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高空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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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科青記得張宏宇大學(xué)時候是攀巖社的主力,他體力不錯,也不像阮科青一樣恐高,阮科青在他們學(xué)院比賽的競技現(xiàn)場看他靈活地爬上爬下,心里突突地跳。這才是他的男人,他當(dāng)時就想,有一顆勇敢的心,能征服高聳的山,也能征服他——一個不能被輕易征服的、驕傲的阮科青。 當(dāng)然也能征服像鄭柯這樣的毛頭小孩。 張宏宇才一下車,鄭柯就像是被勾了魂似的,撇下手頭的一切雜事朝他歡快地跑了過去,熟練地幫他提包,甚至明目張膽地挽過他的小臂朝著阮科青他們這邊走來。 阮科青冷眼看著,心里說不出的滋味。張宏宇看到了他在看他,嘴唇一下抿緊了,但他沒朝他走過來,而是持續(xù)昨天的冷戰(zhàn),就那樣當(dāng)著他的面跟鄭柯說說笑笑,無所避諱的樣子。 “阮哥,我?guī)湍阆蛋踩珟О??!毙∝堌埻现欢牙K子帶子走過來,戳了戳阮科青,他一下有些驚醒似的回過頭。小貓貓見他是在看鄭柯那邊,就跟他小聲笑說: “他那人沒正經(jīng),就喜歡開玩笑,居然叫你叔叔,你可別介意啊。” 阮科青皮笑rou不笑地咧了下嘴,小貓貓已經(jīng)撐開安全帶蹲下去,叫他把兩只腳伸過來。 與此同時,阮科青看到張宏宇跟鄭柯那邊,鄭柯那沒安好心的黃鼠狼正張羅著給張宏宇系安全帶,也是跟小貓貓一樣的姿勢,蹲在張宏宇身前,撐開,叫他伸過一雙腳,然后從他跨間直直地提起,捆得很死。 阮科青一下感到有些不適,鄭柯蹲在張宏宇腿間的時候,他忽然就想到了那個口得舒不舒服的事情,那一瞬間他甚至想,或許張宏宇被鄭柯伺候的時候,就是那個系安全帶的姿勢。 他渾身都因為這個骯臟的想法痙攣了。 “沒事吧?”小貓貓以為是把他身上勒得太緊,于是拽了拽他身上的安全帶檢查縫隙,趕緊問道,“是不是有點緊?” “沒事!”阮科青跟她打一個“繼續(xù)”的手勢,一轉(zhuǎn)頭的時候,看鄭柯正好繞到張宏宇后背給他系背上的肩帶和安全扣,那雙手游移在張宏宇的頸后、肩背、胸前、腹胯間,不像是單純的系帶,更像是溫柔地愛撫,故意當(dāng)著阮科青的面動手動腳,營造出一種曖昧的氛圍,簡直是赤裸裸的挑釁。 “嘶!”阮科青肋下忽的一陣刺痛,小貓貓發(fā)覺不對,趕緊松了松帶,一面繞過去問道: “哥,你是不是肋下有傷???” 阮科青想起來,是在練跆拳道的時候,他被教練踹了那么一下,當(dāng)時不覺得多疼,現(xiàn)在居然后知后覺地疼起來了。 “沒多大事?!比羁魄喟欀嫉溃爸x謝你啊,系這東西還真麻煩?!?/br> 小貓貓嘻嘻笑了: “哥,你第一次玩,不要勉強自己哦!我在下面給你拽著,爬不動了給我打手勢,我松繩你就往下坐,然后像我剛剛跟你說的那樣,不用拽你自己的主繩,就張開兩臂像倒退走樓梯那樣沿著巖壁往下來走就好啦,其實很簡單的。” ︿︿︿︿︿︿ 山叫蟒山,因為山勢崎嶇,像蟒蛇一樣蜿蜒曲折,不算太高也并不矮,所以自然也受許多攀巖愛好者的青睞。阮科青第一次爬,他在山腳下沿著凹凸不平的陡峭的巖壁望去,終于看到頂端的終點插著一面小旗。按鄭柯的說法,摸到就下來算是完成。也許是因為張宏宇提前跟鄭柯打了招呼,他們選的終點并不算高,小貓偷偷跟阮科青說,像鄭柯那種不要命的瘋子,喜歡挑戰(zhàn)那種懸崖峭壁,喜歡爬到誰都上不去的地方,很是叫人討厭。他今天卻反常地標了這么低的地方,他們都還挺吃驚的。 阮科青遠遠地瞪了一眼纏著張宏宇的鄭柯,心想,媽的瞧不起誰呢? 鄭柯像是注意到阮科青并非和善的目光,于是笑著走過來,跟他道: “叔叔,你跟我們一起,還是先看我們爬?” “我們”當(dāng)然是指他跟張宏宇。他倆是最先系好安全帶的人,已經(jīng)躍躍欲試,阮科青恨恨地,一仰頭道: “我跟你們一起。” “哥,你要不先看老師和鄭柯他們怎么爬?”小貓貓拽著阮科青身上長長的繩,有些擔(dān)心地。 “沒事,你說的我都記住了。”阮科青很犟。 “啊,那這樣的話……”鄭柯故作為難地攤開手,張宏宇卻早已聽見他們的對話,于是忽的撥開鄭柯從他身后過來,有些憤憤地看著阮科青道: “你先看一次不行嗎?出了事怎么辦?” “剛剛小貓他們試爬的時候我都看見了,沒什么問題?!?/br> 張宏宇語塞,他發(fā)覺自己跟阮科青這種犟驢說不通,反而顯得他自討沒趣一樣,于是他只在他身邊停了那么一會兒就扭頭走了,他下決心再也不要管他。 ︿︿︿︿︿︿ 阮科青手上擦了鎂粉,試了試不在巖壁上打滑,熱了熱身,然后就朝著張宏宇和鄭柯他們那兒走去了。 張宏宇一直沒看他,而是跟鄭柯商量著溫度沒早上那么冷,差不多是時候了,于是就飛快地攀了起來。 “阮哥,加油哦!跟上他倆!”小貓他們在后面胡亂喊起來,阮科青提一口氣,很快找到第一個支點,然后緊隨其后。 大家都有些許吃驚,阮科青雖說是第一次嘗試這種極限運動,但是做得并不像個新手,或許是因為常年練習(xí)跆拳道讓他重心很穩(wěn),平衡感和體力都不錯,所以他上手很快。事實證明鄭柯似乎是真的小看了他,給他設(shè)了這么低的目標點讓他去摸。他學(xué)得有模有樣,跟著張宏宇鄭柯他們攀過的痕跡,尋找下一個安穩(wěn)的支點,一抓一提,很快就把整個身體帶上了更高的巖壁,漸漸地,底下的山林和人影都離他們?nèi)齻€愈來愈遠。 鄭柯毫不費力地、幾乎是一跳一跳地向上爬,像個靈巧的袋鼠。他跟張宏宇一直保持在離阮科青不算遠的斜上方,阮科青可以清晰地看見他小腿上繃緊的肌rou和青筋,上沿至緊致的臀胯和背肌,頂上一個活潑好動的頭顱。攀的時候姿勢很瀟灑,與其說那瀟灑是做作,有種表演的成分在里面,不如說那是常年訓(xùn)練得來的輕松自如,好像他不是在攀巖,而是在走一段略顯陡峭的樓梯,他攀得極快,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那雙修長的手臂就快要觸到頂端的小旗。 鄭柯就是在快到終點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張宏宇像是有意在等下面的阮科青,他故意攀得比往常慢了許多,眼睛想往下看,卻又礙于他們倆還在冷戰(zhàn)期而沒能那么坦率地去看阮科青。 “老師!”鄭柯輕松地從巖壁上轉(zhuǎn)了個身過來,在張宏宇上面喊,“爬快點嘛!” 張宏宇被他突然這么一喊嚇了一大跳,他還在猶豫要不要拋下阮科青自己先上去,就聽阮科青在他下面一點的巖壁上喊: “你爬你的吧!” 前后夾擊,兩頭不是人,阮科青不理解他等他的苦心,居然還是這樣一如既往的居高臨下的態(tài)度。張宏宇忽然有些火大,他眼神復(fù)雜地回頭看了一眼還在吃力上攀的阮科青,然后轉(zhuǎn)頭面向吊在他上方向他伸出手的鄭柯,沒有猶豫地拉了過去。 幾十秒的功夫,他飛快地摸到了終點的那面小旗。 ︿︿︿︿︿︿ 阮科青還離終點有一些距離的時候,鄭柯和張宏宇已經(jīng)解開了自己腰上用來固定的安全扣,開始向巖壁下面滑落。 鄭柯賤兮兮地,路過阮科青的時候,他眨下眼睛,一個飛吻過去,叫阮科青不無厭惡地朝旁邊一躲。 “叔叔加油哦!你真的很棒!” 鄭柯給他豎一個大拇指,隨即飛快地踩著巖壁滑了下去。 這滿臉釘子的小屁孩。阮科青咬緊牙關(guān),強迫自己定了定心神,繼續(xù)往上。旋即張宏宇也從他斜上方落了下來,路過的時候只小聲在他旁邊道: “你小心腳下?!?/br> 要你多嘴多舌的。阮科青白了他一眼。鄭柯他們滑下去的時候,他剛好將腳卡入最后一塊巖峰中,踩穩(wěn)向上一撐,隨后指尖觸到了那面小旗。 “嘿!也沒那么難嘛!”阮科青一下高興了,挑戰(zhàn)自我得來的成就感比什么都強!那臭小子還想看他出丑,做夢去吧!他阮科青就是塊咬不動的硬骨頭,捶不扁也煮不爛的銅豌豆! “阮哥!阮哥牛逼!你解扣我拉繩放你下來!”小貓他們在下面緊張兮兮地圍觀全程,看到阮科青居然這么順利地攀上去了,都紛紛鼓掌叫好。阮科青這才意識到還要下去,于是解了腰間的卡扣,然后……然后是怎么做來著? 對,像倒退走樓梯一樣,張開雙臂,慢慢地踩著巖壁滑下去…… “叔叔!好樣的!爬下來!” 鄭柯在下面忽然這么叫了一嗓子,阮科青下意識地朝下看了一眼,這一眼不要緊,卻激起他內(nèi)心對于高處最深的恐懼。他差點忘了自己恐高!他剛才只顧著往上爬,卻從沒敢回頭看山下是什么樣子!現(xiàn)在他看得清清楚楚,在幾十米高的山峰的下面,樹林像被切開的一層層薄片,而人則小得像一粒粒石子,而他則被掛在懸崖峭壁上,搖搖欲墜。一種幾乎要俯沖而下栽入山腳的失重般的恐懼如狂風(fēng)驟雨般猝然襲來,阮科青忽然感到一陣劇烈的眩暈,他眼前一黑,隨即腳下一滑,膝蓋蹭著尖銳的巖壁石塊一路摔了下去,山腳下是將他淹沒的驚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