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支離破碎的回憶03
當時的天送其實還沒有接受自己已經死去的事實,更不能相信那天之后已經過了三個月之久,在他失去意識的那段時間,胡天師究竟去了哪里?周善雖然放他出來,但也沒有透露關于胡天師的線索,可見周善并不希望他去找胡天師。 可他必須去,他想讓胡天師付出代價。 天送首先回到家,發(fā)現自己養(yǎng)的貓正躺在沙發(fā)上,什么也沒發(fā)生似的打著呼嚕。天送伸手想抱牠,卻怎么也摸不著,他才想起來自己無法碰觸到陽間的事物。但貓似乎感覺到了什么,一個機靈跳起來,直直盯著他看。 對了,聽說貓和狗都是有陰陽眼的……天送試著喊了貓的名字,貓便朝他走過來,歪著頭,繼續(xù)看著他。 牠真的看得見我……天送差點沒哭出來,他不想死,一點也不想死,他多希望自己沒有答應周善,多希望自己沒有遇見胡天師,多希望當年自己沒有因為貪玩,去撿了「千陽鎖」…… 他越想越覺得不甘心,對貓說:「我現在要去找胡天師,如果今天晚上我還沒有回來,你就不用等我了,自己離開去找個新主人吧?!?/br> 他的貓淡淡地「喵」了一聲,不知同意還是不同意。 天送沒有想到,他才剛剛踏出家門,就被巡邏中的「黑白無常」給捉住了,而他的貓依然趴在沙發(fā)上,癡癡地等待他的歸來…… 天送由黑白無常押著被帶到了地府的判官面前,判官說他生前犯了太多罪,無法投胎轉世,必須留在地府受刑。 聽見受刑兩個字,天送心都冷了,原來神話故事里說的都是真的,人生在世的一舉一動,都有神明記錄著。 判決結束,天送被送往地獄,按理說,他得在那里接受水深火熱的折磨,直到洗清罪孽,但他很清楚,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天送抓準時機,趁著鬼差不注意從地獄溜了出來,不顧孟婆的阻攔直奔奈何橋,到達彼岸時,他甚至隱約聽見了追兵的怒吼。 啊,一個不小心居然就過了橋,天送回頭,身后的景象被一片濃霧覆蓋,他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回去的了。 既然都來到這里,那就乾脆投胎,來世再報今生之仇。反正他沒有喝孟婆湯,如此重要的記憶,總不會忘的。 奈何橋的終點是無數扇的門,顏色大小各有不同,天送猶豫了下,挑了一扇黃色的門走了進去。 門內閃過一道白光,他緊緊閉上眼,感覺自己的身體正不斷地縮小、縮小,最后他被蜷曲在一個黑暗狹小的空間里,徹底沒了知覺。 天送……不,藍沐雨說完了他的心路歷程,喝了幾口茶,看著我們: 「你們知道,胡天師在哪里嗎?」 胡子越搖頭:「我們也正在找他?!?/br> 藍沐雨擺出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沒再追問什么。我想了會,總算開口問了我最在意的那件事: 「你既然是『天煞孤星』,身邊都有煞氣,那為什么一直到現在才被學校周圍的鬼發(fā)現?」 藍沐雨道胡天師曾說過,他并不是煞氣的散發(fā)體,而是吸收體。他命中的那把刀會吸收煞氣,讓煞氣圍繞在他的身邊,可能是經過一次投胎,「刀」有些鈍了,才會沒有被鬼發(fā)現。 那最近「刀」怎么又開始發(fā)功了呢?我問。 「菜市場的那次……」藍沐雨說: 「在遇見殭尸時,我突然覺得頭很痛,隱約覺得自己好像知道怎么對付殭尸。我雖然想不起來自己是誰,方法卻記得很清楚,我那時一口氣吸收了殭尸全部的煞氣跟陰氣,忽然覺得精神變得很好,也許是那時候的行為,讓我命中的『刀』恢復了力氣……」 我聽完似懂非懂,自己歸納了下,這么說來這刀還是需要充電的,現在充飽電,又能再戰(zhàn)十年? 胡子越把藍沐雨所說的寫在筆記本上,又問:「對了,你失蹤的時候干嘛要帶著碗跟平安符?」 「……」藍沐雨有些尷尬:「我當時一心只想找到我的貓,想著牠可能會肚子餓,又覺得這一去好像會很危險,就順便拿了平安符?!?/br> 第六感果然是很準的,的確很危險。 「那,你的貓現在在哪兒呢?」胡子越停下筆。 藍沐雨遲疑了下:「我不知道,我最后一次看見牠就是在倉庫里?!?/br> 我想著要不要把自己看見白腳貓的事告訴他,猶豫了會還是決定說了,藍沐雨聽了非常驚訝,說他沒看見白腳貓跑出去,還以為牠也被火燒死了。白腳貓以前就很神出鬼沒,幾十年都活過來了,牠鐵定沒有死,而且恐怕不久之后還會再出現。 「牠那么喜歡你,不會放你一個人的啦?!刮页{沐雨笑笑。 會客時間結束,我們跟藍沐雨告別,離開了醫(yī)院,一路上胡子越都沉著臉沒說話,我也默默地走在他旁邊,就連在麵店吃晚餐時,我們都沒有交談。 直到睡前,我躺在床上滑手機,胡子越拿著毛巾走進來擦頭,擦到一半他忽然對我說:「藍沐雨出院后,咱們找個時間去育幼院看看吧?」 「為什么?」 「胡天師不可能不知道陳天送逃走了,他也必然曉得是周善放他出來的,你想,不然周善會在鴻運當頭的時候突然就死了嗎?而且他身上有千陽鎖,照理來說這種事不該發(fā)生?!?/br> 我這才意識到,對啊,我怎么都沒發(fā)現呢!胡天師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白白讓周善逃掉?可他作掉周善,卻沒有追回天送,也就是說…… 「所以你的意思是,育幼院的那個局,還在運作?」 胡子越點頭:「我就是這么想的?!?/br> 一個星期后,藍沐雨出院,在倉庫縱火的犯人也順利找到了。 那是我們學校一個一年級的男生,他說因為情場失意,所以想「燒點東西來發(fā)洩」,因為倉庫沒人使用才選擇那里,不料引火后藍沐雨忽然衝進去,他太過害怕才會逃走。這位同學后來被怎么樣了我不知道,也沒什么興趣,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 胡子越說他從沒聽過那種需要活人當祭品的風水局,于是便去問了黑白無常,黑無常說他對風水其實不太了解,不過這種局似乎還真的聽過一兩次。黑無常帶我們到他的書房去,那是一間四面墻全是書柜的大房間,許多書寫的甚至不是陽間的文字,我雖然很有興趣,但完全看不懂。 黑無常搬了把梯子,要白無常在下面扶好,自己踩上去找了半天,抽出一本黑色封皮的書。這本書很薄,用的紙也幾乎能透光,翻開一看還是手抄本。黑無常得意地說,這書叫做《余文錄》,是明朝一個叫余文的地理先生寫的,其實早就已經失傳,這是他跟余文本人要來的。 我已經懶得吐槽這種不科學的事情,連忙給他要來看,翻開發(fā)現里頭的字竟然比芝麻還小,手掌大的書頁塞了不下幾千個字。 「哇靠,以前人也太省紙了吧。」 我耐著性子想讀下去,無奈字實在太小,看沒兩行就頭痛,最要命的是這還是文言文。 「老闆,你翻譯給我聽吧!」我說。 「開玩笑,你當咱那么好使喚呢?我堂堂黑無??刹皇莵斫o你做翻譯的?!购跓o常皺起眉頭,轉而徵求白無常的同意:「自己找的麻煩自己解決,對不?」 白無常點頭,羽扇一揮變出一個捲軸,他把捲軸打開,一板一眼地唸著:「員工守則第三十八條,乙方不得以任何私人原因要求甲方提供金錢或物質上的援助?!?/br> 「那什么東西!我不記得我有看過這樣的員工守則??!」 白無常把捲軸遞給我:「劉先生,這是給您的一個教訓,簽訂任何契約之前,請務必詳閱每一條內容?!?/br> 我仔細看了下,發(fā)現還真的有這個條文,但是…… 「但是你們之前也幫過我很多次?。槭裁淳瓦@個不行?」 「私、人、原、因?!购跓o常重復了這四個字: 「之前那跟你的工作有關,這次可沒有。你查明他風水怎么樣跟捉鬼有關係嗎?沒有??!」 黑無常說著jian笑起來,我忽然懂了,這份契約生效與否根本就隨他高興,前陣子還跟我稱兄道弟,怎么這就變回老闆跟員工了?我努力思考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他了,難道是晚飯煮得不夠好吃?講話不夠畢恭畢敬?還是啥? 「好吧!」胡子越開口了:「咱們就自己研究唄,不用勞煩你倆了……對了,嚴望,你身為古人居然看不懂文言文,會不會太那啥了一點?」 「……」黑無常臉一僵。 白無常趕緊打圓場:「胡先生,話不能這么說,大哥只是遵照契約行事,跟那沒有關係。」 「喔,是嗎?」 白無常看了他大哥一眼:「應該……吧。」 白哥你到底站在哪一邊的啦!一天不損人你嘴巴會生銹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