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失誤
狼與當然不愿意接受這個結果,他就當沒有這回事,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打算。 但他的態(tài)度是一碼事,世子的態(tài)度又是另一碼事。世子開始刻意與他疏遠,保持距離,而狼與也因為被他趕走而“賭氣”了起來,兩人見面時氣氛很是僵硬。 他們就這么不冷不熱的保持著尷尬的距離,誰都不愿意對自己的決定退讓,首領之類旁人并不知其中內(nèi)情,對此束手無策。 他們現(xiàn)在準備回家,這一路上也并不是無所事事的,某個地方山賊成了規(guī)模,聽說欺男霸女、惡貫滿盈,當?shù)匕傩丈钍芷浜?,苦其久矣。剛好他們歸途可以特意過去一趟,首領便提出要剿滅那里的山賊。 強龍壓不過地頭蛇。他們打贏了胡軍殘黨,卻在熟悉當?shù)氐匦蔚纳劫\手上吃了虧,世子和首領分頭行動,本以為能效聲東擊西。但世子自以為隱蔽的位置卻被熟知地形的山賊察覺,將世子帶的隊伍給包圍了,形勢很不樂觀。 世子身邊的人并不多,沒有辦法殺出重圍,他只得便退便思考對策??扇嗡绾嗡伎?,眼下這種局面都是兇多吉少,他沒有辦法顧全所有,權衡之下,便選擇了有利于首領那邊的對策,首領那邊人更多更有機會反擊,且首領作為明面上的精神領袖,不能有閃失。 他這樣的決定便是把自己放在了進退兩難的處境,他不得不負隅頑抗,祈禱首領那邊可以快些察覺狀況來支援。如果一直無人解圍,他們寡不敵眾,最終就是全滅的結果。 山賊的質量層次不齊,武功基本都不如他們這些平時訓練的士兵,而世子則算個二流水準,不如首領,但與草寇和普通百姓比,還是綽綽有余的??杉懿蛔Ψ降牡乇P人多勢眾,世子帶人手起刀落殺了不少人,山賊們見同伴身亡更是怒發(fā)沖冠,亡命之徒拼得更兇。 世子的隊伍里逐漸有人受傷,但山賊們的三腳貓功夫還不足以對抗世子。見世子一人就殺了他們好些弟兄,山賊的頭目忍不住了,令所有人停手,將他們包圍,然后獰笑著讓世子出來單挑,說要親手割下世子的頭顱。 身后有這么多人,世子當然不可能退讓,只得提劍迎戰(zhàn)。 這個山賊頭目曾經(jīng)也是個江湖中人,但品行不端,被逐出師門,趁亂便靠著武功集結了不少三教九流的二流子,占山為王,欺男霸女,為禍一方。 他雖是個徹頭徹尾的人渣,武功卻不低,想必也是以此來威嚇手下的。世子一與他交手,便自覺不敵,被逼得節(jié)節(jié)敗退。他身上被傷了不少,那頭目就跟貓逗耗子似的,故意慢慢折磨他,任他狼狽閃躲,并不給他致命一擊,別的山賊們在邊上嬉笑奚落,大聲叫好。 世子隱約知道,自己可能是逃不過這一劫了。 他對死亡并不太恐懼,他為了自己的存活,從最初的三皇子到引領義軍殺敵,同樣踩著無數(shù)人的尸骨走到今天。他并不仇恨這些山賊或者是胡軍,所有看似不同的勢力不過是因為立場不同罷了,本質都是一樣的,對素未謀面的人談何恨意?但這就是人類的戰(zhàn)爭以及所有爭奪的規(guī)則,你不殺了別人,別人就會殺了你,踩著你的尸骨走他的路。 世子的足下也早已白骨累累,他能活下來,不是證明他有多特別,只不過是因為他深諳這套規(guī)則且運氣不錯。他從沒有逃避過,自己有一天或許也會成為別人足下的尸骨,這一殘酷的事實。 他心中坦然,只回憶了一下,留給小枝的錢財有沒有給夠,希望她日后一個女人帶著孩子別受欺負,即使不改嫁,首領也會照顧她的吧? 世子難以招架山賊頭目的招式,眼看著那劍就要刺入他的胸口,一柄彎刀飛擲過來,直接打落了山賊的劍。 狼與竟從邊上的樹上直接翻身躍下,落在了他們的角斗中間,他外出作戰(zhàn)時因為容貌顯眼,一貫帶著一面青面獠牙的面具,頗為唬人。 狼與的氣息有些急促,應該是馬不停蹄的趕來的,他從容的撿起地上的彎刀,對那山賊頭目說:他不過是個十幾人小隊的小隊長,你卻將斗過他當做一件津津樂道的事,也不嫌害臊。 那頭目果然被他激到,對他刀劍相向:你們這種雜碎,來一個我殺一個!來一雙,我就殺一雙! 他提劍就進攻,狼與自然迎戰(zhàn),可形勢卻完全扭轉了過來,方才是頭目逗世子,現(xiàn)在反倒成了狼與逗他。 頭目自從當上了這山賊頭目,就順風順水,很久沒受過這等窩囊氣了,嘴上罵罵咧咧、氣急敗壞,卻無法傷到狼與分毫。 世子雖撿回一條命,卻在一旁看得暗自心驚,他知道狼與武功不低,但按照以往來看,應該也完全沒到可以碾壓山賊頭目的地步。如此看來,平日里他顯然是隱藏了實力。而且他動手干凈利落,不是個會戲弄對手的多事之人,他現(xiàn)在是在拖延時間。 世子猜得不錯,等到他隱隱聽到其他的嘈雜,猜想可能是首領率人趕到時,狼與便痛快的解決了山賊的頭目,并將他因難以置信而死不瞑目的頭顱割下,提在了手上。 他身上浴血,臉上帶著鬼面,說話又帶著怪異的口音,強大又可怖,那些山賊見頭目竟然被殺死,面對他一時完全慌了神,無人敢上。 狼與便高舉那頭顱,揚聲道:你們的頭目說得冠冕堂皇,只不過是只三腳貓,連我都贏不過,義軍里比我厲害的可綽綽有余! 他故意將世子與自己說得很普遍,并且佯裝在義軍內(nèi)地位并不高,借此威嚇那些不懂行情的山賊。 那些山賊果然被嚇到,本就因為頭目被殺而渙散的軍心,更是成了一盤散沙。抵抗也很三心二意,還有人試圖悄悄逃離,首領率人趕來后,不費多少力氣就剿滅了這些山賊。 他們占了山賊的地方暫時歇腳,首領帶著大家去解救那些被關押的受害百姓,拿了山賊的物資分給百姓,并準備慶功宴。 他們都知道這次計劃是世子失算了,如果不是狼與,根本不可能“成功”。即使計劃失敗,山賊也肯定會被剿滅,但是世子會先被殺死。 可他們處于這種位置,必須讓下面的人信服,這樣的差錯,掩蓋過去比暴露出來讓下面人知道要好得多。一旦在人心里種下疑竇,長此以往,對他們的威信和響應力會是一種消磨。 世子心情不好,也不愿意慶祝自己的“失誤”,便不參與了,首領拍了拍他的肩,沒說什么離開了。 世子找了個布置得不錯的山洞自行療傷,他一邊處理手臂上的傷口,一邊想著今天發(fā)生的事。 盡管,從結果來看,這件事皆大歡喜,但世子當然知道其中兇險,如果不是狼與及時趕到,自己恐怕已是他人的刀下亡魂。 這一切確實有他失算的主因,但同時,也完全暴露出了首領根本不足以與他配合、適當掩護他的弊端。 世子仔細詢問首領后,聽聞是狼與察覺異狀,與首領溝通問出計劃,便讓他比計劃的提前趕去,并自己直接抄近路獨自率先許久趕到世子的位置。 世子出于提防,已經(jīng)有一陣沒有將狼與帶在身邊,并且連計劃也不曾告知了。狼與卻依舊能如此敏銳,甚至及時趕到,救了自己一命,這令世子的心情十分復雜。 他疏遠隱瞞狼與,狼與卻會在如此危急的關頭,只身一人趕來救他。 如果他是真的要殺了自己,那他根本不需要來救,冷眼旁觀事態(tài)發(fā)展就好,反正一切確實與他無關;如果他是要對義軍不利,那就更應該放任自己去死,這次的失誤,已經(jīng)充分暴露出了首領雖是精神領袖,卻聽從仰賴于他的事實。一旦他死了,那義軍雖不能說不堪一擊,但在多方勢力的擠壓下,瓦解也只是時間關系。 他正心不在焉,赤裸的肩背上卻是一熱,來人沒說話,靜靜的為他后背上的傷口上藥。 等到幫他處理完了傷口,狼與才問:不去喝酒? 世子說:慶祝自己的失誤嗎? 狼與頓了頓安慰道:你們中原不是有一句話:勝敗乃兵家常事? 世子沒說話,狼與知道他完全沒有被安慰到,想了想耿直道:說實話,你應該也知道,現(xiàn)在一切都壓在你一個人身上,你一人走錯,便全盤皆輸。他沒有辦法幫助你,他只是依靠你。如果他足夠聰明,或許能夠在這種時候彌補你的不足,可惜他不是。你需要更好的……戰(zhàn)友。 這個“他”,顯然是在說首領。 世子悶聲道:我知道。所以你是在說你比他更好嗎? 狼與不滿道:是的。這就是你對救命恩人的態(tài)度嗎? 世子理虧沒吱聲,卻感覺到身上一熱,狼與從背后環(huán)住了他,像是邀功又像是埋怨的說:今天如果不是我,你真的會死,這支義軍失去了你,也遲早會分崩離析。你肯定知道吧,為什么還這么看輕自己的性命?明知道他……還制定如此冒險的計劃? 世子覺得茫然又心累,不耐煩道:那我又能怎么辦?! 他一直以來都是如此,遇事時一貫獨自面對,沒有人會幫他,早已習慣了自己處理所有事。而身邊也確實沒有能讓他依靠或者喘息的人,甚至連流露出疲憊脆弱以及失誤,都已經(jīng)不被允許了。 狼與說得沒錯,義軍的所有一切都關乎于他,壓在他一人的肩頭,他早已經(jīng)喘不過氣了。 狼與被他懟了一嘴,反而聲音比他更大的回應道:你為什么總是對我這樣?!疏遠、忽視、隱瞞我! 他走到與世子面對面的地方,半跪下身的接近席地而坐的世子,直接與他對視,這個侵犯個人空間的姿勢頗有壓迫感,他怒道:你就這么不想跟我說話,這么想要趕我走,這么討厭我嗎?! 世子驚愕于他突如其來的怒火,被他說得發(fā)愣,又聽他質問:明明是我發(fā)現(xiàn)異狀,心急的趕來救你,你憑什么這么對我?!為什么還要推開我?! 世子艱澀道:我很感謝你救了…… 狼與氣急敗壞的打斷他:我要的才不是這個! 他說罷便急切的吻上了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