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殺的醫(yī)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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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貍,你在這里嗎?”燕緋瀾一直往山林的深處走,眼下的他除了來都城的后山也無處可去。 “別躲啦,出來好不好,我有東西要給你看?!彼龁局拿?,撩開頭頂?shù)目輼渲浚@片林子存在了上千年,城里的人很少有能深入這片林子的,沒有踩出的小徑,只能走在柔軟的枯葉上,枝椏盤根錯節(jié),將碧藍的天空遮擋的嚴嚴實實,幾乎照不進陽光。 涂山慕滄躲在大樹后面,瞧著一身雪衣的女子與林中寂靜的幽暗格格不入,眉眼間點綴著清冷的寒意,寬大的腰帶緊緊勒住她不堪一握的腰肢,如弱柳扶風般款款而來。 她病了好些時日,瓷白的膚色像是蒙了一層淡淡的陰翳,眼里的色彩憂郁單調(diào),人還清瘦了不少,似乎一根老樹枝就能絆倒她。 他握緊了拳頭,想叫住她,可轉(zhuǎn)念想到身上的氣味,又緊緊閉上了嘴,想到了什么似的,一張艷絕的臉愈發(fā)委屈了,他用力擦了擦眼眸溢出的淚花,悄無聲息的跟在她的后面。 燕緋瀾朝著更深處尋去,突然聽見身后輕微的樹葉抖動之聲,她輕輕側頭,看見一片大葉子后的毛茸茸耳朵。 燕緋瀾了然,嘆了口氣,道:“既然你不愿見我,那我就此告辭了,或許今后也無緣再次得見?!?/br> “你要去哪?”涂山慕滄一聽這話,就沖了出來,他如今是半妖化的模樣,頭頂豎著尖尖的白狐耳,十分可愛??伤圆桓铱拷?,身上的布料裹了一層又一層,至少穿了十八件衣衫,只因他始終介懷身體的氣味。 “你可算不躲我了?!毖嗑p瀾朝著他走進幾步,“你好久都不出現(xiàn),我有些擔心你,是我哪里做錯了什么嗎?” “別過來!”他大聲說著,已然帶著哭腔,“我讓你別走過來!” 燕緋瀾疑惑的偏過頭,終究是停下了腳步,她耐著心安慰道:“你到底怎么啦?” “我......我......”氣味是如此私密之事,哪能面不改色,坦坦蕩蕩的說出來,涂山慕滄咬著嘴唇,將粉紅的唇咬的發(fā)白,才開口,“跟你無關,我只是不想你過來......” 此時,說來也巧,林中刮起了一陣大風,從涂山慕滄的身后吹來,他面色倏的蒼白,心驚膽戰(zhàn),眼睜睜的看著燕緋瀾臉色突變,捂著胸口,扶著樹干干嘔。 “你可是覺得我惡心了......”他喃喃說著,不由后退了幾步,若真如此,果真如此,真讓夜離說中了。 “我也不知道為何會這樣?!毖嗑p瀾也著實奇怪,今日聞到了他的味道,竟克制不住的反胃起來。 她試著走過去抓住他,想跟他好好解釋一番,可一看見他,那股氣味又逼迫她不得不半跪在地上嘔吐不止。 這副景象刺痛了他的眼睛,她的解釋蒼白無力,反而像在掩飾著什么,他閉上了眼睛,深吸幾口氣,才說道:“我知道為什么,是因為我的緣故,因為你覺得我惡心?!?/br> “不是這樣的......”燕緋瀾對他的話感到匪夷所思,平日里自己的善意好心在他眼里怎么像變質(zhì)了一樣,“你怎會有這樣的念頭!我平日里待你不薄,你怎可......” “不然還能有什么合適的解釋!你一直都厭惡我,厭惡我是個狐貍,以往對我的好不過是逢場作戲!好保全你醫(yī)修的名聲,而如今你的修為不如以前,自然維持不了你虛偽的面孔,當初既然討厭我!就不應該救我!”他冷笑一聲,打斷了她的話,“惡心虛偽的人族!你同夜離在一起就不覺得惡心,也罷,我就離你們遠遠的,遂了你的心意!” 他一說完,丟下她,朝著森林深處跑去。 莫不是他愛上了夜離,又察覺到夜離對她的欲望,所以心生芥蒂? 燕緋瀾用手帕擦了擦嘴角,跌跌撞撞的追過去,想要同他好好解釋一下。 可涂山慕滄實在跑的太快,以至于短時間就沒了影子,燕緋瀾反而迷了路,她在深林里轉(zhuǎn)了大半天,突的聽見不遠處傳來孩童的哭聲。 好奇怪,這哪來的孩子?燕緋瀾尋著聲音而去,看見一個六歲大的小姑娘蹲在地上大哭,衣服打滿了補丁,她的腳邊放著一個裝滿蘑菇的竹籃。 燕緋瀾頓時心生憐惜,或許進進山采點吃的來補貼家用,她輕輕拍著小姑娘的背部,柔聲道:“小meimei,你怎么一個人在這?” 小姑娘抬起頭,露出一張淚痕斑駁的圓臉,乖巧可愛,懵懂稚嫩,燕緋瀾哪里會知道這樣極易信任的皮囊下,會是鮫皇連鏡的真身。 想要神不知鬼不覺的殺掉燕緋瀾,趁她掉以輕心時是最穩(wěn)妥的選擇,一個迷了路的小女孩就能令她放下戒備,還真是蠢的可以。 “我爹爹摔斷了腿,娘親也因為日夜cao勞而病倒了,我聽村里的老人說,山上有種紅斑蘑菇,吃了能令人好起來,可我卻迷了路,我好怕......” “不用怕,我會帶你出去的。”燕緋瀾看了一眼她竹籃里的蘑菇,又道,“這蘑菇有毒,不能食用,我這里有些銀票贈給你,找個好大夫為你爹娘診治才是正事?!?/br> 女修的溫言溫語在連鏡聽起來猶如口腹蜜劍一般,想必她就是用這樣純善的方式迷倒了琰鳳,她的善良無疑將自己的惡毒襯托的明明白白,她是純白無暇的花,自己就是陰險邪惡的蟲子,正在一點點把她蠶食殆盡。 燕緋瀾輕輕摟住了她,就是現(xiàn)在這個機會,連鏡要在她死之前嘗嘗和他一樣的痛。 手中的匕首,神不知鬼不覺的刺進了她的肚子,這把匕首是修士的克星,即使是化神期的修士,挨了它一刀,也要閉關修養(yǎng)上百天。 皮開rou綻的聲音,令她瞪大了眼睛,她怔怔的望著他,眼里沒有驚恐,沒有怨毒,只有莫名的解脫。 一瞬間,燕緋瀾放棄了對活著的希望,或許這樣就結束了吧,燕緋瀾苦笑一下,自己苦修百年竟是以這樣的方式結束性命,可這豈非不是另一種幸運,反正她對今后的事也沒什么期待的,與其渾渾噩噩,膽小怯弱的活著,不如一死了之,她不敢結束自己的命,由別人結束也是好的。 連鏡不懂,為何他捅了她一刀,她也沒有回擊過去。 他顫抖著開口:“你不問我為什么要殺你嗎?” 燕緋瀾虛弱的笑笑,握住他持刀的手:“我還得謝謝你,既然想殺我,捅在這里可不行?!?/br> 她用力帶著他的手,拔出了血淋淋的刀子,刀尖指著胸口,道:“這里,才是能殺死我的地方。” 說罷便要用力的刺下去,連鏡卻顫抖著奪回對刀子的控制權,燕緋瀾面對死亡太過從容,竟讓他心中突然生出一種難以名狀的惶恐,女修的鮮血染紅看看他的眼睛,他沒由來的心慌,顫聲道:“你別想這么輕易的死了。永遠都別想......” 兩人就這么僵持著,一滴清淚落在連鏡的手背上,一滴,兩滴,明明是冰涼的淚水,卻燙的連鏡愈發(fā)的心慌,他猛地抬起頭,不知何時燕緋瀾已經(jīng)哭了,她哽咽著說道:“為什么,我到底做了什么,每個人都恨我,要折磨我?!?/br> “閉嘴!”他不想聽她說下去,只要她死了,就可以永遠閉嘴,可手里的刀子卻怎樣都捅不下去,殘存的良知在刺中她后,就一直干擾著自己。 他為了琰鳳,做了許多傷天害理的事,區(qū)區(qū)一個女修又能如何,可雙手像結了冰一樣,動彈不得,她的眼淚落在他的手背上,仿佛在心上燒了一個窟窿,一抽一抽的疼。 她做了什么.......其實她什么也沒有做......始作俑者不過是琰鳳和他罷了,他心中苦悶,殺不了琰鳳,只有殺她泄憤,明知道自己錯了,還要由著自己一錯再錯,一陣腳步聲傳來,有人過來了,連鏡慌亂的抽出匕首,不敢在多看她一眼,化作青煙飄然而去。 涂山慕滄看見倒在血泊中的燕緋瀾,頓時覺得昏天地暗,沖過去緊緊抱住她。 燕緋瀾虛弱的撫摸著他的臉,即使現(xiàn)在有反胃的感覺,在疼痛面前也微不足道,她說道:“別惱我了,剛剛是我不對,我給你道歉好不好,我有些東西想要給你。” 說完給了他一個繡花囊?guī)?,里面是自己收藏的法器丹藥?/br> 涂山慕滄看也不看那個花囊一眼,抱著她急切的訴說著,話語里滿是恐慌:“我不要那個!只要你好起來!你說!是誰傷了你!我定要為你殺了那人!” 燕緋瀾覺得自己快死了,什么也說不出來,小腹被捅出的窟窿一直在流血,小狐貍緊緊抱住她,他冰涼的淚水落在了她的臉上,還在哭喊些什么,可她什么也聽不見了,只能看到他不住的用法術救治傷口卻怎樣也止不住這血。 身上輕飄飄的,傷口疼得麻木,所有的溫度,嗅覺,觸覺都在消失,目光渙散,甚至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她覺得自己好像變得越來越透明,仿佛整個人化成空氣,或是空中落下轉(zhuǎn)瞬即逝的雪。 然而她并沒有消失,模糊的雙瞳出現(xiàn)了一個熟悉的人影,他把小狐貍推開,看著重傷的自己倒在地上,他一動也不動,似在欣賞她這副殘破的模樣,這種被冷漠注視的感覺很不好,像被人摁進了泥地里,死命的把她往下拽。 那是夜離,他醒了過來,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找到她,小狐貍跪在他的腳下哭哭哀求,抓著他的衣衫,哽咽道:“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她吧!” 夜離仍是不動,他一腳踢開了小狐貍,隨手拈了個法訣就令小狐貍噤聲石化。夜離蹲下來,挑起她的下顎,燕緋瀾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聽見他淡淡道:“還跑嗎?” “......” “呵,不說就是默認了。”夜離用腳踩住了涂山慕滄的喉嚨,看著她道,“那這只狐貍就隨你陪葬吧?!?/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