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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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嵎到底還是去了阮家探病。孝字當頭,父母之命總是難以違抗,他這一去,又被謝姨媽留在府上用了晚膳,將近人定時分才回到府上。 皓月懸空,星河影動,萬嵎下馬,解開騎行時披在身上的罩衫,朝南院走去。四月初的風雖柔緩,可夜風到底還是染著幾分涼意。房門緊閉著,唯有燈燭光影明明晃晃滲出,萬嵎推開門,吱呀一聲,燈罩中的燭芯抖了幾下,只見紀殊坐躺在榻上看著書卷,燈影晃時,長睫輕顫。 聽到響動,紀殊懶懶抬起眼,狹長的鳳眸中閃著些許捉摸不透的意味,迅即又移開了視線,繼續(xù)看著書,漫不經心囑咐一旁的小丫頭:“趕緊打水來伺候將軍洗浴,夜深了,明個兒還有早朝。” 小丫頭領命便下去忙活了,萬嵎走到貴妃榻邊,想貼著紀殊坐下,又有些擔心自己身上沾有阮怡棠的風寒氣沖折了紀殊,于是只在他面前一步之遙處停住了腳,“時候也不早了,你先睡去吧?!?/br> “看完這幾頁就睡,”紀殊淡淡應了一聲,纖長玉指輕輕撥著紙張,書頁翻動聲仿若一道逐客令。 萬嵎動了動唇,想解釋什么,卻還是止住了。 阮怡棠應是那夜淋了大雨才染上的風寒,原本癥候并不甚篤重,她身子骨也向來扎實,可不知怎么,仍是迷迷糊糊燒了七八日不見好轉,連粥飯菜肴也吃不下幾口,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萬嵎請了孫大夫去給她看診,孫大夫卻說無甚大礙,但為心有所擾,思不得行,悲郁成疾罷了。 “七年之久,你讓她好等,現(xiàn)如今說撇下就撇下了,她一番癡意深情都錯付與你薄情寡義,能不悲郁成疾嗎?” 謝姨媽攥著帕子淚眼朦朧嗚咽道,“我們阮家是比不得紀家那樣扒在皇帝手邊做事,有權有勢,可怡棠也是我從小捧在手心里寵大的掌上明珠……再病下去還怎么了得?偏偏遇著鐵石心腸的人,我女兒怎么就這么命苦……” “我待怡棠就如親meimei一般,眼下她病了,我當然也憂心?!比f嵎被她哭哭啼啼鬧得心煩,但謝姨媽到底是長輩,憂女心切亦可諒解,他也不敢說什么重話,只扶額道:“我會盡快給她找個好人家,不會虧待她的?!?/br> 謝姨媽一聽,急了,哭得更戚戚然:“你是真不知她心意,還是裝聾作?。库乃爰薜娜耸钦l,你難道不清楚嗎?就算如今你已功成名就,我們阮家的女兒是配不上你了,你又何必說這番話來折羞她一片真心……老天無眼,我女兒命苦啊……” “我并無想要折羞她的意思……”萬嵎看著撲騰哭嚎儀態(tài)盡失的長輩,心中又覺甚是荒唐。紅口白牙一張嘴,說得顛倒乾坤,讓人百口莫辯。 謝姨媽這一通哭鬧動靜非常,不出三日都傳遍了阮家萬家每個角落,恐怕庫房里大黑鼠生的那一窩禿嚕毛的鼠仔都知曉此事。 下人對主子們的這些秘情向來是津津樂道,眾口鑠金,三人成虎,這一傳十,十傳百,編排來去,“萬二爺要娶阮姑娘”的消息漸漸不脛而走,加之萬二爺這幾日朝阮家跑得殷勤,幾乎是坐實了謠言。 有人樂見癡情佳偶終成眷屬,亦有人指責二爺朝三暮四,女人堆滿了后院兒?!耙彩强嗔硕蛉?,這會子肚里還揣著一個呢,二爺就來這么一出?!睊叩氐男⊙绢^揮著掃帚嘆道。 “男人么,可不就是這副德行……你看二夫人那模樣,像病了十年八年似的,現(xiàn)下又懷了個小的,二爺敢碰嗎?”近旁一個的端盆子灑水的丫頭瞇拱著眼,模樣老成地笑她,“都說榫君重欲,嘖嘖,二爺指不定憋了一肚子火,急著納小妾來泄火呢?!?/br> 過了正午時分,乾日依舊朗朗,照得人昏昏欲睡。許析梅向來不習慣午倦,便坐在后院的小亭子里欣賞一池尖荷綠水打發(fā)時間。兩個小丫頭背對著她,許是以為沒人,談笑聲漸漸放開,你一言我一語地逗趣,聽得許析梅蹙了眉,站出來喝道:“你們是來掃灑的還是來說書的?有這點貧嘴的力氣,還不留著好好干活?” 小丫頭們見了主子,齊齊噤住聲,頭埋得低低的,不敢再言語。 晚膳過后,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抄手游廊兩側,柔風拂過,鳴蟲清唱,四月園林春去后,中庭的兩株桃花謝了,只余深深密幄,綠蔭初茂,隱在一片沉沉暮靄中。羈鳥戀舊,池魚思故,月上梢頭,卻有人遲遲不歸家。 紀殊從正堂回到南院,途經花園時,和藍橋碧海二人在里面轉了兩圈,就當飯后消食?;氐侥显簳r,竟看到許析梅亭亭立在門前,不施粉黛,素衣白裙,一支簡單的簪子綰著青絲,身后只跟著一個低眉順眼的丫鬟。 “夫人散步去了?”許析梅聞聲轉過頭,福了福身,朝紀殊抿唇一笑。紀殊有些訝然,雖正妻遇妾不必作禮,但他仍是還了禮,道:“將軍還未歸,不知何時才能回來。你若有急事,我可以代為轉告?!?/br> “我不是來找將軍的,我是來找夫人的?!痹S析梅沖身后的丫鬟使了個眼神,丫鬟便將手上挎籃子的粗布一掀,里邊整整齊齊碼著三個形狀大小相差無異的陶砂壇子。許析梅對紀殊道:“前幾日夫人給我送的東西太貴重了,我沒什么能拿出手的,只做了一些酸脆蘿卜……昔年家母懷有身孕時很喜歡吃這個,開胃爽口,我便想著也給夫人做一些?!?/br> “多謝,有心了?!奔o殊收下東西,讓碧海拿去放好,一時不知該同許析梅說什么,默了半刻,只道:“令尊……清正廉潔,匡義不阿,實在……還請節(jié)哀。” “人固有一死,死生無常,六道輪回,命數(shù)如此,又有誰能逃得脫?!痹S析梅釋然一笑。二人走到院中,紀殊見今夜星朗天穹,蟾光漫水,竹影似藻荇交橫,霽月清風盈盈滿袖,便邀許析梅亭中賞月,還讓丫頭斟了一壺“秋露白”上來。 瓊漿佳釀,淳香縈繞,許析梅喝了兩杯,不覺便有些醺然。紀殊呷了一口清茶,垂眼觀杯中月,緩緩道:“我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人……但失怙之痛,想必定然很難熬。” “我進萬府已然七載春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痹S析梅又斟了一杯酒,輕晃杯盞,杯中映月亦隨之影影綽綽,她語氣飄渺,倒像是在自言自語:“夫人不計前嫌,還如此安慰我,我……” 謝夫人說得不無道理,妻妻妾妾還不都是看男人臉色。她嫁進萬家七載,未曾得萬嵎一朝恩寵,終日似囚鳥居于后院高墻內,喜怒哀樂并無人過問。 許鶴逝世乃是一大變故,她借由此因,得與萬嵎一同回許府守靈,可紀殊卻一次也未曾歸寧,如此得罪了正妻,之后的日子怕是更難過。但紀殊竟然還托丫鬟給她送了一柄白玉如意,驅邪避惡,承福祈禳,望日后萬事皆如意。 此前二人并無甚交集,因侍妾不能上正堂用膳,二人只在三月三以及出喪前夜匆匆見過兩面,許析梅收到玉如意,驚詫之余,便覺汩汩暖流上涌心泉。 “錢財俱屬身外物,我如此行事,一是望能稍微慰你心中傷痛,二來也權當是給腹中孩子積些善德了。”紀殊有些哭笑不得,那日聽墻角時隨口扯了一句要給許析梅送禮,后來本著“言出必行”之理,就讓藍橋隨便挑一樣東西贈予她,沒成想還能得今夜此番交結。 兩人又聊了些天南海北,才知彼此志趣竟有幾分相投。許析梅微醺,話也漸漸少了遮攔,想到今日兩個掃灑丫頭的狂言,脫口便問:“府上皆傳……將軍要娶阮姑娘進門,夫人你……” “自古夫君納妾,為妻者又能說些什么?夫為妻綱,大抵如此?!蹦切┰捈o殊多少也有些聽進耳中,默然片刻,他苦笑道:“虛虛實實,也并非全然是空xue來風。我身子如今這般,也有幾分自知之明,怕是也不能撐太久。他一心系在阮姑娘身上,得償所愿,執(zhí)手偕老,也算好事一樁?!?/br> 許析梅打了個酒嗝,把酒邀月,吟道:“寒潭瘦萼暗參差,冷月修竹影蹉翹。春敗花凋酒盡消,癡情皆為多情擾?!?/br> “‘蹉翹’對‘參差’,妙也?!奔o殊淡淡一笑:“你醉了,我讓丫頭們扶你回去吧?!?/br> 紀殊從亭中石凳上站起身,撣了撣衣擺后,奪去了許析梅手中攥住的杯盞放在青石案上,又扶她起身,回過頭正想招呼幾個丫頭過來收拾,卻倏然看見不遠處竹叢旁,一人長身而立,劍眉斜飛,峰鼻高聳。英氣勃發(fā)的雙目中,傾流而出寫不盡的深邃難言之意。 二人月下默默而立,相顧片刻后,萬嵎走上前,扶過許析梅的手臂,道:“我來吧。” 紀殊應了聲,招手叫來兩個丫頭,丫頭們便一左一右扶著許析梅回去了。紀殊在院門前駐足,直至三人身影消失在轉角處才安心收回視線。 銀漢無聲轉玉盤,夜風忽過,斜竹簌簌,鳴蟲清唱二三響,余下唯有二人步履聲聲,衣裾飄動。 紀殊微微抬頭,看向萬嵎時,卻見對方亦在看他,指節(jié)不覺微微蜷起,呼了口氣,輕聲道:“方才,你聽了多少?!?/br> 萬嵎停下了腳步,側過頭,似要望穿脈脈秋水,默然凝視半晌,才問:“你說‘自知之明’、‘不能撐太久’,又是如何得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