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怦然心動（1）

    他從一個自由的有些揮霍的地方回到了寒冷而沾染著塵埃的故鄉(xiāng)的土地上。

    在這里，人們和其他地方的人沒什么兩樣。這個世界正經(jīng)歷一個物質(zhì)大井噴的時代，街道上多了許許多多擁擠的店鋪和五光十色的產(chǎn)品，錄像帶里展示著來自大洋彼岸斑斕多姿的城市、電影院、賭場和游樂園，年輕人們成群結隊的飲酒作樂、跳舞唱歌，向往著綠色的票子和自由。

    只是當白日的喧囂離開之后，長夜留給人的少了一份沉穩(wěn)和安寧，多了許多迷惘和寂寞。而信仰缺失的部分，似乎只能用愛情來填補。電視里演的，書里寫的，廣播里說的，歌曲里唱的都是愛情，或喜或悲。

    可愛情到底是什么呢？

    凱撒自認為他對第一個omega曾經(jīng)有過愛情，如果那個人當年開口挽留過他，他也許會再沉迷久一點的時間。少年的愛情是純真而深刻的，因為尚未被世俗和塵埃沾染而顯得格外珍貴。只是，最后他們都選擇了現(xiàn)實，甚至沒有過一絲一毫的掙扎。

    興許是因為這個omega是他第一個情人的原因，凱撒與他同床共枕了三個月，感激他用臂彎讓他得以在漫漫長夜中平靜入睡。alpha給了他很多錢，這些錢足夠他買一張飛躍大洋的機票還有剩余。不過他到底用這些錢去做什么他并沒有太關心。年輕的公爵并不相信大洋彼岸遍地黃金的說法，因為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紛爭、饑餓和壓迫。

    雖然凱撒過過苦日子，但也沒真正意義上的餓過肚子，或許是因為他太小了，在體驗那種生活的時候被更為強烈的情緒沖淡了饑腸轆轆的感覺。

    說到最懂愛情的人，公爵曾一度覺得非馬克西姆莫屬。

    獅心軍團對美人的評判標準，更偏向古典的派系。那些被認為成帥哥美女的人大多身材高大勻稱，并且要在戰(zhàn)場上有所建樹。凱撒在大清洗之前曾見過家族歷代軍團長留下的影像，大多是巴掌大的畫像，近一個世紀以來才變?yōu)榱苏掌?。平心而論，他們并不都算得上帥氣逼人，其中有一些臉上滿是傷疤，還有些疑似天花、風流病等疾病留下的痕跡。

    如果說這些戰(zhàn)士是憑借自己的氣勢贏得了些許’美貌’的投票，那馬克西姆就是靠實打實的長得帥竊取了不知多少omega和beta的芳心，五十出頭的時候看著和十多年前幾乎沒什么變化。

    馬克西姆本人就像他的名字一樣，積極、快樂、浪漫又偉大。即使過了中年，昔日的貴族、軍團醫(yī)生、工會的宣傳長仍保持著相對健美修長的身材，頭頂?shù)幕鸺t毛發(fā)相當茂盛，到死都沒露出有礙觀感的頭皮。他對誰都是彬彬有禮，臉上總帶著些玩世不恭的笑，明面上熱情似火，骨子里卻透露著微微的生疏。

    在一些時候他會找一個安靜的角落，交叉著雙腿坐下，扭頭凝望遠處的天空，充滿了憂郁的美感。軍團里上一輩的人都說馬克西姆有一個秘密的戀人，但他們誰都沒見過。那個人想必十分特別，讓這樣一個花花公子記了一輩子，可以對其他一切人熟視無睹。

    其實不只是他一人，軍團里那些活過了擴張戰(zhàn)爭、內(nèi)戰(zhàn)、反侵略戰(zhàn)和大清洗的人，幾乎每個人心底都有不能說的秘密，關于一個人、幾個人甚至一群人。

    當他回到軍團大本營的時候，冬天的第一場雪如期而至。人們熱情的歡迎了他，就像他是他們共同的兒子一樣。再吃了一頓由燉菜、牛排、巧克力蛋糕和大量的酒組成的豐盛晚餐之后，馬克西姆借著酒勁告訴他，他和許多上了年紀的人一樣決定去更北的地方打仗了。

    “你已經(jīng)足夠大了?！瘪R克西姆說道?！皝啔v山大繼承位置的時候，大概比你再大個兩三歲，在這一點上你超過了他，我可真是太開心了?！?/br>
    這一次，他們的敵人是恐怖分子，彼此有血海深仇、抽筋剝皮、完全無視人道主義精神的那種。

    公爵知道知道這將會是一趟極其兇險的旅程，因為上一場戰(zhàn)爭的結果非常慘烈，很多父親、母親、兒子、女兒、丈夫、妻子都沒有回來。不過這一次，是軍團以個人的名義參戰(zhàn)的，和以前那些帶著王朝和革命榮耀的戰(zhàn)斗都不一樣。對此，公爵并不打算阻攔他，但多少還是為他唯一的孩子鄭晶感到遺憾，畢竟她才幾歲大，不能既沒有母親又失去父親。

    “你需要我們把她送到鄉(xiāng)下去嗎？或者送回華國？那邊已經(jīng)很久沒打過仗了?！彼f著，想到了電視里的那些新聞。他們的老朋友，華國的人民生活在一個充滿煩惱但相對安定和平的時代里。

    馬克西姆聽了年輕團長的話，喝了口酒，回答道：“她是兩個革命者的孩子，她不會成為大家閨秀的?！?/br>
    “她可是個女孩子，她難道以后不要結婚生子嗎？”

    “女孩子怎么了？特蕾莎也是個女人，還是個beta，她打起架來可比大多數(shù)alpha男性都要兇悍?！彼胄Π霅赖恼f道?！安灰驗樾詣e而將人劃為三六九等，我的朋友，與其保護弱者，不如教會他們?nèi)绾伪Ｗo自己?！?/br>
    聽了他的話，青年一時語塞。他看著馬克西姆點燃了香煙，以一種探究的目光望著他輕輕笑了起來。

    “我猜你已經(jīng)體驗過omega的滋味了？”中年男人非常直白的問道?！澳阌X得他們白嫩、可愛又脆弱，隨時都需要alpha的呵護？”

    “……對?！?/br>
    “如果你只是玩玩，一定要做好該做的事情?！彼駛€父親似的叮囑道?！拔沂菦]辦法理解這種性解放，我更可能會付錢?！?/br>
    軍團里的一些alpha們即使再粗俗，也成長在相對保守的舊時代，妓院和酒館的性交易是一回事，像如今的年輕人一樣瘋狂zuoai就是另一回事了。

    “這純屬于是被糖衣炮彈侵蝕的結果！”一個喝醉的人厚道?！耙媸莻€alpha，就該做點像樣的事情?！?/br>
    “說真的，你也該剪頭發(fā)了?！碧乩偕行蹜z的摸了摸他的金發(fā)。“你現(xiàn)在跟個舊貴族一樣?！?/br>
    是的，他現(xiàn)在看上去不像個軍團成員，倒像是舊世界里的年輕貴族。他的金發(fā)已經(jīng)長到了肩頭，發(fā)梢微微卷曲，隨意的披散在頭頂，偶爾有一兩根落在青年尚顯稚氣的臉上，映襯著他的藍眼睛更加深邃迷人。軍團里不是沒有留長發(fā)的人，但是他們喜歡用發(fā)蠟把頭發(fā)向后梳理好，這是在戰(zhàn)爭時代留下的習慣，因為亞歷山大和他的父親都喜歡這樣的發(fā)型。

    她用手捋起他的頭發(fā)，臉上的神情變得溫柔又深情：“你長大了，凱撒，在舊時代都是結婚的年紀了。”

    “你可是肩負著壯大家族的責任?！币粋€alpha喊道?！拔覀兌嫉戎阏乙粋€漂亮的omega，生個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個孩子呢。”

    他看到馬克西姆點燃了香煙，以非常輕快的語調(diào)哼起了：“就像每個青年一樣，你也會遇見個姑娘，她將和你一路前往，勇敢穿過風和浪……”

    在我們生活途中，

    愛情將來到我身邊；

    這愛情巨大的力量，

    狂風暴雨也阻不當！

    聽風雪茫茫，

    夜空流行飛翔！

    我的心向我召喚，

    奔向動蕩的遠方。

    “愛情可不僅僅是對一個人或幾個人的，我的朋友?！瘪R克西姆似乎看出了凱撒的迷惑，語氣嚴肅而調(diào)皮的說道：“它有更崇高的意義。”

    “比如？”

    “……比如王朝和工會?！彼兆×饲榫w，陷入了熱鬧后的沉思。

    又過了一些日子，馬克西姆帶上一群人踏上了征途，而凱撒則帶著另一群人踏上另一條征途。在臨別之前，男人擁抱了自己的女兒。

    小時候的鄭晶和其他混血兒一樣長得十分可愛，像個梳著紅頭發(fā)和黑眼睛的洋娃娃一樣。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馬克西姆并沒有給她改名，而是保留了她華國母親的姓氏。他對這個女兒的感情很復雜，他出于本能的愛著她、寵著她，同時看她的時候又帶著些憂傷。

    “你要以我為榮啊，我的小公主?！彼曇舻统恋恼f道?！败妶F的人視榮耀高于一切，而我就要去踐行這種榮耀，可不能讓該死的亞歷山大把我甩開太久?！?/br>
    鄭晶抬起頭，仰望著眼前高大英俊的男人，輕輕點了點頭。這時的她已經(jīng)開始理解’榮耀’二字背后的沉重含義。

    “不要悲傷，不要難過，并不是所有人都回不來。今天的分別是充滿希望和光明的，我的朋友。這一次，我們依舊是為了我們的父母、愛人、子女和朋友而戰(zhàn)斗，為了他們能夠快樂健康的活在一個沒有紛爭的世界，為了讓他們遠離死亡和傷痛的侵襲。當短暫的rou體毀滅之后，軍團的精神將永垂不朽。”

    馬克西姆就是這樣一個有魅力的男人，無論是在什么場合都能發(fā)表激勵人心的演說，要為觀者演出一場精彩的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