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忌塵在屋子里和人正抱在一起，可此時此刻，賀白玨明明身在屋外。

    邵凡安兩頭瞧了好幾個來回，活這么大頭一回覺著自己腦袋不夠使。

    這次他是真驚著了，沒成想出來一趟還能撞見這種場面，心里一下蹦出好幾個詞兒，什么沾花惹草，偷雞摸狗，見異思遷，朝三暮四……

    段忌塵……成了親有兩個月嗎？？這花花腸子這么多呢？？

    邵凡安腦子嗡嗡的，一邊覺得頗受震撼，一邊又覺得有些不可置信。

    眼前這一幕發(fā)生得實(shí)在過于突然，他隱隱約約間總覺著哪里似乎不大對頭，有些細(xì)枝末節(jié)的地方好像是有些怪怪的，可他還沒來得及多想什么，正準(zhǔn)備外出的賀白玨剛好余光瞧見了他，扭頭看過來一眼，遠(yuǎn)遠(yuǎn)喊了一句邵大哥，便挎著小木箱走了過來。

    邵凡安杵在墻根那兒，直接傻眼了。他本來是半轉(zhuǎn)過身的姿勢，這會兒下意識便站直了，后背都繃緊了。

    “邵大哥，你怎么一個人站在這里?。俊辟R白玨走到段忌塵房門前的位置，笑著問了一句，“來找忌塵的嗎？他不在屋里？”說著還往門口望了一眼。

    邵凡安心里莫名其妙的就跟著發(fā)了下緊。

    賀白玨站的那個地方，應(yīng)該是看不到半側(cè)面的紙窗。邵凡安也不知道自己跟這兒瞎緊張個什么勁兒，這破事兒跟他沒半點(diǎn)關(guān)系，按說他不該瞎摻乎，可……

    “呃……”邵凡安這一猶豫，說話難得支吾了一次，“我……沒什么事?！闭f完他多看了賀白玨一眼，腦海里瞬間閃過好幾個念頭，心中多少有些搖擺不定，面上就顯出幾分遲疑來。

    賀白玨見他盯著自己，觀他面色，看了眼自己手里掌著的燭臺，又看了眼橫挎著的小箱子，誤以為他好奇自己行程，便解釋道：“我是要趁著夜色去苗圃那邊采一些結(jié)露，那里種了一種很稀有的藥草，把結(jié)露都收集起來，拿來外敷，可以明目的?！彼σ馍㈤_了，微微低了頭，“他眼睛的傷，情況不太好?！?/br>
    這時天色又變暗了一些，賀白玨的臉被跳動的燭火映得鍍了一層柔和的光暈。邵凡安此刻和他離得足夠近了，這才注意到，他人看著精神還好，可臉上還是透著幾分遮不住的倦容，眼底隱隱有些泛青，看上去像是沒怎么休息好的感覺。

    “他”，哪個他？段忌塵？賀白玨這是要去采結(jié)露給段忌塵治眼睛？邵凡安心里緊跟著疑惑了一下——段忌塵那雙眼睛看著挺好的，不像受過傷的樣子??？

    他腦子沒轉(zhuǎn)過彎兒來呢，賀白玨卻是打完招呼就要走人了。邵凡安腳下跟了半步，賀白玨朝他笑了笑：“邵大哥，請……”

    話說一半賀白玨頓了一下，又往門上瞧了一眼，再開口時說話聲音明顯大了一些：“邵大哥，請留步吧?！?/br>
    這聲兒一揚(yáng)起來，沒過多會兒，那房間的門就大打開了。段忌塵站在門里，桃花眼一望過來，眼珠子立馬就亮了，語氣驚喜地道：“邵——”邵完輕咳一聲，再一說話口氣就沉穩(wěn)了許多，“邵凡安?！?/br>
    邵凡安簡直目瞪口呆，段忌塵，他居然敢開門？！

    賀白玨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睛，在兩人之間看了看，沒多做停留，道了聲別就轉(zhuǎn)身離開了。

    邵凡安人還震驚著，瞅了眼賀白玨的背影，又下意識往段忌塵屋里瞥了眼。

    段忌塵反應(yīng)倒快，順手一帶，便把房門虛掩上了，掩門的時候余光還朝門后飛快地掃了一下，然后就半拉身子堵在門口，一只手還狀若無意的把著門。

    邵凡安一直緊盯著他呢，他那幾個小動作沒一點(diǎn)兒能躲過邵凡安的眼睛。

    “邵凡安，你……”段忌塵一開始還目光直直地看著邵凡安，被邵凡安冷著臉盯了兩下，眼睛就落到地上去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嗎？”

    邵凡安臉色確實(shí)是不太好看，他現(xiàn)在對著段忌塵，那真是給不出好氣兒來。

    “兩壇酒原封不動還你了?！鄙鄯舶餐T旁努了下下巴，神色冷漠，“以后別再來打擾我。”

    “我……”段忌塵嘴唇抖了抖，跟著往酒壇子上看了看，“我沒有——”

    “你沒有什么？你沒暗地里跟蹤人？還是你沒偷拿別人東西？”邵凡安一點(diǎn)兒耐心都沒有了，“段忌塵，有些話兩年前我就說過了，‘你我之間，再無瓜葛’，你是一個字兒都沒聽進(jìn)去嗎？”

    原先吧，邵凡安多少還顧慮著彼此的顏面，有些話沒說得那么難聽，可段忌塵自己做的這一件件破爛事兒——又是在他這牽扯不清，又是在屋子里私會情人，就沒一件是要臉的。他自個兒都不要臉了，邵凡安心說自己也沒必要給他留啥面兒了：“段忌塵，我不管你心里在盤算什么，把你那些齷齪的心思都收一收，別在我面前晃來晃去，臟了我的眼！”說完他就抬腿兒要走。

    段忌塵連著挨了他兩通訓(xùn)斥，面上還拼命緊緊繃著，表情勉強(qiáng)算是沉穩(wěn)冷靜，可一開口就漏了餡兒：“邵凡安，你別、別走?！彼差櫜簧蟿e的了，邁出兩步，一下子攔住了邵凡安的去路，抬起手來想抓人手腕，抬起來又放下了，眼睛也不敢直著看人，只知道往地上落，說話聲音也低低的，“我……又惹你不高興了，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告訴我，我都會改?！?/br>
    邵凡安一聽他說這話，頓時更來氣了。

    好家伙，段忌塵這口氣，怕是至今都還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做錯了。

    要說兩年前，段忌塵尚且年少，任性自我，行事全憑自己心意，雖說有些地方被養(yǎng)歪了，可在大是大非上還是靠得住的，結(jié)果過了兩年，模樣是成熟了不少，但這品行怎么還越長越歪了，這兩年是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

    就段忌塵弄出來的這點(diǎn)兒爛糟糟的風(fēng)流事兒，邵凡安不想管，可又偏偏讓他隔著扇窗戶撞著個現(xiàn)行。別人偷吃還知道擦個嘴呢，段忌塵真就滿嘴油就敢開門出來亂晃。邵凡安處境尷尬，現(xiàn)在是管人家家里的閑事兒也不對，不管他心里也不怎么痛快。他在這兒憋了一肚子的火兒忍不住想沖段忌塵破口大罵，可氣上頭了反而有些發(fā)啞火兒。他噎了半天，最后只是氣到無語地說了一句：“你自己做了什么見不得光的缺德事兒，你自己不知道？你有本事干，你倒是有本事捂好了別讓我看見?。　?/br>
    就說這話時，門后還傳來了幾聲零零碎碎的小動靜，段忌塵臉上的血色一下子褪了個干凈，白著一張臉，面色有些難堪，可還是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道：“我知道你不會喜歡我這么做，可我……我忍不住。”

    邵凡安一腦門的青筋都快蹦出來了。

    還忍不住？！這是好意思拿出來說的嗎？？

    再者說管他什么事?。?！

    “段忌塵，你玩兒挺花哨啊?！鄙鄯舶厕哿藘砂研渥樱伎旖o氣笑了，“欸我怎么以前沒看出來你還有這能耐呢？你做這種荒唐事兒……你考慮過總有一天是會被人發(fā)現(xiàn)的嗎？？你考慮過賀——”

    段忌塵忽然抬起眼來，眼角些許泛紅：“我不怕被人看到，我從來都沒想藏著?！?/br>
    邵凡安一時驚到說不出話。

    “邵凡安，我一直想問你這一句話。”段忌塵往前上了一步，睫毛顫了顫，呼吸變得急促，可還是直勾勾地望進(jìn)邵凡安的眼睛里，“這兩年里，你有沒有想起過我……哪怕一次？”他一字一字的，說話的語速很慢，神情特別認(rèn)真，“我很想你，我每一天都很想見到你?！?/br>
    他說話時，屋里一直伴隨著細(xì)微的響動聲。

    那扇被他虛掩上的門，最終還是從里側(cè)被扒拉開一道縫隙，一顆腦袋從門里悄悄探出來，一雙眼睛往屋外打量著，眉眼間滿是好奇。

    那是一張和邵凡安一模一樣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