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天下太平,一見生財01(第一集開始)
「老闆,手抄書也賣嗎?」 我抱著一疊書,問坐在店舖角落的老頭。 這里是我無意間在學校后面發(fā)現(xiàn)的一家二手書攤。 我因為讀中文系的關係需要接觸大量典籍,但全部買齊最少也要花上千塊,所以我乾脆來這里撿便宜。 這家店跟我以前去過的都不一樣,就是特別老舊。空間里瀰漫著濃重的沼氣,四面墻壁的油漆都剝落了,露出里面的紅磚;天花板上孤零零地吊著一盞黃色的燈泡,隨處可見大片的蜘蛛網(wǎng)。 這里的書都是線裝,目測最起碼也放了二、三十年,有的甚至都翻到起毛邊了。更特別的是,其中還混雜了不少手抄本。老頭說那是以前人買不起新書,于是就向別人借來邊抄邊背,還流行了好一陣子。 這是哪個年代的流行啊? 我一邊跟老頭寒暄,一邊從架上抽走自己需要的書。 店里就我一個客人,老頭像是很久沒跟人聊天一樣說個不停,我就聽,偶爾嗯嗯幾聲。我很努力地把視線從老頭身上移開,但眼睛又不自主地往那兒飄。老頭的基本造型沒啥問題,真正詭異的,是他全身積滿了厚厚的灰塵。要知道,人身上不可能會積灰塵,除非這老頭已經(jīng)坐在那里很久很久了。 我把挑好的書放上柜檯,揚起了一陣灰塵,從這個份量來看,這家店的生意應該是很冷清的。老頭伸出乾癟的手,把書拿起來一一清點。他的指甲很長,好像幾十年沒有剪過。 當老頭拿起其中一本書時,他露出了意味深長的微笑:「小哥,你怎么會想買這本書的?」 他的牙齒差不多沒了,只剩下兩顆門牙在上頭搖搖欲墜,說話含含糊糊,好一陣子我才會意過來他在說什么。 「它的故事很吸引我。」 我也回以微笑,含糊地帶過。 「很好、很好?!估项^笑著瞇起了眼睛,停頓了一下說:「九塊五毛。」 「什么?」毛?這個單位現(xiàn)在還有在用嗎?我總覺得從一踏進這家店,發(fā)生的所有事情都與時代脫節(jié)了。 但看著老頭一本正經(jīng),又不像在開玩笑,我揣摩著他大概是老糊涂了。 「我沒有五毛,給十塊行不行?」 將錯就錯,我邊說著邊拿出十元銅板遞給他。 「謝謝、謝謝,小哥,你人好,將來必定大富大貴?!?/br> 老頭伸出雙手,滿懷感激地接過銅板,嘴里唸著一些只在乞丐口中聽過的客套話。他打開抽屜把銅板丟進去,說:「俺要打烊了,你退后?!?/br> 我抱起書,很自然地后退兩步。老頭按下身邊的按鈕,沉重的鐵捲門便碰地關上了,留下門外錯愕的我。 「……」 喂!老頭!你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吧!我是不計較那五毛錢啦,不過找錢這個動作不是基本的職業(yè)道德嗎? 我想著以后不再到這來光顧了,那老頭真的詭異的可以。然而我沒有想到,我買回來的書,居然大大左右了我往后的人生。 那本所謂「很吸引我」的書其實沒有書名,連作者也沒有標示,封面到封底清一色是空白的。但它的內(nèi)容很有趣,大致上是在講一些民間神話和習俗,里面詳細描述了各神祇的故事。其實我并不太迷信,只是單純對這方面有興趣,反正便宜,乾脆就買回來了。 要說為什么會有這樣的興趣,全要拜我的室友胡子越所賜。 胡子越這人挺特別,天生就有副陰陽眼,是的,就是那種可以通靈的體質(zhì)。其實最開始我只他當普通的神經(jīng)病,但跟他相處久了之后,我開始有點相信鬼的存在了。 雖然我沒看過鬼,但光看著胡子越每天半夜不睡覺唸咒畫符,三不五時就要把他的桃木劍拿出來保養(yǎng),有事沒事總要對著應該是沒有東西的某處發(fā)呆……如果有神經(jīng)病還病得這么專業(yè)的,我服。 總而言之,我的確受到了他不小的影響。 那天晚上我翻著買回來的書,里面講到七爺八爺?shù)墓适?,我老家住得比較鄉(xiāng)下,附近有座城隍廟,偶爾會看見八家將出陣。那時年幼的我擠在人群中,依稀看見伴隨著隆隆炮聲和宣天鑼鼓,一高一矮的七爺八爺從煙霧中走出來,祂們起舞的模樣成為了我的心理陰影。我始終不懂,明明是神,為什么要把祂們的形象刻劃得如此恐怖? 翻著翻著我睡著了,迷迷糊糊好像聽見有人在叫我。 「嗯?」 我睜開眼睛,因為沒戴眼鏡的關係,只能看見我床前有一黑一白兩個模糊的人影。 「……」 床前?我猛地坐起身子。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今天禮拜一,我睡在學校的宿舍里,上舖睡著胡子越。所以不管這兩人是誰,他們都不應該出現(xiàn)在這里。 我很想大聲尖叫以表達宿舍被人入侵的驚恐,但我卻發(fā)不出半點聲音。這時黑衣人說話了: 「別怕,我們不是可疑人物?!?/br> 什么叫做不是可疑人物!大半夜跑進人家宿舍這不叫可疑叫什么? 「恕我直言,你說這句話就很可疑了?!?/br> 白衣人語帶無奈地說。我很感激你替我吐槽啦,但是你沒資格說他。 「嗯哼!總而言之,」 黑衣人輕咳了一聲: 「你知道我們是誰嗎?」 因為沒辦法說話,我只好搖頭。 「什么!」人影似乎怒了,他很大聲地嘀咕著: 「都什么年頭了,還有這么沒常識的人?俗話說沒吃過豬也看過豬走路,沒見過本人好歹看過相片吧!」 歹謝,我根本看不見你的臉,還有你是有多自戀,以為全世界的人都認識你嗎? 「大哥,他視力不好。」 白衣人說完,把一個東西被丟進我的懷里,是我的眼鏡。 你還挺明理的嘛,白哥。 我戴上眼鏡,終于看清了眼前兩人的廬山真面目。 兩人都穿著看似古裝的長袍,黑衣人一手拿著沉重的鐵鍊,一手舉著紅色的令牌,頭上戴著高帽子,上頭寫著「天下太平」四個大字;白衣人手執(zhí)一差不多有一公尺大的扇子,頭上的高帽子寫著「一見生財」。 「這下你看清楚我們是誰了吧?」 黑衣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