉書，口中慌亂地辯解道：“不關(guān)許師兄的事情，是我和他說了不該說的話，所以許師兄才……”

    聲音越說越輕，細(xì)弱游絲。

    見她驚慌至此，沉玉書蹙起的眉眼瞬間溫和了下來，又輕問道：“你和他說了什么？”

    “我……”

    少女臉色瞬間變紅，羞怯的眉眼間如同暈開俏麗嬌美的海棠之色，聲音低弱，幾乎細(xì)不可聞，卻又恰好能讓眼前之人聽到。

    “我和他說，我見沉師兄第一眼便有幾分傾慕，所以……”

    話音到了這里便截然而止，她捂住發(fā)燙的臉頰，慢慢羞愧地低下了頭。

    “抱歉，沉師兄。我不該說這些話的，許師兄也是因為覺得這些話會冒犯了沉師兄，所以開口勸誡我……”

    傾慕……他？

    青年面色一變，清雅的眉眼浮上一抹驚詫之色。

    他未嘗情愛，也從未對誰動心過，可他即便再愚鈍，也不代表她聽不出眼前少女話中的意思。

    玄夜宗弟子一心修行，男女情愛不過是負(fù)累，他并不喜歡旁人對他抱有這種心思，但發(fā)乎情止乎禮，感情一事本就不受自己控制，他能理解旁人，所以即便是有人對他表露真心，他也往往都是客氣而有禮地拒絕。

    可她說傾慕他，他竟絲毫不覺反感，除卻驚愕之外，還有幾分無法言說的歡喜。

    分明他和謝師妹接觸不過這幾日減寥寥幾面，就連這份心中難以言說的歡喜，他都覺得是對她的輕薄。

    可她也對他抱有同樣的想法。

    “……不冒犯?！彼麕缀跏窍乱庾R便做出了回應(yīng)。

    “誒？”少女似乎是聽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事情，眨了眨眼，又訕訕地將視線落在他身上。

    沉玉書輕咳一聲，又重復(fù)了一遍：“我的意思是，我覺得，你這樣看待我，我并不覺得冒犯?！?/br>
    “那這樣也覺得不算冒犯嗎？”

    她不明所以地問。

    沉玉書還未理解她話中含義。

    但他很快就明白了。

    她忽而上前，勉強踮起腳來，才能湊到他的臉側(cè)，嫣紅柔軟之物貼上他的臉頰，又很快抽離開，像是帶著細(xì)膩溫度的羽毛一般拂過他的臉側(cè)。

    快得仿佛眨眼一瞬，美好得像是錯覺，卻并不是錯覺。

    她吻了他的臉頰。

    眼前少女雙頰微紅，氤氳著秋水的眼瞳明亮透徹得驚人，不自覺令人心生憐愛。

    分明是她主動吻了他，可她看起來遠(yuǎn)比自己更加羞怯，似是也詫異自己方才竟會做出那等的事情，視線閃閃躲躲再不敢看他的臉，口中吐出的話也變得語無倫次起來。

    “啊，我、我……對不起……沉師兄，抱歉，我先告辭了……”

    她磕磕絆絆拋下一句話來，幾乎是落荒而逃。

    屬于少女的背影婀娜窈窕，烏發(fā)與天青色的發(fā)帶隨著她跑開搖曳，纖細(xì)的腰身不由引人無限遐想。

    沉玉書癡癡望著她離開，還未回過神，不自覺用手輕撫過側(cè)臉，頗有幾分悵然若失。

    被她吻過的那一處，溫?zé)崛彳浀挠|感還有所殘留，男子唇角微微綻開一點笑意，霎時如松風(fēng)霽月泯沒于柔和耀眼的霧霞當(dāng)中。

    心跳依舊不受控制的在他胸腔震顫。

    他也好像，變得越來越奇怪了。

    但他并不討厭這份改變，反而愿意放縱自己逐漸沉淪，她傾慕于他，她和他抱有相似的心思……僅是這樣一想，就令他雀躍不已。

    或許，他可以提前問問師尊，玄夜弟子若要結(jié)成道侶，是否需要由門中長輩做見證。

    恰好，師尊他也已從洛神故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