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一劍破云
云聚雷滾,大風驟起,一動山巒。 幾匹馬都不安地踏著馬蹄嘶鳴,奉今明望了望高平,高平揮了揮手,示意他隨意,便鉆回了自己的馬車里。 奉今明笑了笑,只一雙入鬢長眉壓低眉頭便氣勢銳利了起來。 他道:“啟刀。” 玄衣八人刷地一聲,齊齊抽出身側(cè)鋒利的刀。 奉今明收好自己的金玉小刀,握住了一直懸掛于馬側(cè)的長劍。 玄銅柄,玄金刃,昔日帝都城里那個帝皇的心腹走狗奉大人一把沉劍煞氣沉沉屠盡了木家三百四十六口人,踏出木府大門的時候,他甚至還能微笑著以絹帛擦拭劍上的血。 而奉今明素來是高平那一把出鞘的利劍。 而此刻,那些不知他兇名的家伙居然試圖用這些小手段來嚇唬他。 一陣響雷再過,黑壓壓的天際終于落下了第一雨。 重重的雨滴砸落到奉今明握著劍的手背,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幾分。 正是落雨時分,森林中忽然隱現(xiàn)了十多只巨大無比的紅眼巨狼。 每一只巨狼都比他們身下的跨馬還要大,血紅的眼珠里滿滿都是惡意,盯著他們一行人,齜出了一嘴雪白尖利的牙齒。 八個玄衣衛(wèi)聽到奉今明的聲音,在忽如其來的瓢潑大雨里聲音清晰地道:“不留活口?!?/br> 無須客氣,不留活口! 話語剛落,奉今明并玄衣衛(wèi)同那頭十幾只巨狼一齊有了動作。 巨狼齊吼了一聲便朝著他們猛撲了過去,一行人抽刀迎上。 雨滴重極,雷聲沉沉,高平在馬車里慢悠悠地點起一盞小油燈。 他望著那依舊沉睡著的孔希,自己又給自己斟了一杯茶。 茶水是好茶,只水差了幾分。 此時雨落的急,若是行舟于星落湖,剝開蓮蓬就清茶,一聽舟外雨,一下手中棋,便又是浮生一日閑。 只可惜,可惜。 高平喝了一口茶,沒有蓮蓬芯子就,只有鼻尖那點血腥味。 只妖血能解陀迷花,這個小家伙是睡不久了。 高平放下茶杯,雙手捧著臉頰,歪著頭望著孔希,忽地笑了笑。 馬車里的高平何等自在,馬車外的黑云幾乎便要壓倒一行人頭上。 那些滾動閃爍的閃電幾乎在下一秒便要劈到人的頭上,大雨沖刷著幾人,奉今明一劍將巨狼穿心,抽劍而出的時候他望了望那沉沉的一片烏云,一雙銳利的眼眸里全是nongnong的殺意。 十幾匹巨狼已被斬殺過半,雨水沖刷過一地鮮血,已經(jīng)匯聚成了血潭,奉今明高靴踏在一地血中,他昂頭迎著那風雨,艷色嘴角扯出一抹惡劣的笑意。 反手折劍,半蹲身體,一腳借力,踏碎一潭腥紅的男人竟是直往哪沉沉烏云而去。 那滾滾沉云似是被一驚,一個亮破天際的閃電竟是直直沖著那飛身而來的奉今明打去。 奉今明嘴角笑意更濃,反手抽劍,竟是迎刃而上,只一劍刺透那閃電,然后半空折腰一翻,再是用力一個破勢,只聽得那烏云中傳來一陣驚叫,雷電霎時隱沒,原那一片烏云竟叫奉今明一劍劃成了兩半。 破開烏云,那晴空再次顯露,雨水瞬時收起,最后一匹巨狼被齊顱砍下。 那腦袋咕嚕嚕地滾到了一旁安安穩(wěn)穩(wěn)停著的馬車旁。 云雨收起,便又是一山新色,日光破云而出,奉今明負手站立虛目遠望那落荒而逃的那片烏云。 馬車里的高平吹滅了那一盞油燈,端了茶盞走出車廂。 滿地腥氣血污尸體,馬車旁還滾著一個巨大的死狼頭。 高平皺了皺鼻子,將手中茶盞潑向天際。 一場帶著茶香的雨消散了血氣,高平對著奉今明伸手:“上來上來,一身難聞的血腥氣?!?/br> 奉今明站在茶雨里,笑著握住了他的陛下朝他伸出的手。 陛下的手溫熱,而一入馬車里,高平便著手剝了他的衣裳扔到了外頭。 一邊扔衣服還不忘吩咐外頭那個一早便抱著一顆大樹瑟瑟發(fā)抖的傅小小。 “傅小小,現(xiàn)在開始,你帶路?!?/br> 傅小小小鼻子小眼睛,被嚇得六神無主,此刻要他帶路,他還抖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只高平又道:“不要說不認識,叔叔已告我,你是自小便長于妖都,你是不愿意?” 傅小小苦著一張臉:“我、我…我愿意,公子……” 馬車內(nèi),被剝光了衣服的奉大人被高平赤條條地抱在懷里。 剛剛還一劍破云的奉大人此時眉眼微垂,紅唇微含笑意,便是另一份溫順模樣。 馬車起了,高平拿過毯子裹住奉今明。 高平摸了摸他微涼的臉蛋:“那云里是個什么東西?” 奉今明道:“大約是雷鳥同雨雀。” 高平嗤笑:“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小家伙,布個云雨還不像樣,只學會了裝腔作勢嚇唬人?!?/br> 奉今明道:“原以為應是些老妖物?!?/br> 高平道:“我也以為是那些老妖怪,沒想……” 若其實是到了歲數(shù)要放出來看門當歷練的話,那妖都還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無需再多什么廢話,一行人身上那些巨狼的血腥味便是最好的敲門石。 接下來小半日,過了三個坎竟都沒有一個人來唬弄他們。 高平拉著奉今明一起坐到了車轅上,不是在車轅上趕車就是在馬車里伺候高平的傅小小被趕到了馬上。 高平隨手折了一根野草,一頭叼在嘴里,一邊哼著小曲兒。 一路太平到了半山腰。 接天山那朝北一面的半山腰上有一位結(jié)廬而居的少婦人。 那位少婦人在此已有三百多年,她隨夫家姓徐,來來往往的人同妖怪便都尊稱她一聲徐夫人。 徐夫人年歲不得人知,來來往往的人同妖怪只知道她好詩好酒好友,最好的是棋。 徐夫人是個雅人,可于棋一道卻走的殺道。 若要過這接天山的半腰,去到那接天山頂,則必須要同她下一局棋。 一炷香,一盤棋,贏者上山,輸者留命。 馬蹄噠噠,高平吐掉嘴巴里那顆咬的半爛的野草,眾人已能望見那山腰處的一座小屋。 小屋外一個竹亭,一方小塘。 布衣荊釵的少婦人正提了小鋤頭正在一棵極為高大的花樹下挖出一個坑來。 她抬頭,望到了高平一行人,便露出了一個含蓄的微笑來。 徐夫人放下了手上的小鋤頭,神態(tài)溫柔地撫摸了一下那一株高大的花樹,似是同它在說什么,然后便朝著高平他們緩步走來。 高平開始覺得徐夫人有趣。 徐夫人容色普通,高平閱遍美人,自來不把人的相貌放心上,他覺得這個徐夫人有趣,那便是這個人是真的有有趣之處。 徐夫人在高平和奉今明面前站定,她笑容淺淺,啟唇道:“諸君要上接天山,棋盤已布好,是哪位公子同妾身比較?” 高平笑嘻嘻地指了指奉今明,奉今明跳下馬車,他微一頷首道:“夫人,請。” 風吹花動,高平望著那顆高大的花樹微一凝神。 或許他人不知,徐夫人方才同花樹說的不是人言,她說的是花語。 她同花樹說: 阿霄,你瞧,你的花料又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