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濯放過了他們，他們二人如愿以償?shù)膹挠嗉姨恿顺鰜怼?/br>
    疲憊像賬單一樣累加做和，最后算出一個(gè)數(shù)據(jù)，統(tǒng)統(tǒng)討要回來。余洲渾身的力氣被抽干了一般倒在車?yán)铮駰l翻白眼的死魚。這條魚大概只死了一半，死神留下他喘兩口氣的時(shí)間，他就要用最后的力氣呻吟著叫：

    “蔣鴻良，蔣鴻良”

    好像死之前要再拉上一個(gè)，叫魂兒似的。

    蔣鴻良應(yīng)了他。

    今天發(fā)生了許多的事，情緒跟著波波折折，心力也耗盡了。坐在車?yán)锼伎剂俗阕銉煞昼姷娜松艙纹鹕眢w坐直，像想起要事般，說：“送我去宋陽家吧，過幾天還要忙，今天不去，他以后又要怨我。”

    蔣鴻良不似余洲那樣癱倒和頹廢，他打開車窗換了車內(nèi)的空氣，說“好吧。”

    好吧，是一種婉轉(zhuǎn)的不贊同。余洲聽出了這層意思，他趴在駕駛座后面，繞過手去捏蔣鴻良的肩膀，催促他快點(diǎn)。

    無數(shù)燈光倒退成線，在黑夜里織就一張網(wǎng)。萬般無頭緒的事也是如此，他們縱橫交錯(cuò)，把人們困在期間。

    扭開鑰匙進(jìn)門——余洲有宋陽家的鑰匙。進(jìn)了門，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樣。

    他原以為會(huì)碰上宋陽在睡覺，或者醒著，窩在某個(gè)角落里畫畫?？赡切]有，他聽見臥室里面在笑。

    笑的像銀鈴一樣生動(dòng)和脆響，是情人間的樂趣和可愛，余洲熟悉那樣的聲音，他也有過那樣的場面，他和宋陽這般笑過。

    可如今這笑落在余洲的耳里就不再生動(dòng)和悅耳了，那音波有能量似的，一陣陣的刺激余洲的大腦。他覺得腦子里“嗡”了一聲響，卻又像午時(shí)三刻即將被問斬的犯人，等聽到砍頭刀的呼嘯聲時(shí)冒出的荒誕想法：

    終于到這一刻了。

    門口墻上本畫的是海上壯麗的日出，可此刻沒有光亮，海水臟污如同墨汁，一顆殘敗破爛的太陽散發(fā)著最后的末日余暉。

    余洲的感情也是經(jīng)不起在黑暗處細(xì)瞧的。

    因?yàn)楹诎堤幾钅茏涕L邪祟，那些見不得光的，不能言之于口的占有、嫉妒、濃成一滴墨，把他的心染了黑、染了透！

    如今聽到這幾聲笑，同樣的幾聲笑，可替代的幾聲笑！

    臥室的門虛掩著，露出一條小縫，透過門縫向里看去，宋陽光裸著身子，渾身上下只扎了一條白色的花邊圍裙。

    干凈的、純潔的、光明的宋陽，余洲躲在門后，躲在污濁處、躲在陰影下。

    那白圍裙不是為余洲穿的，宋陽一身的柔光，盈盈嬌欲的笑也不是對著他的。像一個(gè)喜歡窺竊人隱私的變態(tài)，余洲在門口停下腳步，發(fā)了癮似的，又像是故意折磨似的，他透過門縫向里看，他強(qiáng)迫自己去看！

    “今天畫展上那幅擠牛奶的女工也是穿著這樣一條白圍裙的。”里面?zhèn)鱽碚勗捖?，宋陽說：“你想要我做那個(gè)女工嗎？”

    宋陽跪下身子，他腿間撐著圍裙支起弧度，他跪在地上，吻范子平的性器，像是貪吃不懂得滿足的貓，聞到好味道，就要“喵喵喵”叫著索取。

    又見范子平摸宋陽的臉，說陽陽好乖。

    余洲明知道這樣的事情在他不在的每一天都可能會(huì)發(fā)生的，他看著兩個(gè)人zuoai，不知道該生什么樣的火氣。

    他心想，他心想，……

    他什么都想不出來，他變成了一片空白！

    呆著呆著，余洲又想起什么了，若要將此刻的場面取個(gè)景的話，他一定是多余的那個(gè)。

    他又想起了，和范子平作相比，他是搶不過范子平的。

    門縫里不斷搖晃的白屁股，伸出紅舌頭，拉出口水的細(xì)絲，像一只專食人精魄的妖怪。

    妖怪吞下嘴邊最后一滴jingye，上床仰面躺下四腳朝天，扒開了自己的小洞：“小女工今日的任務(wù)沒完成，還要你再給一些。”

    “好。”

    范子平比他溫柔多啦，若是余洲的話，一定火急火燎不管不顧的沖上去，可范子平和他不一樣，他是原始人，是野性動(dòng)物，范子平卻是文明講理的現(xiàn)代公民。

    范子平不慌不忙從床頭柜里取出保險(xiǎn)套，套在yinjing上，又伸手試了試那xue處的松緊，才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插進(jìn)去。

    假如余洲沒有看見宋陽和范子平獨(dú)處，他或許還能夠自欺欺人騙騙自己?？伤吹搅?，他的想法漸漸多了起來，他明白了起來。

    靠爭，靠搶來的愛是他想要的愛嗎？

    他不要這樣爭奪、消耗的愛，他的東西，應(yīng)該從來只看著他，再?zèng)]瞧過別人！

    他就是這樣自私的人，他也要這樣自私的愛！他承認(rèn)這點(diǎn)，他承認(rèn)自己的私心、利己，可他偏要做這樣的人！他憑什么不能做這樣的人！

    因此余洲推門走了進(jìn)去，臉色像事不關(guān)己的成年人。

    沒有理會(huì)床人之人被嚇的尖叫，余洲站到了床尾。

    “宋陽”他說。

    他覺得自己足夠冷靜了，像是突然生出一副鐵石心腸。瞧見宋陽不算愉悅的表情，他心里倒報(bào)復(fù)性的滋生了幾分痛快。

    他說，“宋陽，我不干了?！?/br>
    宋陽驚的從床上坐了起來。

    “為什么！”這句話是質(zhì)問，還有不可置信。“因?yàn)榻裉煳液湍惆l(fā)脾氣，還是因?yàn)槲液头蹲悠缴洗玻俊?/br>
    宋陽慌忙從床上起來，一絲不掛的身子光亮亮赤條條，他踉蹌著爬過來抱余洲的腰：“我哪里做的不好，你告訴我，好不好，你別這樣?！?/br>
    眼淚像不要錢一般流，無辜又可憐的模樣，余洲也承認(rèn)，他為此動(dòng)了心思。

    可余洲也想起來了，他答應(yīng)這段關(guān)系的那天，也是因?yàn)樗侮柨薜南瘳F(xiàn)在一樣梨花帶雨。

    “我們這樣不是一直以來都很好么，你怎么了呀，你告訴我為什么呀?！?/br>
    “不好?！?/br>
    一直以來都不好。

    他推開了宋陽，他第一次這么做，手法上還很陌生?？墒?，就算不是今天，也是未來的某一天，他被這段感性消磨消耗的太久了，他的喜歡總要有耗光的一天。

    宋陽又撲上去：“是不是因?yàn)槲覍δ汴P(guān)注的太少，我保證，我以后多來找你，這樣還不行嗎？”

    “多來”，這兩個(gè)字很微妙，余洲看他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仿佛全世界只能依賴自己一個(gè)。他想起可代替的那幾聲笑，想到可代替的自己。他問出了在發(fā)生這段關(guān)系之前就問過的問題：“我和范子平，你只能選一個(gè)。”余捏著宋陽的下巴揚(yáng)起他的臉：

    “你愛我的話，你愿意為我放棄他嗎？”

    范子平套上內(nèi)褲，坐在床頭點(diǎn)了一只煙。誰也摸不清他的想法，他從不去爭，從不去搶，余洲有時(shí)候覺得他根本不愛宋陽，有時(shí)候又覺得他太愛了，愛的包容，愛的大度。

    余洲是有些佩服他的。古代有著三妻四妾的老爺，一定要有一個(gè)能容人的正妻，往往是無關(guān)緊要的妾室，才要撒嬌、要吃醋、要爭寵。范子平比余洲有覺悟的多。

    宋陽當(dāng)然選不出來。余洲笑聲發(fā)了冷，那是失望透頂后的笑，笑宋陽的貪婪，也笑自己的可悲。他不是明知如此了嗎，可這句問話，又是最后在奢求什么呢？

    “宋陽，你最公平了，你是天底下最公平正義的天平。你大公無私，不偏不倚，把你的愛平均分成兩份。你說你兩個(gè)都愛，可其實(shí)你誰也不愛，你最愛你自己?！?/br>
    范子平不知是什么時(shí)候沖過來的，他一拳頭打在余洲的左臉上，打的他站立不住，重重摔在墻上。

    范子平掐著他的喉嚨，范子平什么都沒有說，范子平眼睛里是無邊的怒火。

    余洲沒反抗，他反而笑了。他對范子平說：“姓范的，你比我愛他愛的多，我比不上你。”

    又對宋陽說：“宋陽，我可能，也沒那么愛你”。

    他便是明白了一件事情，他一個(gè)占有欲那么強(qiáng)的人，或許從同意這段關(guān)系開始，喜歡就不再是原來的喜歡了。

    雨，痛痛快快的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