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女嬰，包裹在粉藍(lán)色的襁褓中，在池焱的臂彎里有些不安分地掙動手腳。

    在保溫箱里好不容易挨到了能夠自主呼吸的階段，這是她第一次親近自己的雙親。

    池焱也很是緊張，胳膊僵直著。孩子的眼睛還沒完全睜開，瞇著一條小縫兒，打量著面前這兩個陌生的男人。

    “眼睛不大，毛卻不少?！逼菔伧肷斐鍪种妇砹司砼畠侯~前茸黑的胎發(fā)，故作正經(jīng)地對她說：“我是你父親，他是你爸爸，記住了？”

    嬰兒沒有給他回應(yīng)，自顧自地吐了個口水泡泡。

    池焱臉上抿出了一絲笑。

    戚守麟趁著這他難得有笑容的時候趕緊問他：“名字，想好了嗎？”

    這抹笑容很快就斂去了，池焱搖搖頭。

    給予了名字，就像在腦中烙下了刻印……不應(yīng)該，讓他們的聯(lián)系再加深了。

    戚守麟沒有逼他，只柔聲說：“那就不急，慢慢想?！?/br>
    嬰兒毫不客氣地用哭聲打斷了雙親的交流。

    池焱一下子不知道該怎么辦，倒是戚守麟顯得鎮(zhèn)定：“大概是餓了，才換過尿布的。”他把孩子從池焱臂中接過來，哄了哄，又看向池焱：“要喂奶了，催乳師給你催過奶了吧？”

    池焱這才反應(yīng)過來……原來是，是要自己喂奶。

    他是男性β，奶水本就不多，胸口也沒有會到腫脹難忍的程度。

    哺乳本來是一件自然的事，但不知道為什么，當(dāng)著戚守麟的面解開衣襟就顯得很難堪。

    自從懷孕以來，除卻為了汲取信息素而引發(fā)的邊緣性行為，他們沒有實實在在的做過?，F(xiàn)在池焱這扭捏的樣子，倒跟勾引戚守麟一樣。

    “要我?guī)湍?？”戚守麟微微?cè)頭，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池焱不看他，手上利落地解開衣扣，把孩子接了過來。

    他的凹rutou竟然真的因為漲奶而不再凹陷了，因為激素的影響，顏色也由原來的淡茶色變得深了些，在養(yǎng)得白潤的胸膛上格外晃眼。

    嬰兒立即把rutou納入口中，大力地吮吸起來。

    戚守麟看著他哺乳，從一邊換到另一邊。池焱則垂首看著孩子，神色平靜，無知覺中也透露出一些柔慈。

    戚守麟心下一動。換做幾年前，他根本不相信自己會擁有子嗣，而對方是在風(fēng)月地遇上的一個小助理。

    “池焱……”

    “嗯？”池焱疑惑地抬頭就被他扶著臉吻住了。

    嘴唇緊貼，舌頭糾纏，這一吻是溫柔的入侵，帶回的戰(zhàn)利品是β稀薄的信息素，稍微緩解了α的欲念。

    池焱騰出一只手來推了戚守麟一把。戚守麟放過他的舌頭，慢慢退出來，人卻并不退開。舔著池焱呼著熱氣的潮紅唇瓣：“你可別光想著她了?！?/br>
    為了日常不要太累著池焱，戚守麟聘請了專業(yè)保姆來照看孩子。雖是這么說，但為了增強(qiáng)父女二人的情感聯(lián)系，同時也怕池焱在家休養(yǎng)的時候悶得慌，還讓給他報名了專門為新手家長們開設(shè)的育嬰班。

    池焱沒有很愿意，也沒有反對。他單獨帶孩子的時候，孩子總是會哭，明明不是餓了或者尿了，也沒有生病的跡象。

    不管今后會怎么樣，在哺乳期還是把她照顧得好一點吧。池焱想。

    來上育嬰班的人不少，有獨自來的，也有伴侶雙方都來的。戚守麟日理萬機(jī)，自然是池焱一個人來的。

    課程的內(nèi)容很豐富，從生活照料、疾病預(yù)防到早教都安排了。

    最充滿溫情的課程就是情緒安撫。老師柔聲細(xì)語地指導(dǎo)大家用信息素來安撫寶寶們。每位家長都是游刃有余。只要發(fā)現(xiàn)寶寶感受著自己信息素而做出新奇的舉動，心中自會充滿了柔情，信息素就成了寶寶們的第二層襁褓。

    正是這樣的交流，增強(qiáng)了親子間的紐帶。

    然而就是在這寶寶們稚嫩的咿呀聲與家長們的笑語中，多出了不和諧的音符。

    只有一個孩子在哭。起初只是抽噎一兩聲，后面就是止不住的號啕。

    大家紛紛側(cè)目，老師也走了下來。

    池焱是不能散發(fā)信息素的，這個環(huán)節(jié)就跟上學(xué)時的生理課一樣對他來說都是無意義。

    上學(xué)時的池焱哪覺得自己會懷孕呢，連發(fā)熱期的α們都對他提不起興趣。他當(dāng)時就是那么慶幸自己沒有信息素，用著那點生理老師講課的時間寫別的科目作業(yè)。

    當(dāng)初有多慶幸，現(xiàn)在就有多尷尬。

    “這位爸爸，不要急……”老師看了看孩子，確定沒有什么別的不良因素引起的啼哭，轉(zhuǎn)而來一對一輔導(dǎo)他，“信息素不要突然一下就釋放出來，要慢慢的……感覺形成一個小圈……”

    池焱抱著孩子，感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像是高熱的射線，將他生生烤灼著。

    “我……”他開口，沒想到自己的嗓子那么啞，“我沒辦法控制信息素。”

    女兒生得比別的寶寶都小一圈，人小力氣也小。那哭聲又細(xì)又尖，跟幼貓似的，聽著令人于心不忍。

    像是控訴著爸爸的無能。

    老師愣了一下，她從業(yè)那么多年，倒是第一次碰上有不能控制信息素的。

    女兒的哭聲漸漸影響都了其他孩子的情緒，有的寶寶也開始不安地癟癟嘴，準(zhǔn)備也想鬧騰一番。一時間家長們的誘哄聲和寶寶們的喧鬧不絕于耳。

    池焱覺得沒法再待下去了，低聲對老師說抱歉，抓起背包匆匆離開。

    躲進(jìn)廁所里給她喂奶，她含著奶頭沒吮吸兩下便吐出來接著哭。被乳汁嗆到了也不愿意停下，邊咳嗽邊哭，簡直能把自己哭背過氣去。

    池焱頹唐地坐在馬桶上，一下一下給女兒順著背：“別哭了……”

    他不知道，女兒早產(chǎn)比別的嬰兒更是脆弱敏感。當(dāng)四周突然出現(xiàn)了眾多陌生濃郁的信息素時，本能地感到害怕。可她又那么小，一點保護(hù)自己的辦法都沒有，只能用哭聲來引起爸爸的注意。

    可是她的爸爸不能控制信息素。

    他的懷抱或許能遮風(fēng)避雨，卻根本沒有無法保護(hù)她免受別的信息素侵?jǐn)_。

    她的爸爸在人世間行走了那么多年，沒有信息素，就像一個兩手空空的士兵，只能用rou體凡軀來承受射向他的子彈。

    池焱在路邊等著司機(jī)。

    女兒撕心裂肺的哭聲引得路人都會多看他兩眼。

    他微微佝僂著脊背，眼神呆滯，既不看孩子也沒有安慰她。

    那一點斷眉，更顯得他像是什么不良的人販子似的。甚至有熱心人帶著狐疑來詢問他是不是需要幫助，因為孩子看起來真的不是很好的樣子。

    池焱苦笑著說謝謝，可能回了家就好了。

    坐進(jìn)邁巴赫里，女兒的哭聲更是充斥了整個空間，即使這么弱小，也非得哭到時間盡頭一般。

    池焱徒勞地嘗試給她含著奶嘴，仍是拒絕，手腳并用地?fù)]舞，連抱都不肯讓他抱了。

    池焱只好把她放進(jìn)提籃里。伴著綿延的哭聲望向窗外不斷飛逝的街景，想。

    我真是沒用。

    邱姨正奇怪池焱怎么這時候就回來了，應(yīng)該還在上育嬰班才對?？梢娝裆v，愁云慘淡的樣子。寶寶又在提籃中哭鬧不止。立即讓保姆陳嫂接管了孩子。

    “池先生先休息一下，孩子讓陳嫂看著就行?！鳖H會察言觀色的女管家沒有問原因。

    池焱麻木地點點頭，看著陳嫂很快把女兒哄得哭聲漸小，便一頭鉆回房間里去了。

    晚飯的時候戚守麟回來了，也沒看女兒，先上樓把池焱哄下來吃飯。

    女兒在戚守麟懷里的時候倒是安分得不行，跟在池焱身邊判若兩人。一雙烏眼珠滴溜溜地轉(zhuǎn)，連奶也能多喝幾口。

    陳嫂是Ω，照顧她多了，雖然也能哄住。但只有在父親身邊的時候，她才能真正感受到安穩(wěn)。他的臂彎那么強(qiáng)健，輕輕一環(huán)便是一個溫柔的港灣。他的信息素在旁人覺得很是霸道，可卻是保護(hù)她最堅固的城墻。沒有一個人的信息素能突破這堵墻來傷害她。

    池焱埋頭吃飯，一句話不說。好像是一個局外人。

    “你要去哪里？”戚守麟單手抱著女兒，一把拉住池焱。

    “出去跑會兒步，”池焱平淡地說，從戚守麟手里抽回了胳膊，把運動服外套拉鏈拉上，“悶得慌。”

    “……也好，”戚守麟放松了一點，湊過去親了親他的額頭，“注意安全，還有……早點回來?！?/br>
    池焱跑了很久。已經(jīng)很長時間沒有那么跑過了，像是一股腦地把情緒通過體力的消耗宣泄出去。問題沒有那么簡單就能解決，但總算是好受了一些。

    待到他渾身汗?jié)竦幕氐郊依?。只見邱姨和陳嫂都待在樓下，陳嫂明顯還有些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

    “池先生可算回來了……”邱姨松了一口氣，“快上樓去看看先生和孩子吧?！?/br>
    “您出去后沒多久，孩子又開始哭了。我怕影響到先生工作就上去問問要不要我來看著，可是……”陳嫂的聲音還顫抖著，“先生的信息素很狂躁，我們根本接近不了?！?/br>
    池焱長嘆了一口氣，只能上樓。

    怎么回事，孩子不是在戚守麟身邊的時候是最安穩(wěn)的么。

    α高濃度的信息素形成的禁區(qū)，池焱卻絲毫不受影響。

    推開書房的門，只見戚守麟掛著背帶，把女兒背在胸前。女兒又在哭，甚至比跟池焱在一塊的時候哭得還厲害。心肺都要哭出來似的，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而戚守麟一言不發(fā)，眉頭緊鎖，低頭看文件，手中捏著鋼筆其實根本沒在寫。

    “怎么回事……”池焱無奈地開口。

    戚守麟抬頭，一見是他，眉頭即刻舒展開：“你回來了？”

    池焱心想要是自己還不回來，指不定鬧成什么樣呢。

    他走近想看看女兒，卻被戚守麟伸手一拉帶到自己的大腿上坐著，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親。

    池焱掙扎著，又不敢動作太大，孩子還在他懷里呢。

    太不要臉了，孩子還看著呢。

    池焱的喉間發(fā)出了“嗚嗚”兩聲徒勞的抗議，戚守麟不為所動。

    舌頭都要被他吮麻了，還不夠似的，又埋首在池焱頸間舔著他的汗。

    “臟死了……”池焱揪著戚守麟的頭發(fā)。

    不知何時，女兒的哭聲止住了。又巴巴小嘴兒心滿意足地睡去。

    “我?guī)龓У猛玫?，不是么？”戚守麟埋在池焱的頸間，被那股混雜著汗液的奶香勾得心癢。

    池焱沒什么力氣推他，只能帶著幽怨地說：“你真是……”

    樓下的陳嫂和邱姨沒再聽見哭聲也放心下來。

    陳嫂說：“看來，是得兩位先生都在的時候孩子才是最安穩(wěn)的?！?/br>
    邱姨點頭：“可不是么?！?/br>
    可真要池先生認(rèn)識到這一點，談何容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