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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α第一星球——首都星。 楚頌醒來時是當地時間上午七點鐘,距離他去工作單位報告時間還有兩個小時。 而現在,他需要上傳每日一次的人類觀察報告筆記。 這項任務很奇怪,明明他也是人類的一員。他如實地敲下自己的感受,沒有猶豫,毫無負擔地發(fā)了出去。 對面不知道是沒睡還是早起,在楚頌發(fā)送完的半分鐘內,他就收到了回信。 昵稱為和不和在郵件里這么寫:……這樣寫也不是不行。 楚頌對這樣的評判未置可否,他禮貌地回復道: 謝謝。 對面似乎已經習以為常了,對楚頌認真的敷衍和莫名的道謝不再感到奇怪,他又發(fā)來一個問題—— “請回答人類和新人類的區(qū)別?!?/br> 楚頌沒有拒絕這個問題,他神態(tài)很平靜,仿佛聽不懂對面張牙舞爪的挑釁,言簡意賅地說:“價格。” 苗霖張大了嘴,揉完眼睛又按著自己抽動的太陽xue,再三確認對話框里的文字,還是覺得離譜,他耐著性子在郵箱里寫: “具體點呢?” “構成。”楚頌眼底含了笑意,逗小孩似的,慢吞吞地吐出對方抓耳撓腮想要知道的答案,“新人類法案雖然已經通過,但因為種種原因,面臨的問題是有價無市,保守派的影響范圍越來越大,除了我,大概難有第二個新人類會被創(chuàng)造。” “而人口販賣不論何時都不會被法律準許,拋去社會歷史人倫,新人類和人類最大的差別就是彼此的結構不同,因而在買賣層面可以獲得‘優(yōu)勢’?!?/br> 對面半晌沒做應答,大約是和這樣目中無人的新人類無話可說。 “記得按時去十九號研究所報告?!贝蠹s過去了半個小時,對面名叫和不和的人干巴巴地叮囑道。 同一聯盟時間,α第三星,虞還醒于一場無疾而終的夢。 夢里的主人公,陌生而熟悉。熟悉的是面容,但是他雙眼緊閉,失了睜開眼睛才會有的神采飛揚,是虞還從未見過的蒼白無力。 他安然地躺在被鮮花包圍的棺槨中,溫和的環(huán)境光在他的臉上抹了五彩光暈,給人以錯覺,仿佛他在正在夢里,尚未走遠。那日風和日麗,天邊沒有一絲云,得以讓所有的光都毫不吝嗇地包裹著他們,撫平陰暗,把生離死別變成平和的單面。 楚和晏到沒有來得及活到退役,兩年后,一個跟他長相相似的人工智能,踏入了他活著時曾心心念念的崗位。 虞還舌尖頂著上顎,努力抑制快要破土而出的其他情緒。 他的額發(fā)長長了一些,略微超過眉頭,低長度頭的時候會掃在眼睛上,他不禁用手撥了撥頭發(fā),不過現在沒人看他,少了掩耳盜鈴的刻意,他坐在玻璃門后,假裝不在意地抬起頭,手遮了一點視線,薄薄的陰影掃在了他的臉上,可拿下面的眼睛卻在仔細地凝著外面,像要用眼神把人看穿個洞,好真切地看一看那造價昂貴的肚皮底下裝的是什么機械牌臟心爛肺。 幸好這個名叫楚頌的仿生人并不在意,他腳步未停,穿過人群,走進虞還的辦公室,白色衣角輕輕擺動,他嘴唇彎起一個完美的弧度,坦然與虞還對視,自我介紹道:“你好,虞博士,我是新來的實驗員,我叫楚頌。” 今天是他們第一次見面,楚頌情緒罕見地呈現出起伏,他放在身側的手微微合攏,指尖抵住自己的手心,強迫自己冷靜,既緊張又開心地想,他要給虞博士留下一個好印象。 可惜,虞還沒有給他說下一句話的機會。 “知道了?!庇葸€的語氣生疏而冷淡,聽起來像是不歡迎楚頌的到來。 “沒關系的,雖然虞博士的辦公室不是什么私人重地,大科學家嘛,說話都是這樣的,不會特意針對你的?!贝蠹覍π峦潞苡押茫谖绮蜁r間,出言不諱地跟他說頂頭上司的小話。 他從同事那里得知,這位虞先生也是一個月前來的研究所,前任負責人正是聯盟著名的布萊希特先生,雖說后來布萊希特獨立于研究所,但自那以后,第十九號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領導 。 他還聽說,他這個新老大可能有些認生,又或許是不喜社交,反正他極少主動跟大家出去。只有年輕的幾個小同事,很是膽大,瞧著虞還的臉有些心癢,試圖把他約出來,可惜,成功的概率很低,十次只有一次成功。 大家紛紛猜測虞還可能受布萊希特和威廉姆斯兩大業(yè)界勞模的影響,畢竟一個是他的老師,一個是他的同門師兄,大家都以人類未來的作為自己的終身事業(yè),雖說是聯盟頂尖的學者,可唯二沒有學會的知識,恐怕就是享受人生和與人溝通了。 “下班后你有時間嗎,”說話的是個臉上還有雀斑的娃娃臉男孩,他自我介紹名叫白縱,他表情有點神神秘秘的,壓低聲音在楚頌耳邊說,“聽說你的研究領域是大腦人機對接,因為一些眾所周知的需求,我想向你請教一些問題?!?/br> 白縱語氣真誠,而這樣的請求,楚頌覺得無可厚非,即使是新星際時代,擺脫了舊時代的價值觀,但大家都還在為了充實口袋樂此不疲。 于是楚頌點了點頭,答應了。 虞還是個好上司,每次下班都保持準時準點,后腳跟離開研究大樓的時間永運不會超過當地時間下午四點三十一分。 楚頌看著他離開的方向心底訝然,白縱還沒整理完手頭上的數據,見此不禁咂舌,抽空喃喃道:“果然是別人家的孩子啊,就算是當了我的領導,坐在同一片天花板下,他還是能享受聯盟六個小時工作時間?!?/br> 又過了十多分鐘,白縱終于整理好東西,著急忙慌地拉著楚頌上了他的代步工具。 “當我在玩的時候他也在玩,可是當我工作的時候,他早就下班了……”白縱很會尋找話題,就這樣調侃了一路,楚頌都沒有找到合適時機詢問他此行具體內容,只好保持適量的回應,以免尷尬。 第一星的居住區(qū)建設得很早,近些年秉持尊重人地和諧的理念,在舊城市的基礎上進行改造,許多房屋被推倒還林,綠色占比提高,整個第一星球從外看去大不一樣了。 楚頌一邊回憶知識體系里關于第一星街道地圖的相關內容,一邊留意到白縱的車越開越偏,因為道路兩旁的綠植變得格外幽深,跟后來新建的那植被密度完全不同。 “你要去哪?”楚頌終于開口問了。 顯然,白縱已經等了好一會,他扭頭快速地掃視了楚頌一眼,嘴角勾起,車身陡然加速,擦過護欄,停在了一棟白色樓房前。 車門被鎖住了。 楚頌奇怪地看向白縱,不待他問出聲,白縱突然笑了一下,冷聲道: “S102,這是你的編號,對么?” 眼前白縱像換了個人似的,方才的輕松玩笑一掃而盡,陰霾爬上他的眼底,冷冷地看向楚頌。 熟悉的厭惡感毫不避諱地擴散在空氣中,和大街小巷上的宣傳單如出一轍,楚頌頓時了然,他冷靜地分析道:“你想銷毀我?!?/br> 新人類編號是每個人新人類的身份證明,相當于人類的身份證件,既是隱私也是一把鑰匙,而門鎖是每個新人類都必須裝有的安全系統(tǒng),有了鑰匙,就能打開門。作為新人類,楚頌當然清楚一旦自己的個人信息泄露,這將意味著什么。 雖然只知道s102并不能代表白縱知道他所有門鎖信息,一把鑰匙也不能打開所有的門,但這也不代表楚頌沒有危險。 可楚頌卻沒有半點危機臨頭的緊張感,可能是白縱的雀斑很可愛,抑或是楚頌太過自信,他面部表情只配合地釋放了適量的驚訝和震驚,顯得很假。 “呵,議會那群混吃等死的老東西,每天就知道扯胡子吵架,新人類法案早就因技術問題被迫擱置,但大街上的游行隊只增不減,那些人沒有一人知道你的存在,s102,你為什么不想想,你為什么能正大光明地走進聯盟研究所?!?/br> 楚頌不以為意地問道:“我不能進來嗎?” “你當然不能進來!” 白縱惡狠狠地看向他,粗嘎嗓音呵道:“你知道你拿了誰的身份嗎?伊恩·威廉姆斯就是個小人,他為了捧議會的臭腳毫無底線可言,你……他可是他最好的朋友!” 相比起叱咄責罵,楚頌覺得白縱更像是在哭訴。 “您到底為什么要將權限贈與他?。俊卑卓v是真的哭了。 楚頌僵在座椅上,他愣愣地看見透明的淚珠從娃娃臉男人的五指縫里滲出,這是他第一次見到一個人的情緒可以如此劇烈起伏,一時間,不知是否要安慰面前突然流起眼淚的“反對派綁匪”。 又是那個人。 楚頌眼底滑過為不可見的厭煩,他張了張嘴,余光卻瞥到一個身影,又復合上,不再說話。 白縱也看到了。 “什么人?”白縱霍地從座位上抬起頭來,他一臉警惕地看向白房子大門方向,第一星的白晝很長,下午五點多的光線依舊十分充沛,他們坐在車里,能清晰地看出那是個男人,白縱心里警惕,揚聲道,“你是誰?” 那人身材修長,他微微低下頭,背對著他們,頸脖露出一截顯眼的白色,正在俯看地面的雜草。 他似乎剛來不久,又或許早在他們來之前就已經侯在那里了。 “下車。”來人臉色不太好,他不欲多說廢話,指了指楚頌的緊閉的車,直接了斷,“打開?!?/br> 白縱眼眶通紅,卻只是盯著他看,倔強地抿起嘴,表情看上去像是不認識他。 “白縱,放他走?!庇葸€有重復了一遍,他喊白縱的名字時,咬字很重,有罕見的壓迫感。 白縱嘴唇囁嚅,顫抖著聲線,聲音沙啞地說:“我就知道,我說你為什么不阻止威廉姆斯,哥,連你也站在他們那邊嗎?” “他是怎么死的,你不是最清楚誰是兇手嗎?” 楚頌如同局外人一般坐在車內,他明明離他們很近,他們話里話外都在說他,但他卻感覺每一個字都與他毫無關系。 虞還心情更壞了,他從口袋里捏出一支筆形狀的刀,推開按鈕,鋒利的刀頭從凹槽閃出,他嘆了口氣,這是他行動前的最后一次警告:“過好自己的生活,白縱,記住,這跟你沒關系。”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楚頌想了很久,在目光觸碰上虞還手背上的血色后,終于按捺不住,問了出來。 玻璃劃破的傷口不算很大,但是虞還的血像是不要錢似的往外流,虞還的車里沒有藥品包扎,他本來想等傷口自然愈合,但楚頌的表情非常嚴肅,這勾起了虞還的回憶,為了避免事情走向變得無法掌控,虞還只好就近推開那個房子。 房子一眼看去很是空蕩,里外都是白色,唯一奇怪的是,客廳沒有任何家具,所有的走廊入口都有一扇自動玻璃門,此時都閉合著。 相比起一個家,這里更像是一個實驗室。 虞還一言不發(fā)地走在前面,最后來到了天臺。 比起樓下,樓頂有花房和充沛的陽光,增添幾分稀有生活氣息。 花房盡頭還有一個小房子,里面五臟俱全,虞還從柜子里取出一個小型醫(yī)療箱,楚頌自然而然地接過,熟練地替他包扎起來。 虞還掀起眼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要問多余的問題,你只要長點記性,讓這種事情發(fā)生的概率降到最低,別讓他們有機可乘?!?/br> “……”楚頌專心給他包扎,低眉斂目,裝作自己確確實實在認真聽話,可是他也只是保持這樣的姿態(tài),沒有做出任何答應虞還要求的回應。 見楚頌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虞還心口莫名涌上一股焦躁,他盯著楚頌指尖慢吞吞地動作,忍了又忍,催促道:“你快點?!?/br> 楚手部動作一頓,他覺得這句話有些莫名的熟悉。 虞還說出去也發(fā)現了不對勁,他斂下表情的波動,等到楚和晏包扎完畢,他佯裝鎮(zhèn)定道:“可以了,辛苦你,我送你回家?!?/br> 虞還離開得很迅速,楚頌手上的藥品還沒有放好,虞還已經走到了花房中間。 楚頌就這樣看著他離開的背影,胸口滋生刺痛的酸澀感,悵然若失,就如坐在永無落點的飛行器上,周遭盡是暗淡星辰,卻沒有任何一個星球,可供他停泊。 楚頌怔然垂眼,指尖的溫度散去,觸感鉆入筋脈,在心尖長出一個刺,而那根藤蔓扎得很深,只有出現一個新的傷口,他才想起它的存在。 就如同,以前做過為虞還包扎這類的事情。 “我好像,在某個時候,把什么人放在了這里,他很重要,我不知道那是數據還是別的雜質,但它告訴我,他比我的生命還要珍貴。”仿生人的聲音與常人無異,他手指指了指大腦,略過了心臟。 蔚藍色天空偶爾見一絲風滑過,白色別墅的天臺只剩下楚頌,他看著那人的背影,伸出手,五指卻只抓到一團空氣。 “為什么呢,我明明第一次見到你,”楚頌喃喃自語,眼神追尋那片即將消失的衣角,太陽xue微微抽痛,仿佛在提醒他必須采取行動,“虞……?!?/br> 虞還明明已經還在陽光房,他的卻感受不到暖意,渾身都被恍若隔世的寒氣占據,手腳冰涼,大腦遲鈍地支配雙腿行駛,仿佛行于即將結冰的河里,所有空氣都在阻礙他的前進。 直到,腳步聲追上了他,一雙溫暖的手握住他的手腕,他尚未來得及回頭,就聽見—— “虞博士,我可以追求你嗎?” 風聲路過天臺,穿過花房的小門,纏綿的溫度糾纏而上,攪亂了所有寫滿故意的視而不見。 一個月前,虞還去找伊恩還給他芯片時,伊恩其實還問了一個問題。 “既然沒有別人知道他的存在,新人類法案對他而言就算無效,那你為什么要退掉他?!睂τ谟葸€內心的糾結,伊恩·威廉姆斯感到一絲困惑,這樣的感覺很少占據他的思考空間,但是今天的他,好奇心比過去幾十年都要濃厚,以至于問題從他的嘴里蹦出來,多少顯得有些突兀。 “……我怕我忘了他。”虞還的回答也很突兀,但他還是說出了自己的理由。 他們之間不需要說“他”是誰,兩個他不是一個,卻又像是一個。 對于研究成果而言,楚頌是完美到極致的新人類,但是人類的感性往往無法被左右,無論虞還如何給自己洗腦,如何逃避,他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他對楚頌的重視和依賴,快要到達他不敢承擔的程度了。 可他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