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夕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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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煩二位了?!?/br> 收下錢,姑娘二人齊鞠躬:“多謝少當(dāng)家!” 偏廂離佛堂有些距離,她們是農(nóng)家女兒,女客來時受雇妙心寺送飯燒水。 酒液于瓶中晃蕩,寺院通常管這叫“般若湯”。 抬頭見隱雪磨磨蹭蹭地朝這走來,融野招呼道:“先生也出門了?!?/br> “嗯?!?/br> 登上緣廊,真冬與之擦肩,忽又停步回首,直凝融野猶未褪紅的泣眸。 “先生何事?” 心胸澎湃未息未止,有太多想說的,臨到嘴邊又造作成了一句“無事”。 “水已燒好,先生要先洗嗎?” “不必?!?/br> 相望再無言,真冬對那看她陌生客氣的眼深惡痛絕??伤讯嗖怀霭朦c(diǎn)恨了,內(nèi)心只漭蕩一片空虛,她想哭。 她死在多年前,于她自身懵然不覺之時被宣告死亡。 筆筒一支禿得徒具其形而早失卻本來作用的小狼毫,摩挲過太多遍,筆身早斑駁了。 那時她蓬頭垢發(fā),沒得頭繩簪子。那人解了元結(jié)來束她的發(fā),又取出這狼毫插入她發(fā)間。 “勾線我最愛這支,不長不短,彈力蓄墨都適中,不多不少。” 她們最后一次見面,分別時那人說:“等我來接你,不會太久?!?/br> 松雪融野再沒來過,她的承諾正如她的名字,像松枝上的雪落下后融于茫茫原野,悄無聲息地化為虛無,從未降臨于這人世間。 淚淌干了,淌在絕望至死的黑夜。她的下體不住地淌出激人yin欲的水,她的淚不住地淌進(jìn)她的鬢角。 松雪融野不曾忘記她們那些過往也不曾食言。大德寺的姑子說了什么真冬不得而知,她僅知松雪融野曾在后來去過大德寺,而她并未見著她。 分明聽得心在慟哭,為松雪融野,為那個死去的孩子,為她自己。 而她擠不出一滴淚。 想松雪融野已洗好了,綰發(fā)后真冬推開湯室木門。 “嘩——” 踏步上前,未等落穩(wěn),浴桶中遽然出水騰起的一人唬得真冬腳下一滑,險又摔個狗啃泥。 環(huán)抱木柱,硌得臂膀生疼。 “罪過罪過,嚇著先生了!” 赤條條跨出浴桶,融野箭步?jīng)_至真冬身前扶她:“先生沒事吧?” 眼鏡起霧,真冬未看清那惑她心神的柔軟,可她悶sao又好色,單憑感覺也曉那是怎樣一對她生來所不被賦予的寶貝。 “你怎還在洗。” “一個人習(xí)慣了,忘了還有先生,抱歉?!比谝皳项^憨笑。 “那你慢慢洗?!?/br> 搭著她的手真冬艱難起身,骨頭可能散架了,唉。 “先生洗,我來刷桶,彌補(bǔ)驚嚇先生的罪過。” 扶真冬坐穩(wěn),融野方用布巾裹了下半身,也不拘束,舀盡桶中溫水后抄起毛刷說干就干。 拭了霧氣重戴眼鏡,真冬復(fù)又摘下。 好,現(xiàn)在是白rou一團(tuán)了,她看不清了,不錯。 然她最終還是戴上了,兩臂交叉平胸坦乳前,冰冷的臉皮,冰冷地看著幾次冒犯她的松雪融野賣力地擦著浴桶。 她自認(rèn)為她的心冰冷得像十二月的冬雨。 “好了先生!” 松雪融野驀然轉(zhuǎn)身,是太耀目了么,真冬瞇起她的近視眼,倒抽一口湯室悶氣。 “有勞?!?/br> 走過去,站定,背對背地,真冬褪下襦袢。 “先生無事的話我就先出去了?!?/br> “你出汗了,豈不白洗?!?/br> 此話一出,真冬瞥得她兩耳一紅,是在想哪些呢。 “那先生的意思是……” “你過來——不許轉(zhuǎn)身?!?/br> “好?!?/br> 挪步后退,融野將腰靠上浴桶沿。 “有勞先生。” 隱雪并不作聲,只舀了水。熱水自脖頸滴落,流下后背和前胸,淌過她的腰側(cè)。 一遍又一遍,融野莫敢縱由心里所想的去看身后之人。一雙她所陌生的手撫上她的背又很快離去,短得她無法確定那是否只是一剎的幻覺。 腳邊就是隱雪脫下的襦袢,她此刻想是赤身裸體的。那是怎般的rou體,許也很清癯,呈現(xiàn)不一樣的美感。 說點(diǎn)話也好,也不至于憋悶得人喘不過氣。 繃緊脊背,融野竭力遏制官能刺激所點(diǎn)燃的與純真無邪大相徑庭的念想。。 “先生……?” 身后動作停止,融野回頭。 冷冰冰一張臉,見之心即涼了半截,莫敢放任乍起的色欲掌控她,同時亦慶幸手的主人那拒人千里之外的臉,她才得以清醒,得以掙脫。 “先生何故看我?” “你長得美。” 融野以笑回應(yīng)她的嘲弄:“先生也很美?!?/br> 背對真冬,角落里融野擦了身體,抖開干凈的襦袢。 “先生晚間若無事,不妨小酌一杯般若湯?” “你不是不喝酒么?!?/br> “我陪先生喝?!?/br> “好?!?/br> 待那修長勻稱的rou體裹起衣物,真冬方自地獄浴血?dú)w來。 半身沉水,她大口喘氣,喘出她矜持給自己看的矜持,造作給自己看的造作。 她長年來憧憬和向往的背影,于一場夕昏沐浴間猝生意想不到的嬗變。 “先生要在何處喝?” “就我這吧。” “好,煩請先生開門?!?/br> 她手指敲點(diǎn)膝蓋就是等不來松雪融野,正不耐煩呢,發(fā)起火來都沒多大氣勢的聲音隔紙門響起。 “齋飯送來了。” “哪來的酒?”接過食盤,真冬問道。 “我知先生愛酒,悄悄托姑娘買來的。” “勞你費(fèi)心。” “先生為我作繪,這是應(yīng)當(dāng)?shù)??!?/br> 晚齋有燉煮蘿卜、涼拌蕨菜、湯豆腐、蕪菁味噌湯、腌昆布和麥飯。興許沒rou,融野見她一口未動,豈知是這人嘴饞偷食祭品才暫且沒得胃口。 “先生不吃?” “還不餓。” “那是見不到先生吃相了。” “嗯?”酒碟停留唇邊,真冬抬眼,“吃相?” “見先生吃相甚可愛,融野感懷?!?/br> 多的她倒不說了,感懷何事?感懷何人? “你來此寺何事?” 融野伸箸夾昆布,“祭奠一位故人,每年都來……” 問一句才回一句,不像藏掖隱瞞,觀她哀寂神情,真冬會得那是愁思千回百轉(zhuǎn)后的欲言又止。 “不想說也可不說?!?/br> “只鮮少與人說才困惑該從何說起,先生見諒。” “何日何處相見,是親人抑或朋友,你挑一個?!?/br> 麥飯吃完最后一粒又飲盡味噌湯,融野以帕拭唇,道:“她于我是此生的遺憾,我于她想必算不得親友……雖不明先生與若白公之間有何,身為松雪家人想也知松雪家的菩提寺?!?/br> “大德寺?!闭娑?dāng)即答道。 那是她得以活命的地方,也是她所有的噩夢。 “我幼時隨母親及族人入寺修畫作繪,當(dāng)然是她們修她們繪,我只玩鬧。 她是寺中稚兒,聽說是撿回去的,由姑子們養(yǎng)大。姑子們對她不好,尼君慈嚴(yán)我見是和藹之極,對她卻是喜怒陰晴不定。 起初我們關(guān)系也并不好,說她性格古怪吧,其實我也沒頭沒腦地招惹了她,煩她,惹她生氣,她才不給我好臉色。她嫌我話多,只知吃喝,像個饕餮,先生可知饕餮?里——” “我知我知?!闭娑[手打斷。 “后來我常去大德寺,跟她,或許也算是好起來了吧。她想畫畫我給她筆,她不認(rèn)字我也教她認(rèn)。她悟性極好,比我要坐得住。我想求母親接她回府,要她等些時日,不想那是我和她最后一次見面。” “她死了?” “等我去到大德,姑子說她招惹了野狗,尸骨無存……” 為融野斟酒,她謝過后飲下。 真冬猶記得一日她下身塞著往生散制成的毒丸,一整天都由姑子們折磨取樂?;秀遍g聽到有姑子來報松雪少當(dāng)家如何如何,她只當(dāng)那是夢,她的融野來接她。 直到離開大德回到“小傳馬松雪”,她都未再見過那個說要來接她的人,尼君慈嚴(yán)也不再允許她見任何一個松雪家的人。 “我若早去一天她就不會死了……” 霍地垂淚,融野急掏懷帕側(cè)身掩目:“融野失態(tài),先生見笑了。” 低頭品酒,亦可遮去眼中浮光。 “尸骨無存,許也只是跑了。” 抹淚,融野聞之傾身:“先生的意思是她還活著?” “隨口說的,不當(dāng)真?!?/br> 松雪融野事事當(dāng)真,竟思量起:“大德寺的姑子心腸歹毒,豺狼念佛,虎豹吃齋,滿口誑語,先生隨口說的未必不是真的。” 的確不是真的。 斂袖給真冬添酒,融野也自添一碟,一口悶下,又苦辣得“嘟嚕”舌頭。 “她若跑了最好,不必再受姑子欺辱。若還在世,也望她吃飽穿暖,平平安安……” 一把抓住真冬的手,融野再度垂淚:“可她若在世,因何不來尋我,是在怪我嗎,先生?” 移膝過去,兩人抵足對面。 真冬十分不解是自個兒是毀容了還是換皮了,人就在她眼前,她怎就,怎就,嗯? “她,在你眼前。” 聽了這話,融野丟開握緊的手,哭得愈發(fā)收不住,“先生,我蠢我笨,但我不瞎,還請先生今后莫拿融野開玩笑尋開心?!?/br> 本不開心的,這下開心了。 “抱歉?!毙υ谒裳┤谝翱床灰姇r,真冬問:“她生得何般模樣長相?” “又瘦又小又黑,像只小河童,不丑,但又是說不出的丑。” 真冬聽后黑臉,黑得與松雪融野說的如出一轍。這人怎就讓人喜歡不起呢,處處冒犯,不是言語就是rou體。 可當(dāng)這人含淚看過來,水汪汪的春水眼眸,真冬再對她生不了氣,可憐又可愛得緊。 “你對她的好,她是記得的。” “先生……” 紙糊的身體,融野張臂抱住,抱得真冬猝不及防。 “多謝先生安慰,多謝,多謝!” 啊——好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