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眠雨這輩子的喜怒哀樂都被濃縮在了這和黎姜糾纏的這小一個月里。在此之前路眠雨的情緒一直是個數(shù)軸，連個坐標系都算不上，只有腎上腺素高低之分這一維走向，沒有高興悲傷的第二維走向。打架和睡女人對他來講作用是一樣的，都是釋放激素的渠道而已，而如今面對著黎姜，各種細膩到他自己都無法分辨的情感就都被激發(fā)了出來。愛與恨、憤怒與悲傷，往往都只是隔著一條細細的界限，微妙得難以言說。

    其實總結(jié)起來也簡單，就倆字。婆婆mama。

    “餃子醋里放辣椒嗎？蒜泥呢？“　路眠雨不敢回頭看黎姜。問這一次，他能記住一輩子，但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和黎姜一起吃餃子。

    “干吃就行。“　黎姜說。

    路眠雨對著醋碟愣了會兒，喃喃自語道：“巧了。我也干吃?！?/br>
    路眠雨把唯一的一把椅子推到黎姜跟前?！澳阕桑易芭_上。“

    黎姜苦笑著搖搖頭。路眠雨這才想到，黎姜屁股里還塞著假陽具呢。黎姜是個特別守信的人，快十五天了，除了灌腸，其他時候從不取出來。

    “你……取出來吧，咱們就好好吃個飯?！啊÷访哂晟踔吝€轉(zhuǎn)了個身背對著廁所，想給文明人留下文明的空間。

    黎姜卻大大咧咧地端起一盤餃子蹲在了墻根。“沒事兒，就這樣吧?！啊∷麑χ访哂晷π?。

    路眠雨一眼就看懂了那笑是什么意思?！澳闩挛沂乖p？用這招讓你放松警惕然后誣陷你不遵守約定？“

    黎姜抿抿嘴。不置可否。

    “cao你大爺你以為所有人都像姓宋的……“　話說一半路眠雨停住了。在這個時候提宋琪的確破壞氛圍。好不容易有跟黎姜不打不鬧好好相處的一頓飯時間。

    路眠雨閉了嘴，也端了一盤餃子蹲在了黎姜對面。他蹲下有些困難，一手撐著膝蓋，但還是有些搖晃。可他就是想蹲下，和黎姜一樣的姿勢一樣的高度。

    黎姜雖然猜不出這其中的原委，但路眠雨的做事風(fēng)格一向就是擰巴。所以他也沒阻止，而是伸手接過了路眠雨手中的盤子，讓他能騰出手去扶住墻。

    路眠雨有些感動，說了句謝謝。

    “這不是能好好說話么。“　黎姜打趣他。

    “你他媽的跟老子也沒好好說過幾句話……五十步笑百步的……“　路眠雨嘴上還不認輸，但語氣上聽起來溫柔得像是個小羊羔。

    “你去醫(yī)院看過嗎？”　黎姜看著路眠雨忍著疼的表情。

    “看了。一出來就看了，醫(yī)生說慢性病治不好，不過疼時間長了就麻木了?！薄÷访哂暧质悄且桓被觳涣叩谋砬樾α诵舆^了黎姜手里的盤子往自己嘴里塞了個餃子。用有些夸張的咀嚼動作掩蓋住了他蹙著眉的疼痛表情。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黎姜想為當年的事再道個歉，卻又怕舊事重提觸碰到路眠雨不知道哪一根短路了的神經(jīng)，讓他不是抹眼淚跑出去哭兮兮就是發(fā)脾氣折騰自己。

    “那個……路眠雨?！?/br>
    “嗯？”　路眠雨抬頭。黎姜叫他的名字叫得可真好聽。又文質(zhì)彬彬又風(fēng)流灑脫。

    “你名字很好聽。是畫船聽雨眠那兩個字嗎？”

    黎姜的本意只是想找個友好些的話題緩和一下氣氛，可路眠雨心里卻又喜又甜。真沒想到，路進步這輩子干的一件大好事兒就是給自己起了這名字，現(xiàn)在能讓黎姜問一句夸一句，這名字也算是值了。

    “是。就是那個眠雨?！薄÷访哂暧行┎缓靡馑?。如果問的人不是黎姜而是其他任何人，路眠雨這會兒就要呲牙咧嘴動手揍人了。他其實一直不喜歡這名字，覺得女里女氣的，他從小學(xué)開始就一直琢磨著改個路大壯路無敵路巨石強森之類的。

    “是你父親起的？”　黎姜問。

    “是?！薄÷访哂旮缓靡馑剂耍拖铝祟^?！罢l他媽的知道他當年在南方倒買倒賣的時候逛進哪個窯子看人家三陪女看得上頭了覺得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了，就他娘的給老子起了這么個名字?！?/br>
    路眠雨是真心在罵的。黎姜卻噗嗤一聲笑了。

    路眠雨先是愣了愣，然后也跟著傻笑起來了。

    “是啊。人人盡說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薄±杞驼Z。

    路眠雨知道他又想起了宋琪。宋琪是南方人。

    “那……那個……那你呢，你為啥叫黎姜，是漠漠漓江上的漓江那個意思嗎？”　那么多寫漓江的詩，可路眠雨偏偏就想到了這么一句，漠漠漓江上，匆匆送客情。一想到宋琪，路眠雨就想到留不住的黎姜。

    黎姜笑了笑，搖頭。也不解釋，塞了倆餃子。

    路眠雨反而更加好奇了起來。他記得偷偷查到的黎姜的資料，父母既不姓黎也不姓姜。

    “那是為啥叫這個名字？”　路眠雨假裝不經(jīng)意隨口問出。為了掩蓋自己拙劣的說謊技術(shù)只好用往嘴里填塞餃子的方式讓語氣表情都自然一些。

    然而黎姜的回答差點兒沒讓他被滿嘴的餃子噎死。

    “我是個私生子。聽說我親爹姓姜，我爸，現(xiàn)在這個爸，就是氣不過，所以要給我起名離姜要讓我媽一輩子離開姓姜的。去派出所上戶口的時候人家民警說沒有離開的離當姓的，就隨便找了個同音的姓，黎。“　黎姜說得淡然。

    好不容易咽下去了堵在胸口的那一大堆餃子，千言萬語千頭萬緒只化作了一個字。

    “cao……“　路眠雨感概。

    他現(xiàn)在終于明白了黎姜為什么這么有韌性，無論怎么羞辱他折騰他他都能逆來順受，沒有他吃不下的苦，卻也沒有能讓他屈服的苦。

    因為他從出生開始，從名字開始，就一直活在被羞辱之中。

    那頓飯他們兩人最終還都是一語不發(fā)各自吃了兩斤餃子。啥味兒的誰也記不得了，只是填鴨似的往里塞，試圖擠走心里某些疙疙瘩瘩的情緒。

    離宋琪到訪的時間還有兩個小時，路眠雨招呼黎姜跟他一起去。

    “你吃個止疼藥嗎？“　黎姜看著路眠雨一瘸一拐的動作問。

    “嗯，好。“　路眠雨這次沒有反駁，乖乖拿起了藥。

    “就剩一粒了？你咋了吃這么多？“　路眠雨看著那原本滿滿一板兒止疼片被吃的只剩下了最后一粒。

    “嗯，沒事兒，怕過期，提前扔了點?！啊±杞S口扯。

    cao……這囂張的扯淡……路眠雨看著黎姜收拾碗筷的背影搖頭。

    黎姜是在扯淡，可他實在不知道怎么回答。路眠雨個大直男每次干后xue都是照著干女人yindao的方式干，沒有任何提前潤滑擴張，也沒有任何走后門的技巧和角度，就是純使勁兒，還他媽的一個小時瘋狂沖刺就是不射，黎姜每次都能被他cao得疼暈過去。按路眠雨的命令事后又必需繼續(xù)插著假陽具，所以后xue的撕裂傷摩擦傷一直好不了，只能靠吃止疼藥消炎藥熬著。

    好在一切都要過去了。黎姜無所謂地笑了笑。

    一切都要過去了。路眠雨傷感地嘆息。

    他給黎姜帶了身衣服。黎姜被關(guān)在這里衣服早就被打得撕得成破布條了，后來路眠雨干脆就不準黎姜穿衣服了。可今天下了車總得進大樓坐電梯過走廊才能到辦公室，為了不引起震動，路眠雨只能讓黎姜遮住他那讓人眼饞流口水的身體。

    那是路眠雨買餃子的時候在旁邊商場隨便買的一身。他就是瞅了一眼櫥窗里的假人男模，然后對導(dǎo)購說一模一樣的直接打包。

    黎姜朝自己身后扭頭看了看，又抬頭看了看路眠雨，路眠雨點了點頭。于是黎姜取出了那根粗大的假陽具，穿上了路眠雨帶來的那身衣服。

    cao他媽的比按磨子打造的黃金比例假人還精神漂亮帥氣了不知道多少倍。只是被囚禁的這一個月以來黎姜瘦了些，不似剛來的時候那么塊兒了。

    瘦了也好看，壯了也漂亮。路眠雨看著換好衣服的黎姜心中這樣感嘆。

    看習(xí)慣了黎姜赤裸的身體，忽然見到穿戴整齊的黎姜，路眠雨眼睛都挪不開。半晌，他才想起了一句詩，光腚穿衣總相宜。

    一路上黎姜心情不錯，一直對著車窗外的馬路輕聲哼歌。路眠雨默默嘆了口氣。這他媽的是啥歌，還怪好聽的。一聽就知道是那種你愛我我愛你的歌。哼。叫你愛。一會兒聽到宋琪怎么甩了你的你就不唱了。

    其實黎姜只是哼了個咱們工人有力量，只不過把節(jié)奏放慢了五六倍，升高了一個調(diào)子，所以路眠雨一時半會兒沒聽出來。

    “黎姜，你最好老實一點，這樓里所有的人都是我的人，你要是鬧出一點兒動靜他們上來把你撕了我也攔不住?！啊÷访哂昀渲樁?。

    “嗯。“　黎姜應(yīng)了一聲就開車門，車門是鎖著的。

    路眠雨白了他一眼，只解開了駕駛座的車門鎖，自己先下了車，才又到另一側(cè)打開了車門放黎姜下來。

    本來是為了控制黎姜的行動自由，就像押送犯人那樣?？衫杞箝L腿往外一邁，眼神往外輕輕瞟一圈，氣場一下子就橫掃了整個大廳，路眠雨瞬間覺得自己咋成了個給老板開車門的門童。

    cao他大爺?shù)?。路眠雨都想一把甩上車門把黎姜的大長腿給他夾斷。

    但他舍不得。他每次都只會這么意yin一下如何制服黎姜。

    走進大樓時路眠雨盡量想跟黎姜保持一些距離，收拾利索穿戴好的黎姜實在太搶眼，路眠雨不希望在自己半徑五米的范圍內(nèi)出現(xiàn)比自己帥的雄性。

    但當樓里的幾個女員工一邊打量著黎姜一邊竊竊私語嬉笑推搡著走過時，路眠雨一大步邁了上去走在黎姜旁邊用自己的身體強行阻隔了女員工的目光。

    我的人。再看眼睛給你們挖了。路眠雨心里恨恨地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