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早在放了趙勝時，江局的電話就接著打了進來，梁年卻沒有給他先開口的機會，脫口而出了一個計劃。

    江成不僅沒有被計劃說服，反而被氣得直接吼道：“你是不是瘋了？梁年，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

    梁年抽著煙，已經(jīng)燃了一半，他手夾了煙蒂，抬頭瞇著眼微揚下頜，眸色卻沉如夜。藍煙縹緲繚繞，一縷縷，一層層，慢慢溶解在空氣。

    他想，大概在遇到余燼歲的時候，就已經(jīng)瘋魔了，他們之間的博弈，博的從來不是愛，而是裹纏著恨的感情。

    電話那頭呼吸沉重，梁年聽得出是真的生氣了。

    梁年解釋說：“江叔，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向你保證，不會有事的?！?/br>
    電話那頭長長的嘆了口氣道：“梁年，你現(xiàn)在是警察，更是刑偵大隊的隊長，你不能像以前臥底時候一樣做事……”

    他語重心長，梁年漫不經(jīng)心。

    梁年等他說完，說：“我知道，不會有事的，我會在天亮前處理好一切，您放心?！?/br>
    又說了幾句，梁年掛了電話，然后召集小組開會。

    他們已經(jīng)掌握了很多零碎的線索，只要罪存在過，都會留下痕跡，更何況，他們幾乎都是公眾人物，要查起來，特別容易。最后方倩的口供，也不過是為了讓她放松警惕。

    當然，當時他并沒有嚇唬方倩，他們掌握的事，確實比她想象得多。

    方景小時候被人販子拐走后，被賣給了一對做生意的夫婦，但是沒多久，他們又有了自己的孩子，方景一直被虐待。

    趙勝是大他一級的學長，是第一個幫助他的人，兩人的性取向吻合，就在一起。但是方景一直都是在利用他，因為趙勝幫不了自己。直到他遇見余燼歲，余燼歲撒了謊，他早就見過方景，也是他把方景帶到了親生父母的跟前。

    方景養(yǎng)父公司破產(chǎn)后，他把注意打到了方景身上，迫使他去一個會所，但是方景很聰明，他中途找了機會逃跑，竟遇見余燼歲。沒多久，方景的養(yǎng)父因為還欠了高利貸，被追債的人活活打死，養(yǎng)母自殺，他最終得救。

    他被找回家，但是他恨著自己親生父母的，尤其看到方倩，這種恨意達到了頂端。他表面不動聲色，暗地里卻肆意的摧毀著方倩的一切，故意撮合方倩和趙勝認識，告訴她趙勝喜歡什么……

    趙勝之所以跟方倩結(jié)婚，是因為她化妝成方景的樣子，方景給兩人下了藥，然后讓方倩騙他懷孕，迫使趙勝答應結(jié)婚，趙勝要求方倩不對外公布。

    趙勝一直都以為是方倩的計劃，所以從那一天起，他就想要殺死方倩，先是讓其“意外流產(chǎn)”，后來就設計了很多。

    而方倩早就知道了一切順利也包括遺棄自己的父母就是來福利院領養(yǎng)她的養(yǎng)父母，他們以領養(yǎng)的方式，來掩飾當年的錯誤。

    他們?nèi)酥g愛恨交錯，幾乎是一點就燃，而余燼歲，利用這一點，把他們所有的恨都挑到了明處，冷眼看他們廝殺。

    余燼歲自然清楚，當其中一個人死后，穩(wěn)定的三角破裂，剩下的兩人無論是誰，都會發(fā)現(xiàn)他這個局外人。

    所以余燼歲是從一開始就打算用自己引發(fā)仇恨，激化矛盾，從而達到把罪惡誘發(fā)出來的效果，直到被警方抓捕。

    “如果罪惡不能及時被法律發(fā)現(xiàn)，不能及時的被拯救，那么，就創(chuàng)造條件，亦或者去放大罪惡……”

    余燼歲把梁年當年說的話，全部當做信仰，用著最極端的方式，用自己的命來實踐。

    梁年在徹底了解他的目的后，順著余燼歲，開始布自己的局。

    會上他用著縝密的布局說服每一個人，在說清楚計劃后，沒有給他們多余討論的余地，就定了結(jié)果。

    出發(fā)時，已經(jīng)快十點，張維大步走進梁年辦公室，梁年知道他想說什么，他給所有人安排了任務，唯獨沒有他。

    “沒給你安排任務所以不甘心？”梁年一邊穿上外套，看著手機上的信息，斜眼睨著他。

    張維所有的表情都寫在臉上，聽到這話，點點頭，梁年從包里拿出一張紙條說：“你有其他任務，我想你知道，余燼歲是我親弟弟，但是其他人不知道。既然所有證據(jù)證明他已經(jīng)沒有了嫌疑，甚至可能會是受害者，于公于私我都要盡力保護他?！?/br>
    張維點點頭，梁年拍拍他的肩膀說：“原本按照計劃是想讓你假扮成他誘他們上鉤，但是小歲一意孤行，沒辦法，我們只能把危險降到最低。他受傷是肯定的事，事前我們不能保護他，事后我們就該盡力去保護他隱私不被泄露，而且，也不能讓兇手背后的人把熱度轉(zhuǎn)移。所以，還是想讓你繼續(xù)做幾天替身他，我選中了你，因為我只信任你，放心，到時候你就在醫(yī)院病房待著就行。今天你先去這個地方找到這個人，讓他來找我，到了的時候給我短信，我發(fā)地址給你。”

    梁年很快就說完，張維捏著紙條，沒有猶豫，沒有多疑，看著梁年的眼睛，臉上慢慢的露出一笑，滿眼的信任。

    梁年在上車前，回復了手機上余燼歲很久之前發(fā)來的消息，卻一直顯示未讀。

    中途方倩也發(fā)來信息，但是梁年一眼就看出了是假的，她想做的事，梁年一清二楚。

    “小陳，在前面路口停一下，你們按照計劃去路口等著，我從這里進去看，以防萬一?！?/br>
    “梁哥，你一個人？我跟你吧?！逼渲幸粋€警察說。

    梁年拍拍他的肩膀，拒絕道：“不用，目標太大，隨時保持聯(lián)絡，聽我的指揮。”

    “好?！?/br>
    來到路口的空曠處車子停下，空中月亮高懸，星星零散稀碎，月明星稀。

    梁年下了車，看著車子走遠后，他同時發(fā)了一樣的訊息給兩個人。

    “可以開始了?！?/br>
    之后，他大步走著，來到工廠的側(cè)邊。因為這里剛好光線被擋著，所站的地方黑得透透的，根本看不到他。但是，他卻能看清門口的一切。

    梁年仿佛蟄伏在黑暗中的獵人，等待最后收網(wǎng)。

    趙勝想方倩死，方倩想趙勝亡，他們共同目標都是余燼歲，把彼此當做獵物，自己沾沾自喜以為是高明的獵手，卻不知道當內(nèi)心想法暴露時，他們就成了別人的囊中之物。

    余燼歲利用這點，把他們聚集，誘捕。

    而余燼歲為了得手，想法暴露，梁年就占了先機，獵物變成獵手。

    很快就見到趙勝的身影，他沒有察覺到異樣，出了門就開始發(fā)信息，梁年手機振動，他握著一笑。

    趙勝才出去沒多久，梁年就進了去，他聽到方倩瘋狂的自言自語，一直沒有行動，直到他隱約看到余燼歲流血的手腕。

    梁年現(xiàn)身，方倩手上動作一頓，他在方倩有所防備時，就制服了她，方倩暈倒在地，梁年撿起針筒。

    看著地上的一灘血，面沉如墨，梁年走到余燼歲身邊，他面無表情的看著還在流血的人。

    梁年手心托著他細細的手腕，傷口劃得不深，血細細的流淌，順著往下，匯聚到他手心。感同身受，梁年也感覺鉆心的疼，和滿腔的恨，但凡他算錯一步，余燼歲可能就……

    一想到這，他手轉(zhuǎn)，手心覆蓋住傷口，脈搏虛弱的跳動，怨與恨，如同手心中不斷聚集的血。他緊緊一握，收緊，看著他疼得一抖。

    如果他死了，是不是就永遠的會乖順在他身邊了，梁年想。

    余燼歲一痛，他漂亮的眸子突然被迫睜開，卻沒有聚焦的看著他，白凈的額頭滲出汗珠。

    “死了，就什么都沒了?！彼麣埲痰恼f出，看到余燼歲的恐懼，感受到他手腕發(fā)顫。也感受到了自己的恐懼，死了，看不到他眼里的自己，感受不到他溫熱的體溫……

    梁年深深吸了口氣，松開手，拉過他的手臂，注入了另外一劑他帶來的針水，很快，余燼歲就徹底的暈了過去。

    梁年用旁邊的棉布，止住傷口后，翻開方倩的盒子，里面有一卷繃帶，他一圈圈的裹住手腕，打好結(jié)。

    那月光透了進來，斜著落在余燼歲的臉上，那畫過妝的臉，漂亮得有些不真實，沒有流血過多后的蒼白，反而因為打了粉泛著淡淡的紅。

    梁年擦干凈手，捧起他的半張臉，拇指的指腹有一滴血，他撫摸過他的唇，留下一抹鮮艷，指頭落在唇珠上，嘆息道：“你輸了。”

    他低下頭，輕輕一吻，吻去血腥，留下溫熱。

    唇瓣摩挲，他呢喃：“以后，不會有其他人，只有我了，乖乖等著我?！?/br>
    梁年輕而易舉把余燼歲抱出門，門外已經(jīng)有車在等候，他把他放入后座，系好安全帶，對駕駛的人說：“傷口不深，處理好，不過，盡量以后別留疤?！?/br>
    “你還不相信我？”男人冷冷問。

    梁年沒有回答，只是脫下衣服，蓋在他身上。

    男人發(fā)動車子說：“對了，那個男孩，挺聽你話呀。”

    梁年沒有理會他，只是看著昏迷的余燼歲說：“明天下午我來接人?！?/br>
    “行?！?/br>
    車子走后，另一個方向他們的車向這邊駛來，他看著趙勝不甘的坐在里面，方倩被帶上另一輛車。

    天還沒亮，可棋子落，輸贏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