凍得有些發(fā)僵的臉皮，走回廳堂。

    “你倒坐得安穩(wěn)！”看不慣江致遠(yuǎn)鎮(zhèn)定自若的模樣，秦瑤琨的語氣里帶著嘲諷，而后轉(zhuǎn)頭對那小廝道，“拿酒來?！?/br>
    小廝應(yīng)聲而去。

    只是酒還未溫來，哇哇哇，幾聲稚嫩的哭叫猶如久旱大地上的春雷，遙遙傳來，驚得秦瑤琨欣喜若狂，立馬又沖了出去。那股驚喜勁頭，倘若被不知情的人見了，還以為他是孩子的爹呢！而真正的爹，正不急不緩地往外走去。

    簾開簾合。

    第40章

    一陣寒風(fēng)吹來，抄手走廊間的竹骨紗燈輕輕搖曳，數(shù)點冰涼沾面，江致遠(yuǎn)頓住腳步，怔怔地望著院中紛紛揚(yáng)揚(yáng)，飄落如絮的白點。

    下雪了。

    ……

    鳳京作為南陵國的京都，地處西南，冬季氣候濕冷，雨多，少有霜雪。下雪一事，對于鳳京人而言是極其少見的，可謂百年不遇。

    只是，曾幾何時，也是如此寒冷的冬夜，細(xì)雪紛飛，天地之間，白茫茫一片。那時，他的心中卻無半分迷茫，充滿了即將初為人父的喜悅。

    他不顧父兄等人的勸說，執(zhí)意留在小靜的身邊，陪著她一起努力。一天一夜的等待，所有的焦急不安，皆在小寧鈺那一聲天籟般的初啼中，煙消云散。那個脆弱柔嫩的小生命，帶給了他無盡的歡喜與期待。

    他小心翼翼地從接生婆子手中接過小寧鈺，那剛凈過溫水的小小身子，粉嫩紅潤，散發(fā)著一種令人為之心軟的香氣。

    彼時，小靜躺在床上，氣力透支，面容憔悴。然而，在他眼中，她是最美麗的。那雙蘊(yùn)滿溫柔母愛的眸子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照亮了他的人生。

    她說：“眼睛像你，真好看。”

    ……

    命運(yùn)，是否在開玩笑？

    九年前的雪夜，喜悅與滿足，歷歷在目。

    九年后的今夜，當(dāng)?shù)诙€與他骨rou相連的小生命降臨人世，這漫天細(xì)雪亂拂衣，他的心，卻遺落了一角。

    空洞的，無法填滿。

    屋子里，幾個精炭小火盆燒得正旺，烘得人暖呼呼的，絲毫不覺冷。秦瑤琨壓根兒不存有避嫌之類的念頭，湊在桌邊，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水盆里的小rou團(tuán)。

    剛剛出世的嬰兒緊閉著小眼，膚色嫩紅，只是有些皺巴巴的感覺，看不出五官美丑，下身平，是個女嬰。接生婆子用襁褓包好之后，抱到床邊。秦瑤月筋疲力盡，強(qiáng)忍著倦意，睜著紅腫的眼，貪婪地看著女兒。

    秦瑤琨拉過一張矮凳，坐在床頭邊上，手指輕輕摩挲女嬰rou嘟嘟的小臉蛋。他指上有繭，幾下子就在那小臉蛋上弄出了一小片淺淺傷紅，看得秦瑤月心疼不已，忙叫他住手。

    “你姐夫呢？”

    秦瑤琨依依不舍地縮回手，也覺奇怪：“呃？他不在么？”

    正說著，掛在內(nèi)寢間門上的珠紗簾輕響叮咚，江致遠(yuǎn)走進(jìn)來，旁邊的婆子與丫鬟隨即齊聲向他道賀。

    江致遠(yuǎn)擺了擺手，讓她們先出去自行領(lǐng)賞。

    秦瑤琨很不滿這人姍姍來遲，道：“姐夫去哪了？”

    江致遠(yuǎn)不理他的質(zhì)問，看了一下女兒，便對秦瑤月說道：“廚房里燉了參雞湯，你先睡會，養(yǎng)好了神，再起來喝?！?/br>
    秦瑤月溫溫順順地唔了聲。

    秦瑤琨在一旁聽著，眉頭松了又緊，緊了又松，顯然心里正糾結(jié)得很。

    江致遠(yuǎn)見狀，笑了笑，輕輕抱起開始咿咿呀呀的女兒，放到他手里，讓他幫忙先抱出去給奶媽喂奶。

    秦瑤琨雖然看江致遠(yuǎn)不爽，但對這個軟綿綿的小可愛卻是含在嘴里也怕化掉地疼愛著，同時也意識到自己不該再繼續(xù)呆在這里當(dāng)他們夫婦二人的大燈籠，于是接過小女嬰，笑道：“姐，你好好歇息，我明日再來看你?！?/br>
    “嗯，你快些回家吧，替我與爹說一聲?！鼻噩幵螺p聲道。

    秦瑤琨點點頭。

    出了房門，雪花隨風(fēng)撲面，秦瑤琨冷不防打了個顫，隨即與所有見著了雪的鳳京人一樣，瞪大眼睛，驚嘆——

    天啊，下雪了！

    潔白的雪花一朵朵飄舞而下，落地?zé)o聲，悄然之間，漸漸為房屋、樹木、花草等披上一襲清冷凈雅的素衣。

    他快行數(shù)步，走入漫天細(xì)雪中，默默體會書上所言的紛紛雪積身的奇妙感受。

    及至院門，忽見一個穿著青布仆服的下人跌跌撞撞地跑過來，秦瑤琨一眼認(rèn)出那是平日在大廳里負(fù)責(zé)接待來客，端茶遞信的小廝之一，便揚(yáng)眉輕喝：“慌什么？！”

    那小廝沖著秦瑤琨躬身行了禮，也不回話，撒腿就直接往院子里跑去。

    秦瑤琨暗道怪哉，江家歷來制條謹(jǐn)嚴(yán)，下人一向循規(guī)蹈矩，這般失禮，實在是少見，也不知出了啥事……

    想了想，他轉(zhuǎn)身往回走。他人高腿長，又是習(xí)武之人，幾步就跟上了那小廝。到了房門口，他也不進(jìn)去，想著若無大事，再走人亦不遲。只是未料，那小廝開口第一句便將他震得心亂如麻，仿佛置身泥沼之中，進(jì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