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取信
小郡主被他駭人的氣勢所攝,根本說不出話來,被放開后,好半晌才反駁:……護我?如果不是他殺了三皇子,王府根本…… 戎親王笑出了聲:那些蠢貨查到兇手了嗎?當年你嫡兄風頭正盛,王府遲早會為他所累。誅殺你全家的是老皇帝,你不敢恨他,又不愿歸咎于父兄,便將罪責都推到他頭上,好像沒有這番變故王府便能安然度日一般不思進取。 你覺得這一切都是他欠你的,卻不曾想,若不是他,你早已與你的父兄一同殞命;若不是他,你又怎能在這戎親王府安然度日?在王府中他過得如何,你不會不知,他從不曾虧欠過你,就連在這戎親王府內,他也一直用自己的身體來換取你的安危。他被迫對我敞開那副奇異身軀的屈辱模樣,真是令人回味無窮。 戎親王仍舊面帶微笑,卻不是以往那種偽裝出的溫和,而是惡意又邪佞的真實面目。 小郡主不愿意相信這一切,她無法接受世子做的一切居然都是為了保護她這個事實,這樣的話,她之前與世子的反目又算什么呢? 見她失魂落魄又被自己所威懾,無法反駁的模樣,戎親王覺得很是無趣,叫來外面伺候的芍藥和添香。 戎親王吩咐芍藥看好小郡主,又譏嘲道:你唯一的價值就是束縛他不得不留在我身邊,卻愚蠢的親手斬斷了這段枷鎖。讓他不再顧忌的從我手中溜走,也斷送了這世上僅剩的真心待你之人,絕了自己的后路。那便肩負起身為“郡主”的職責,乖乖做個漂亮的禮物吧。 小郡主就這么被押送回了自己的房間,她經受的打擊很大,戎親王一貫溫和完美的假象在她心中粉碎,而她一直誤會的真相則讓她難以接受。 戎親王安排芍藥看著她,也像是故意刺激她,芍藥先前跟著世子,知道世子的許多事,從芍藥口中,小郡主也被迫印證了不少真相。 她無法反抗戎親王的決定,也沒有勇氣抵死不從的自裁,最終也只能被戎親王當做昂貴的禮物,送給了胡人的王族。 戎親王實際上也沒指望用小郡主拴住世子,只是小郡主非要求見,惹他不快,便故意揭穿她的愚蠢罷了。 戎親王本以為自己一定能重新得到世子,但亂世尋人很是困難,他的勢力也只能遍布在自己的領地內,便更想要奪取天下,進一步擴大自己掌控范圍。 轉眼六年過去,仍舊沒有世子的音信,琥珀也隱晦的提過,現在世道這么亂,世子說不定早就遭遇不測了沒定。 戎親王不置可否,并不這么認為,只是專注于自己要做的事。 直到他被那支義軍出奇制勝擊退胡軍吸引了注意力,這絕對是中原的變數,令他十分關注。 他打探了義軍以往的事跡,又從后來扭轉的犀利作風,判斷出義軍首領并不是決策者,軍師另有其人。 這人手段高明,計謀出其不意,勾起了戎親王的興趣,但時機未到之時他便只能遠遠看著。 自從失去了世子后,他已經很久沒有如此熱血沸騰的感覺了,等到合適之時,便安排好一切,親自去會這個人。 卻沒想到這個軍事就是世子,真是令他又驚又喜。 戎親王原本的打算是接觸到義軍中那個隱藏著的軍師,然后想法子拉攏,如果不能為自己所用,就干脆殺了對方,以絕后患,反正以他的武力值和能力來說,絕對可以全身而退。 可如果這個軍師是世子,那就必不可能被“戎親王”所拉攏,他如此隱藏自己的存在,恐怕也是為了躲避自己吧? 真是叫人傷心啊。 事已至此,即使世子不愿意為自己所用,戎親王當然也舍不得殺他。 此時,面對世子不耐煩的逐客令,他很快改變了主意,干脆的坐實了現在的身份,用帶著口音的漢語問道:就讓這么個雜碎來見我?你又算什么? 世子疑心他的來路和身份,很有戒心,戎親王故意放餌,給了一些城內殘余的胡軍勢力的情報,讓世子自己去驗證,并說他會對自己的情報有興趣的。 他的消息自然是真的,世子憑借他的消息避免了踩雷,于是第二次他求見時,便順利了不少。世子不認為他會無緣無故給好處,問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他裝作輕視世子的地位不高,堅持要見首領。 世子無法,就囑咐首領,不要一時腦熱答應這個胡人少年任何事。 見面后,戎親王就開始在心里嫌棄了起來,這首領看上去憨頭憨腦,沒有一處能與自己相比的,可卻與世子十分有默契。這讓他心頭涌上了強烈的不滿,怎么看這個首領怎么礙眼。 首領按照世子提前跟他說的發(fā)問,時而還看看世子的神情,確認自己沒問錯。 戎親王又在心里冷笑,果真是個仰仗世子才能的庸才,為什么他就偏偏要在這樣的蠢貨身邊?武學、才智樣樣不如自己,這種人究竟有什么好的? 戎親王心里酸得很,但絕對不會承認自己在嫉妒。 戎親王假扮的胡人少年自稱狼與,提出要義軍的人庇護他,而他會用情報做交換,他知道很多胡軍和胡人權貴的內情,肯定對他們與胡軍的交戰(zhàn)有幫助。 首領皺眉問他,他這是要背叛自己的母國,通敵叛國? 狼與嗤笑:母國?不是每一個臣民都能受到母國的庇護,而不是迫害,我只不過是其中一個罷了。 狼與很有棱角,性格犀利,說話都夾槍帶棒的,透著一股子憤世嫉俗的少年心性。 但相貌卻并不粗獷魁梧,反而看上去頗為年幼,長著一張娃娃臉。他的聲音也與“戎親王”的截然不同,戎親王少年走南闖北時就已經粗通口技,偽裝聲線并不在話下。 是以,即使是昔日日日相對、同塌而眠的世子,也不會將這性格、聲音、長相截然不同的兩人聯系起來。頂多因為相似的眸色而對他有些不喜罷了。 狼與給的情報當然都是真的,省了世子不少事,但他出現得湊巧,還是自己送上門,世子不可能不起疑心。 某次,世子故意設了個局,留了幾個胡軍的殘黨想要試探狼與,這里面恰好就有認識狼與的人,但他脫口而出的卻是另一個名字和一連串關于對方叛國的辱罵。 果然,狼與并沒有那么簡單,完全不是他自稱的情報販子,分明有另外的身份和名字。 狼與面對世子的試探,惱怒的拔刀要殺了那幾個胡人,甚至想要對世子刀刃相向。但奈何義軍人多勢眾,他只殺了一個胡人,便被阻止,討不了好,只能悻悻離去。 世子按照那胡人所說的名字,查到了狼與的真實身份。 他并不是一個普通的胡人百姓,而是一個淪落成通緝犯的落魄貴族,一個罪臣。他的家族本來頗有權勢,卻在權利的角逐中敗下陣來,于是家族中所有人都被趕盡殺絕,只有他作為家中幺兒,僥幸逃過一劫,卻成了通緝犯,只能躲藏在漢人的地盤。 他的身世竟與世子有幾分相似,會背叛胡人想必也是出于對當權者的不滿以及復仇。 狼與身份敗露,便不再主動與義軍接觸,銷聲匿跡了好幾日。 直到某日義軍要剿滅躲在城外的胡軍殘黨,卻發(fā)現敵方比想象中的要多,去查探的人中有幾個已經被俘獲。世子不希望俘虜說出己方的情報或者被殺,也不能貿貿然的闖入攻打。正一籌莫展,狼與卻悄無聲息的翻入了他的房間,直接找到了他。 狼與提出了一筆交易,他會給世子情報,助他們與胡軍交戰(zhàn);而世子則不能將自己交給胡人,且要讓自己與義軍一同行動,借此保護自己。 世子心有疑慮,為了眼下的情況,不得不暫且同意。他依靠狼與對胡軍的了解,順利的將那幾個俘虜營救出來,并從內部制造混亂,里應外合的瓦解了敵方。 他們達成了初步合作,不過世子當然不可能對狼與放心,但也不能將他當做階下囚,又擔心他花言巧語蒙騙其他人,便只好親自與他周旋,或者說監(jiān)視。 狼與對此也無所謂,他一針見血的表示,自己早就看出世子才是義軍的真正決策者了,不然之前也不會直接找世子合作。與其費工夫與那些無用之人周旋,不如直接和世子溝通,省時省力。 在相處中,世子感受到狼與此人生性活潑,也很愛做一些捉弄他人的惡作劇,時常讓人頭疼。 比如會故意挑斷正在練武的士兵的腰帶,讓對方出糗,在別人追著要打他時,又憑借自己詭異的身法東躲西藏,讓人抓不到,十分生氣。再比如會在世子看書時,把他的書偷偷換成春宮圖,然后故意裝模作樣的取笑世子,總之幼稚又氣人。 但不得不說,這種任性妄為,非常能拉進關系,彰顯存在感。在打架吵鬧中,狼與頗有那么些融入集體的意思,也與世子熟絡了很多。 他與義軍一同活動,世子最初不允許他參與行動,與敵方交戰(zhàn),怕他有二心,臨陣倒戈。但他耐不住性子,非說手癢,又開始抱著世子的腰往他身上撲,耍無賴。 義軍中都是男人,其實大家肢體接觸是很正常的,但世子不喜歡,他地位高,也沒人會來和他勾肩搭背的??衫桥c偏偏就完全無視這一切,也不知是胡人奔放的天性還是不識時務的大條,自從他發(fā)現世子不喜歡肢體接觸后就格外喜歡這么做,以此無賴的逼迫世子答應亂七八糟的要求。 世子當然不想答應,但狼與見他不同意,動作也變本加厲,手竟然直接摸進了世子的衣襟。他將世子摟在懷里,熱度和呼吸也越來越粘膩,聲音中隱隱透出了點其他的意味。 世子武功和蠻力都不如他,掙不過他,居然還感覺到他那玩意硬了抵在自己背后,簡直毛骨悚然,掙扎著質問他:你怎么還有這愛好? 狼與貼著他耳朵摸他說:你答應我,可能就沒有;你不答應,就一定有。 世子真是沒力氣發(fā)火,無奈道:拿好刀滾! 狼與知道他這是同意了,立刻松開手去拿刀,對上世子一言難盡的目光,他坦然的說:男人的生理現象而已,畢竟我跟妻子已經分開很久了。 世子詫異:你還有妻子? 狼與看著他,笑得還挺可愛:有啊,他很誘人。不過因為變故,我們已經分開六年了。 世子嗤笑道:六年?那你當時不過就是個黃毛小兒,懂什么? 狼與深色的眼眸中透出微微的藍色,讓世子有一剎那的心悸,竟想起了曾經的那個人。 卻聽狼與用與那人截然不同的聲線和容貌說:我懂什么,你以后就知道了。 世子擺了擺手:我不想知道。 狼與卻笑了起來,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配上他的臉,很有少年那種稚氣可愛的感覺,他開玩笑似的說:這可由不得你。 世子方才的緊張感很快消散,那個人從不會這么笑,他一貫笑不露齒,優(yōu)雅又“溫和”,言語也不可能插科打諢,或者像個銳利的少年一般直白又鋒利。 這分明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只是眸色相似,并不能代表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