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歸途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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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用來傳訊的?你們修士的寶物好多啊?!?/br> 鏡中影像尚未清晰,方才傳訊符中的女聲已經(jīng)傳來。下一瞬,兩個相挨的身形映入眼簾,李識微不由得眼皮一跳。 許久未見云落,看起來平安無恙,讓人安下心來,而一個異族模樣的陌生女孩正在云落身邊,離得很近,一只手還隨意地搭在他肩上,好奇地從鏡面那邊望過來。 “這位就是我的師尊?!痹坡湎蛩榻B。 女孩似懂非懂地點頭,退后一步,交疊雙手行了一個頗為優(yōu)雅的禮,模仿道:“師尊好?!?/br> 李識微表面上神色自若,卻忘了回禮,向來機(jī)敏的頭腦此刻只被一個念頭占據(jù)——這就帶人見長輩了? 他正暗自又驚又疑,云落徑直跳過寒暄,將如何偶遇阿央又如何誤觸了傳訊符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聽著對方莫名急促的解釋,李識微先是一愣,接著啞然失笑:“原來如此?!?/br> “大澤啊……怎么跑得那么遠(yuǎn)?” 云落目不轉(zhuǎn)睛地望向鏡中:“因為師尊當(dāng)初來過。” 李識微沒有回話,只點了點頭。 兩廂陷入沉默,阿央來回看看,從這平靜之中覺出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暗流洶涌,似乎此刻自己不該在這里,于是多退幾步回避:“你們聊?!?/br> 云落依舊望著鏡中的李識微,欲言又止,最終默不作聲。 往日每次傳訊,總是撿些無關(guān)緊要的見聞,至于真正想要傾訴的,他知道自己不該提及。 分隔兩地?zé)o法將這份心意消磨,反而愈演愈烈,而今乍一相見,如同枯草干柴上落了火星,在心底肆虐橫行,沖動被拼命克制,千言萬語都難以敘說。 “怎么了?在外面過得不好?”李識微也在看他,率先打破了沉默。 云落連忙搖頭,將流露而出的憂傷神色收斂了些:“師尊呢?近來可好?” 如今李識微成為真正意義上的的領(lǐng)頭人,大刀闊斧行事,拔除了不少結(jié)黨營私之輩,宗門內(nèi)外不知有多少道或喜或憎的目光一刻不歇地盯著他。 云落只身在外也時常耳聞,雖然有些多余,他還是忍不住詢問:“……累不累?” 李識微被問住了,心頭某處像被捏了一下,泛開溫軟的潮水。他輕輕笑道:“我難道會委屈自己么?” 云落不吭聲。怎么不會了,師尊的無名劍還抵在天地之間呢。 李識微見對方的眉間又要蹙起,將話語放緩:“放心,不必掛念我?!?/br> 他又移開視線,仿佛沒注意到云落關(guān)切的眼神,頗為潦草地作別:“好了,去玩吧?!?/br> 直到走入尋常市井,云落仍有些魂不守舍。 “你被那個師尊教訓(xùn)了嗎?”阿央看不下去了,邊走邊問,“該不會你們也有不許跟外人來往的規(guī)矩吧。” “什么規(guī)矩?”云落回了神。 “jiejie不許我往外跑,還說越好看的男人越會騙人?!卑⒀胍槐菊?jīng)地復(fù)述。 云落默默地轉(zhuǎn)頭看向她。 “你沒關(guān)系的!”阿央笑得天真又俏皮,毫不見外地抬手拍上他的肩膀,“我拿你當(dāng)姐妹!” 云落無言以對,只覺得自己的修為分明進(jìn)益不少,卻似乎被這一巴掌拍出了暗傷。 “真的,我第一眼就覺得你親切……那是什么?好香?。 卑⒀肜^續(xù)念叨,又忽然聳了聳鼻尖,注意力頓時被吸引過去。 云落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又找出錢袋:“糖炒栗子,要嘗嘗看嗎?” 阿央兩眼放光:“謝謝你!” 兩人逐漸走到市集熱鬧處,街邊小食頗多,尋常的商鋪街景在阿央看來也新奇無比,興奮得東奔西跑,拿起這個又望向那個,身上的鈴鐺隨之叮鈴作響。 云落自然平靜得多,當(dāng)起盡職盡責(zé)的東道主,跟著對方的腳步,出聲介紹或是伸手付錢。 女孩的身影在視野中忽遠(yuǎn)忽近,空氣中混雜著食物的香味,偶有行人擦肩而過,耳邊叫賣聲紛紛,他卻有些走神。 他是見過更好的街景的。燈火如晝,游人如織,師尊走在他身邊,緩步慢行,笑語不斷,陪他經(jīng)過一盞又一盞花燈,看煙花滿天。 云落看向手中方才買下的一包糖豆,剛剛出爐,熱烘烘的溫度貼緊掌心,只是甜味似乎有些不足。 究竟要走到多遠(yuǎn),見識過多少,才算認(rèn)清自己的心? 魔域終年不見天日,從雄踞一方的宮殿俯瞰,一望無際的昏黑中,唯有血紅的魔陣幽幽泛光。 而在宮殿之中,不為人知的的最深處,卻突兀地開辟出一片清凈之地,引入明朗天光,無遮無攔地傾灑在一棵干枯垂死的桃樹上。 仔細(xì)看去,樹冠的最頂端,懸浮著一枚靈珠,連綿不斷地散發(fā)出柔和的光彩,似乎維系著這棵桃樹的最后一絲活氣,正是先前魔尊極力搜尋的養(yǎng)魂珠。 魔尊本人正靠坐在樹下,雙目微合,紋絲不動,似乎已經(jīng)守了很久很久。 一片寧靜中,響起由遠(yuǎn)及近的腳步聲。魔尊睜開眼,只見李識微緩緩走近,駐足樹下,抬頭仰望滿樹干枯的枝椏,又低頭看來,感嘆道:“你這個樣子怪變態(tài)的?!?/br> “百年不開我便守百年,千年不開我便守千年?!蹦ё鹉樕簧?,氣勢洶洶,“我樂意,你管得著么?” 李識微沒被唬住,揚(yáng)了揚(yáng)眉:“怎么管不著了?那珠子是誰找到的?” 魔尊啞了火,記起這枚養(yǎng)魂珠的交換條件,伸手撫上樹干,起身道:“隨我來。” 魔域的最深處,巨型陣法光芒詭譎,釋放著重重威壓,在二人面前接次移開,又在身后合攏。 李識微深入敵腹,依舊走得閑庭信步,抵達(dá)目的地,面前龐然聳立的,正是與天行宗的那面如出一轍的窺天鏡。兩邊的石壁上,纂刻著古老的符文。 “上古時候,人、魔、妖三族鼎立,靈力循環(huán)不息?!蹦ё鹧鲆曋纳畹溺R面,“而今靈力衰微,天柱難支,其中的缺漏不在你我兩界之中?!?/br> 李識微思忖道:“上古的妖族遺跡……” “在大澤?!蹦ё饝?yīng)聲接話,“聽說過長生木嗎?” “據(jù)說那是一切的起源?!?/br> 兩人的談話出乎意料地和平,不像前世,正魔相對,見面即是你死我活。 回到桃花樹下,李識微開口道:“你肯相安無事,就省了不少功夫?!?/br> “因為他還在。”魔尊看向桃花樹,又偏頭看來,目光冷冽,“他若不在,我自然樂于看全天下為他陪葬?!?/br> 李識微皺了眉,臉色微沉。 魔尊毫不在意地嗤笑一聲:“你不會以為我要改邪歸正吧?” “當(dāng)初做下那般選擇,我從來沒覺得錯了?!薄∷斐鍪?,露出黑袍下蒼白的指節(jié),撫過眼前如死物一般的枝干,“起初你我獵殺妖族,接著互相殘殺。成王敗寇,弱rou強(qiáng)食,這不是很尋常的事嗎?” “人有貪念、有私欲,所謂的大義根本不值一提。”魔尊的神情愈發(fā)狠厲,挑釁著盯住對方,“燭明,你腳下這條人間正道,當(dāng)真走得穩(wěn)么?” 李識微卻恢復(fù)了云淡風(fēng)輕的氣度,不和他糾纏,轉(zhuǎn)身欲行,語氣涼颼颼的:“掌門師兄所言果真不錯?!?/br> 魔尊頓時變了臉色:“他說過什么?” 李識微幾步走遠(yuǎn),頭也不回地擺了擺手:“自己琢磨去吧?!?/br> 神行符的光芒褪去,只見荒原的盡頭出現(xiàn)層層疊疊的綠意,擁簇著連綿而古舊的城池。 “你該不會以為,我跑出去了就不肯回來吧?!卑⒀肟聪蛟坡?,笑道,“走吧,輪到我?guī)闳ネ媪?。?/br> 走入城池之中,云落很快發(fā)現(xiàn),此地與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樣。植被并不豐茂,高高架起的屋舍街道之間,四通八達(dá)的河道深而寬,卻只有涓涓細(xì)流,仿佛往日繁華早已歸于沉寂。 但街景各處整潔,人們也過得安適,遠(yuǎn)遠(yuǎn)望見兩人便熱情地打招呼,又虔誠地行禮:“圣女大人?!?/br> 街邊商販直接將東西往阿央手里塞,對云落這個生面孔也不排斥,笑瞇瞇的:“既然是圣女大人的朋友,那就是貴客?!?/br> 轉(zhuǎn)瞬間,云落的手里堆起叫不上名字的瓜果,茫然無措,阿央?yún)s早已習(xí)慣,笑容滿面地向他們回禮,又回頭道:“嘗嘗看,可好吃了!” 一番招待過后,兩人走到這座城的最中央。河道在此匯聚,樹木也變得高大而密集,一座高不可攀的巨塔拔地而起,背靠著郁郁蔥蔥的叢林。 到處不見巨塔的大門,只聽阿央一聲口哨,片刻過后,叢林深處飛出一只五色斑斕尾羽翩翩的大鳥,鳴聲清亮,盤桓著漸漸停落。 “好久不見啦?!卑⒀朊嗣渖戎挠鹨?,一人一鳥似乎十分熟絡(luò)。 云落驚訝地睜大了雙眼:“這是……妖?” “妖是什么?”阿央有些疑惑,又坐上鳥背,讓出背后的空位,“上來吧?!?/br> 未過多久,兩人飛入云端,登上了高塔。高塔的最頂端,竟然是一座頗為宏偉的神殿,金色的屋宇在光下熠熠生輝,琉璃窗內(nèi)似乎有人影經(jīng)過。 阿央將云落拉到一旁,壓低聲音:“那些長老可古板了,不能讓他們知道我出去過。” 經(jīng)過一條無人的小道,兩人走入殿中。迎面的高墻上勾畫著大幅彩繪,云落凝神細(xì)看,似乎被某種力量定在了原地。 彩繪的正中央,無數(shù)浪花起伏,波濤滾滾之間,一座參天巨樹從中生長,開枝散葉,而蔓延的枝葉上,又繪制著形態(tài)各異的生靈。云落屏住呼吸,一一辨認(rèn)——巨鯨、蛟龍、靈蛇、朱雀……俱是傳聞中的妖族。 “這就是我們崇拜的神明?!彼南录澎o,阿央的聲音少了幾分跳脫,變得莊重,“傳說大澤曾是一片汪洋,長生木播撒下源源不斷的恩澤,萬物得以延綿生長?!?/br> 云落看向阿央,女孩的眼中漫上幾分失落:“可是,我們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過神跡了?!?/br> “有的長老說,長生木已經(jīng)枯死,也有人說,它只是暫時沉睡了。”阿央仰起頭,表情堅定,“ 但是,哪怕神明已經(jīng)拋下我們,我也不會放棄這里的?!?/br> “這里的人們只要有一點可供仰賴的信念就會努力活下去,他們把最好的都給我了,我想要回報他們?!?/br> “即使你從今往后無法離開此地一步?”云落忍不住追問。 “嗯。我已經(jīng)見過外面是什么樣子,不會后悔了?!卑⒀霠科鸫浇?,“這還要謝謝你?!?/br> 云落不知該如何回答,氣氛變得有些傷感,突然,阿央伸手拉住他,眨了眨眼:“機(jī)會難得,帶你見識見識?!?/br> 偏殿精巧,回廊曲折,高臺上鈴聲乘風(fēng)遠(yuǎn)送,最后抵達(dá)主殿。 “這是祭神的地方?!卑⒀虢榻B道。 云落似乎不太專心,四下環(huán)顧著往前幾步,喃喃道:“我好像……來過這里。” 阿央有些意外:“你記錯了吧,這里可沒來過外人?!?/br> 云落茫然地?fù)u了搖頭。 兩人拾級而上,只見祭神臺上矗立著的鏡面寬闊,卻已然碎裂,映照著千萬個重疊的影像,人影晃動,顯得尤為奇幻迷離。 云落緊緊盯著鏡中的自己,而那無數(shù)個自己仿佛也在回視,面容蒼白,毫無表情,無數(shù)道視線交織,擰成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將他牽引,向他召喚。 腳下如踩云梯,已經(jīng)聽不見阿央在附近說了什么,一切外物都遠(yuǎn)得如隔云霧,朦朦朧朧中,云落獨自向前,緩緩伸出手,冰涼的指尖與鏡面相觸。 虛與實相接的剎那間,鏡面的無數(shù)道裂縫涌出刺目的光芒,將人影吞沒,接著竟然紛紛合攏,恢復(fù)為光潔的整面。 光芒漸漸消散,大殿內(nèi)外垂懸著的鈴鐺無風(fēng)自動,清脆空靈的聲響回蕩起伏,仿佛在迎接著什么。 “這,這是……神跡?”一片鈴聲中,阿央震驚地呆立原地,又望向?qū)γ?,連忙將腳步不穩(wěn)的人扶住,“云落!” 云落似被這一聲喚回了魂,勉強(qiáng)站穩(wěn),茫然地按緊胸口,企圖壓下急促得過分的心跳,如夢初醒:“發(fā)生什么了?” 阿央猛地?fù)u頭,這場面她從沒見過。 正面面相覷,空曠的大殿外,從走廊那邊傳來細(xì)碎的腳步聲。 阿央臉色一變,伸手推了云落一把:“快走?!?/br> 見對方猶在迷茫,她快速地解釋:“我還沒有成為真正的圣女,現(xiàn)在神殿無主,要是讓那些長老知道是你觸發(fā)了神跡,不會放你走的?!?/br> 腳步聲逼近,阿央的語速愈發(fā)急促:“趁他們還沒有發(fā)現(xiàn),趕緊離開這里,如果你想要答案,就等祭天大典之后再來找我?!?/br> “我已經(jīng)做好選擇了,你呢?難道你愿意舍棄一切留在這里嗎?” 天行宗各處安寧,洞府深處,李識微獨自打坐入定。 “師尊?!辈贿h(yuǎn)處一聲熟悉的呼喚。 循聲看去,云落出現(xiàn)在他面前,幾步走近,直接撲進(jìn)了他的懷里。 雙手環(huán)住脖頸,腦袋靠在臉側(cè),云落貪戀似的蹭了蹭,讓發(fā)絲擾動著耳畔,又仰起頭,再次輕輕地喚了一聲:“師尊。” “我回來了?!?/br> 李識微不作反應(yīng),云落咬了一下唇,眼里似乎泛起水光,將人摟得更緊,分開雙腿跨坐在對方身上,小心翼翼地啄吻著緊繃的嘴角:“師尊,不要再趕我走了,好不好?” 緊貼的身軀柔軟而火熱,李識微抬起手,似要摟住送來的這一寸腰,又在半途強(qiáng)行收回,閉了閉眼,雙唇微啟,吐出一個字眼:“滾?!?/br> 懷里的人僵硬一瞬,緊接著面目變得模糊,化作一團(tuán)黑霧,依舊縈繞在他身邊,揮之不去。 “真吵?!崩钭R微與這團(tuán)黑霧對視,目光冰冷,裹挾著一絲殺氣,“八荒六合再找不出你這么吵的心魔。” 而黑霧中響起諷刺的笑:“已經(jīng)做到那種地步,還裝什么?” 它忽然飛近,逼到眼前:“你當(dāng)真毫無私心?” 李識微眉頭緊鎖,再度閉目,不予理睬,心魔卻未散去,自問自答:“你若毫無私心,那我是什么?” 洞府幽深空寂,蠱惑似的聲音愈發(fā)清晰:“你不喜歡他嗎?” “他若在外另覓佳人,再不回來,也再不給你傳訊……你甘心么?” 黑霧猛地漲大,幾乎將李識微吞沒,在耳邊低語:“他那樣乖,那樣聽你的話,你去將他捉住,鎖起來……” 李識微睜開了雙眼。 云落停下劍,獨自踩上了實地。 荒原茫茫,四下無人,大澤、高塔、還有阿央,都已被拋在身后,望不見了。 他伸手揉了揉眉心,方才鏡面迸發(fā)的光芒似乎猶在眼前,讓他有些目眩頭暈。 一只手從背后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