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客棧(中)
刀刃碰撞,明明砍到了對方的身軀,但振鐵的頻率反而刺痛了他,少年嘶了一聲丟開,掃了一眼,原本鋒利的刀刃已經(jīng)卷邊。 澈溪有些苦惱地嘆了口氣,他最怕的就是麻煩,回去免不了又要到處托人……但那魔修也并非毫發(fā)無損的模樣,只見那人趔趄著后退兩步,捂住胸口,猛地咳出一口鮮血——剛剛他下刀時加了些內(nèi)力進去,雖然外表看不出來,但是這人內(nèi)在丹田應(yīng)該已經(jīng)被傷的不輕。 他把卷刃的砍刀收回袋子里,陰云散去,少年踏著血泊,一只手臂變成了非人的駭人模樣,若不是身上的道服,少年看起來甚至比他更像是從魔界里爬出來的殺神。 寨里已經(jīng)沒有第三個活人存在,那魔修又猛地吐血,內(nèi)臟全被震碎了……也沒有搶救的必要,他放棄了摸索著袖中藥瓶的手掌,轉(zhuǎn)頭看向終于走到他面前的少年。 “你是最后一個。”少年蹲下來,平視著他的眼睛,那雙冰藍(lán)色的瞳孔中并無其他情緒——就像是在問他晚上吃的什么一樣平靜,少年又補充道,“有什么遺言嗎?” “道士,”他氣音嘶啞,“吾等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下如此毒手……!” “是為民除害吧?” 少年擺了擺手,明明是熟悉的道士最擅長的虛浮大道,從少年口中說出來卻又增添了幾分不甚在意的糊弄感覺。 “我在山下聽過你們的事情……只許你們放火,不許我殺人?” “……你!”魔修被激了一下,好不容易撐起的身子又一口氣沒上來癱了下去,他幾乎每分每秒都在感受著生命的流逝,眼前陣陣發(fā)黑,他感到一個有他半張臉大的爪子放在了他的天靈蓋上。 “你無法反駁我,因為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搶民女,殺官民,這不是匪是什么?”少年悠閑的聲音似乎從很遠(yuǎn)的地方傳來,“所以我才討厭人類,永遠(yuǎn)不敢承認(rèn)自己的錯誤……如果我是你,我至少會死的有尊嚴(yán)一些——而不是在死前都在思緒雜亂,死的不明不白。” “你會……”他的嘴唇虛弱的蠕動著,聲音粗重干澀,“你會嘗到苦頭的……傲慢的修士……” “我覺得不會?!?/br> 少年無所謂的回答了一句,掌下雖然是堅硬的頭骨,他卻也毫不費力的收緊了手掌,把東西捏變了形。所以還是用爪最方便,澈溪甩掉手掌上的黏膩液狀物,看向天邊依舊是一副深夜景象。 去河邊處理一下吧,滿身血污的人如此想到。 — “你……”云初猶疑著開口,有點尷尬,她該不該指出那搖的撒歡的尾巴……但想到自己之前的話,她忍住了即將脫口而出的話語,抽回手掌,仍然冷淡的開口。 “喜歡我這么叫你?” 少女挑眉,手掌不輕不重的拍在他的臉上,根本不會讓人感覺到痛意,她的每一個字都咬在他的心尖……澈溪莫名感覺到一股熱意。 “乖狗狗?” 他好喜歡jiejie這么叫他——那種刻意的,高高在上的模樣,卻又在不經(jīng)意間給出的類似于聽話的獎勵般的柔情,更讓他想一躍而起,在她的身上咬出自己的痕跡……但是他卻只能興奮的戰(zhàn)栗著,因為他沒有被允許著站起來,于是她的身軀只能像是一只吊在眼前的rou骨頭——香的軟的誘人的……卻又無法吃到嘴里的,就在那里憑空吊著他的理智。 記憶中好像很久之前云初也這么叫過他——那時她還不知道他的身份,只把他當(dāng)做一條普通的狗來養(yǎng),而他也傷重的無法化形,便也忍辱負(fù)重的作出臣服的獸的模樣,他見過來到雪山的人領(lǐng)的同類,脖子上套著繩子,對著人類盡顯諂媚之情,就算被鞭子抽打,卻也叫的歡實……云初想要他也變成那樣嗎。 他才不會被如此輕易的馴服。小狼賭氣般想著,為了讓自己保持野性,他不得不在狩獵時更加猛烈的撕咬,即使那并不是云初要求的程度,在火堆邊他和云初分食著每日捕獵的成果,即使他總是一副不好親近的模樣,但是她若是強來……以他如今的身體,就算拼盡全力也無法咬斷她的喉管。所以他在火堆另一邊的人過來時偏過頭,準(zhǔn)備接受自己無法逃離的命運。 但落下的并不是皮鞭,他感覺到了一只溫?zé)岬模瑹o毛的手掌心摸了兩下他的耳朵,又動作熟練的撓了撓他的下巴,從來沒有人碰過那里——小狼舒服的幾乎要發(fā)出呼嚕聲,不自覺地就睜開了眼睛。 “真厲害,乖狗狗,”少女的雙眼在火堆映襯下顯得如此明亮動人,“能遇見你,真的太幸運了!” 天地可鑒,云初那時候只是對著自己在雪原吃穿不愁的未來生活表達著自己的慶幸,但聽在小狼人耳中卻又變了一番含義,趴在地上的小狼捂著鼻尖,終于忍不住的打了一下自己不受控制的搖個不停的尾巴。 搖什么搖!他狠狠地打了兩爪子,獸人永不為奴!她都把你認(rèn)成狗了,可惡的人類!直到他引以為傲的尾巴被爪子被抓掉了幾撮毛,變得有些發(fā)禿,他才終于制止了這條不受控制的尾巴的搖晃動作。而少女在一旁看著小狼瘋了似的撕咬著自己的尾巴,早已目瞪口呆。 這個世界的狼狗原來還有這種習(xí)性……嗎?不過看著真疼啊……里面的皮膚都露出來了,但是秉持著尊重生態(tài)的想法,云初沒有多想的又撓了撓小狼狗的下巴,才回去繼續(xù)吃飯了。 這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澈溪有些記不起來,但是他現(xiàn)在的想法莫名的變了。曾經(jīng)云初不知道他是雪狼而喚他為狗,直到他化形后便再也沒有叫過這個稱呼。而現(xiàn)在明知他的物種后卻還是如此叫著……反而給這個稱呼帶了一絲親昵意味。 “但你不是乖狗狗,”面前的少女皺著眉頭甩開了他的手指,拉回了他的思緒,“不服從管教擅自出行……你還是想想怎么和師兄解釋吧?!?/br> 壞狗狗。 他從jiejie的神態(tài)中讀到這個詞語,但奇妙的事情發(fā)生了,他光是想象著她的聲音說出這個詞語,他就會興奮的無以復(fù)加——熱流似乎在向下涌動,聚集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熱意guntang并且越發(fā)明顯……小狼不知道這是什么,也沒心思去遮掩,于是他還是蹲著,目光近乎癡迷的盯在她的身上,身體前傾,恰巧擋住了褲子前面撐起的越發(fā)明顯的痕跡。 怎么感覺有些不對勁,云初直覺地感覺到了一陣不適,她抓了抓頭發(fā),沒心思再和面前的人在這里玩著無趣的馴化小把戲——對,就是馴化,她搞不懂一頭狼為什么非要找一個他所憎惡的她去進行如此不符合天性的行為……難道他覺醒了什么奇怪的性癖? 但是……這都與她無關(guān),不是嗎,少年從頭到尾都只會為一個命定的天道之子牽動心弦,更何況他在宗門養(yǎng)了這么多年似乎被教養(yǎng)的更加深沉了……還是離遠(yuǎn)些好,免得又被說我找童養(yǎng)夫。 于是云初一句蹲在原地的命令說出了口,就毫無心理負(fù)擔(dān)的轉(zhuǎn)了身,雖然一直被盯著感覺有些后背發(fā)毛……還是回去抱一抱她的親親夫君吧,她現(xiàn)在感覺阿青能量奇缺……需要盡快充電! — 云初在某一日黃昏去看望了被打得很慘的少年,還好沒有傷到根骨,只是些皮rou傷害,多調(diào)養(yǎng)一段日子就會痊愈。少年一口又一口的喝著她帶過來的白粥,猶豫良久還是開口問道。 “我聽說……那位師兄是師姐您的……” “童養(yǎng)夫?”云初笑了出來,這話到底是誰傳出去的,她怎么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被拉了一段姻緣?她沒回來倒也罷了,她都回來好一段日子了,被傳謠言的雙方一個成親,一個對這個話題諱莫如深,所以這謠言究竟是怎么傳起來的? “當(dāng)然不是。”她搖了搖頭,她的夫君從來都只有家里的那一位。 “我與澈溪師弟并不相熟,”她說,“以訛傳訛多為偏頗之詞……你安心養(yǎng)傷,別去思考那些有的沒的……宗門大會后我會再回來看你?!?/br> 有些造化弄人的意味了,云初有些無奈的想道,不管怎么澄清,很多人看向她的目光總會帶著猶疑……她本來怕阿青聽了會多心,但她的夫君聽完只是眼中閃過了一絲笑意,手掌放在了她的臉側(cè)。 “小道長曾經(jīng)的緣似乎還未斷干凈,”他輕聲說道,“要接受懲罰了?!?/br> 她不明所以的點了點頭,然后感覺到臉頰上的手掌收緊,輕輕捏了一下她臉上的軟rou。 “好了,我原諒你了?!?/br> 他終于忍不住的笑了出來,神情溫柔的又捏了一下她的臉頰。 “若小道長不在意,我便也沒有在意的理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