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結為夫妻
世子身上的紅疹當然很快就消了,他“治病”的事在身邊人面前自然是瞞不住的,跟出城的小枝很快也知道了世子的情況。 城外比城內(nèi)要混亂得多,完全是毫無道德的法外之地,饑餓、殺戮、暴力屢見不鮮。 世子本以為云州的邊境城池氣氛緊張,除了城才發(fā)現(xiàn),外面已經(jīng)完全超越了緊張,只能用“可怖”來形容了。人命如草芥,被戰(zhàn)亂逼迫得流離失所的難民,為了爭奪資源、搶奪食物,什么都有可能發(fā)生。 但即使是這樣,他們也不敢輕易踏足鬼醫(yī)的住所,鬼醫(yī)與尸體為伍,瘋瘋癲癲又頗有身手,同樣是他們難以匹敵又畏懼的存在。 鬼醫(yī)對世子的身體很感興趣,如果不是洛大夫攔著,警告他世子是自己的客人,他都巴不得把世子解剖干凈了來看看,或者在他身上做實驗,最少也得仔細研究一下世子的身體結構。 小枝對鬼醫(yī)很是畏懼,她本就是跟出城照顧世子的,如此一來,與世子待在一起的時間便也多了起來。 她驚訝于世子這樣的男人竟然也能生子,但或許是她也曾為人母,對世子的恐懼心打消了幾分,生出了幾分親近感。 他們?nèi)杖障鄬Γ饾u習慣了彼此的存在。小枝受以前生活經(jīng)歷的影響,很安靜也很聽話,世子覺得她也不能一直這么任人欺負,就開始教她一些簡單的讀寫,也給她灌輸一些自保的理念和方式。 小枝一知半解,但她心里也是很佩服世子和洛大夫這樣“有學識”的人的,學得很認真。 世子體態(tài)越發(fā)明顯,洛大夫與鬼醫(yī)見多了疑難雜癥,又早有所料,并不奇怪,只有小枝非常好奇。 世子知道她并沒有惡意,想來或許是她自己失去過子嗣,所以心中更有感觸,便主動問她想不想摸摸看。 小枝其實還是不敢觸碰男性,但面對這樣情況的世子,她竭力克服了恐懼,小心翼翼的觸碰到了世子的肚子。世子到底是個男的,體型完全不似女性那般嬌小,即使懷孕,也不會像女子那么顯懷。小枝的手掌慢慢覆蓋了上去,卻被猝不及防的胎動嚇了一跳,抬頭說:先生,他動了! 世子已經(jīng)習慣了,也接受了肚子里有個孩子的現(xiàn)實,說實話,他對這個孩子的存在只感受到了迷茫,完全沒有任何想法。對他來說這更多的是累贅和拖累,流著令他厭惡的另一半血脈,卻要他來承擔后果,甚至可能送命。 但是小枝不知道這些,她對未出世的孩子抱有一種莫名的期待。她問世子為什么不同孩子說說話,世子不懂有什么好說的,就見小枝自顧自的說了幾句。 面對成人,她總是會擔驚受怕,但面對孩子,她卻十分的放松。 這次接觸過后,小枝面對世子更大膽了不少,時常在世子的允許下關注或撫摸這個未出世的孩子。 這也勾起了她的一些回憶,她難得話多了不少的與世子聊起自己之前懷胎的感受。 世子從她的話中明白,她從沒有被人溫柔以待過,旁人給予的只有掠奪與侵害。她覺得只有孩子才是一張白紙,不會那樣傷害她,她的孩子也是只屬于自己的,所以會對孩子傾注自己的溫柔和愛意。 可她曾擁有過的孩子最終還是失去了,她也無法再生育,世子感到十分心疼,想了想說:那你便做這個孩子的娘親吧。 小枝聽了難以置信,大喜過望,誠惶誠恐的問:真的可以嗎? 世子便說:我日后定會離開這里,你如果愿意的話,可以隨我一起走,我能護住你。我們對外就以夫妻相稱,如此一來,旁人也不會覺得奇怪。 小枝聽到這些,本是十分高興的,可“夫妻”一詞很快勾起了她不好的回憶,隱約的笑意也僵在了臉上。 世子見狀也猜到了她的顧忌,也不逼迫她,又說:我不會做你不喜歡的事情。你若不愿意,也可以跟著洛大夫,你認真心細,日后學著做個女醫(yī)也很好。 小枝內(nèi)心左右搖擺,很是猶豫。現(xiàn)在沒有人迫她,她反而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世子身邊還剩下些之前從馴獸師那拿來的藥草,這些藥草都是中原不曾見過的,鬼醫(yī)十分喜歡,便將此作為了醫(yī)治的報酬。 同時,這些藥也用在了世子自己身上,他可以以此陷入昏睡,克服剖腹的痛苦,也免去掙扎,令治療過程橫生變數(shù)。 這手術到時候由鬼醫(yī)帶著洛大夫一同完成,古籍上對剖腹產(chǎn)子有過記載,但失傳已久,后來剖腹也多是舍大取小,取出孩子,母親便死了,不再知道如何令母子一同平安。 鬼醫(yī)的這么多年對男女老幼各類尸體的研究細致入微,倒是已經(jīng)窺破了其中奧秘,又有成功救治的病例,仔仔細細的給洛大夫講解了門道。諸如人體內(nèi)的皮rou也需層層分置,層層縫合,順序錯不得,以及注意用藥,需用某些藥物潔凈一切手術之物,不可染上任何污穢,諸如此類。 那些不懂得處理剖腹的庸醫(yī),都只縫合最外層,又不注意給傷口染上了污物,那里面的傷口便會層層潰敗,人也就活不成了。 世子聽得頭皮發(fā)麻,感覺自己就是案板上的rou,還是不聽趕緊走了。 盡管鬼醫(yī)說得信誓旦旦,但世子還是經(jīng)常覺得吾命休矣,臨到手術前一日,便對正對自己肚子里孩子說話的小枝說:小枝,如果我死了,你便做這個孩子的娘親吧。帶著他跟洛大夫回云州,在醫(yī)館里過日子,我的錢財會留給你和洛大夫,你有事找洛大夫商量,她是個好人,一定會幫你。 他說得很平淡,卻嚇到了小枝,小枝很相信洛大夫,洛大夫在她心里就是神醫(yī)。她從沒想過世子會死,驚恐的看著世子說:不會的,先生,洛大夫說過不會有事的。先生也是好人,肯定不會的。 她想到世子剛剛的話,竟是要把所有東西都留給她,心里又感動又害怕,不由紅了眼眶。 世子笑了笑說:我才不是什么好人,我害過的人可太多了,許許多多的人都巴不得我死了才好。 他伸手第一次觸碰小枝,摸了摸她的腦袋說:倒是你,不過雙十年華,從沒害過別人,卻吃了太多苦。你應該試著過自己喜歡的生活,和我扯上關系不是什么好事。倘若有朝一日,有人為了這個孩子找你麻煩,你便說這是你撿來的孩子,不必提起我。 小枝想到那種可能性,和世子會死,忍不住哭了出來:不會的,你不會死的,洛大夫不會騙人的。你說過要帶我一起離開,我們以后做夫妻,我愿意的……我想和你在一起。 世子聽到她的話,心里極為撼動,他向來都是獨來獨往、獨自應對所有事的。即使有時候會有同行者,比如小郡主,但也不曾真的對自己有太多真情,真心實意的喜歡他,認為他很好,希望他活著。 他好像總是得與許多人對抗,拼了命的才能狼狽的活下來,除了生養(yǎng)自己的母親之外,從不曾有人真的與他站在一起。 而現(xiàn)在小枝卻說想要他活著,想要與他在一起。她明明害怕男人,之前提到“夫妻”都微微發(fā)抖,卻愿意為了自己克服恐懼。嬌小的身軀看上去那么脆弱,被生活折磨得遍體鱗傷,卻好像擁有無窮的勇氣,竟愿意再次對自己這么個男人付諸信任。 世子啞然的看著她,覺得自己好像才成了貪生怕死、畏首畏尾的那一個,他失笑道:好,我們結為夫妻,一同養(yǎng)育這個孩子,這是我們兩人的孩子。等離開這里,我還想去找我的母親,你有什么想做的嗎? 小枝破涕為笑,搖了搖頭:我已經(jīng)沒有親人了,跟著先生就好。 她說著又伸出小指:我們拉鉤,這樣就不能說話不算話了,老天爺若想收先生也會顧念的。 她的想法迷信又單蠢,世子卻不忍心打破她天真的信念,同樣伸出小指勾上了她細瘦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