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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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凡安這一跤摔得毫無防備的,直接摔了個大的,尾巴骨磕地上了,半拉屁股都是麻的。他緩了片刻才撐著胳膊準(zhǔn)備起身,門外幾人也朝這邊走了過來。 那青衫的小公子一現(xiàn)身,段忌塵的眼睛幾乎瞬間就亮了起來,三步并兩步迎了上去,脫口喊道:“白玨!”聲音里透著遮不住的欣喜。 一聽見這倆字兒,邵凡安慢了半拍才想起來,怪不得瞧著眼熟,這小公子和他曾經(jīng)有過一次接觸,就是小柳嘴上時常提起的賀白玨。 “忌塵,你被段伯伯關(guān)了這么久的禁閉,不閉門思過,怎么還是如此毛毛躁躁的?!辟R白玨未語先笑,講話的調(diào)子溫溫柔柔的,“這段時間我沒陪著你,你有沒有好好修行?” “我在修行之事上什么時候偷過懶?!倍渭蓧m個子比賀白玨要高一些,說話時習(xí)慣性微微低著頭,忍不住也露出個笑來,“我都好久沒有看到你了,你有沒有——” 這時走在后面的應(yīng)川也跟了過來,一臉?biāo)实卣泻舻溃骸岸螏煹埽镁貌灰?。?/br> 段忌塵話被打斷了,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神態(tài)略有些不耐,很敷衍地道:“應(yīng)師兄?!?/br> 應(yīng)川這時剛好站到了門邊,一抬眼,余光便掃見了剛從地上爬起來的邵凡安,神情一頓,緊接著大笑起來:“凡安,你這是怎么回事啊,這么大人了怎么還能在屋里摔上一跤?” 邵凡安和應(yīng)川相處得久了,倆人私下里對過生辰,彼此剛好同歲,不過應(yīng)川要比邵凡安大了幾個月份,后來就干脆就直接喊他凡安了。 這聲凡安一喊出來,正在和賀白玨說話的段忌塵話音頓時一頓,背影稍稍動了一下,但沒轉(zhuǎn)身。 邵凡安站起來撣了撣褲子上的灰,又彎腰把翻倒的板凳擺正,一抬頭,視線剛好掠過杵在一旁挨著說話的段忌塵和賀白玨,他沒停頓,視線直接轉(zhuǎn)過來,望向了應(yīng)川,回道:“沒怎么,不小心磕碰了一下罷了,應(yīng)兄,你怎么來了?” “我是想……對了。”應(yīng)川突然想起什么來,朝邵凡安招了下手,“來來來,我給你介紹一下?!彼阉膫€人湊在一起,撈著袖子,在賀白玨身前一探手,“這位是賀家的小公子,賀白玨,不知你聽過玉公子的名號沒有,公子如玉說的便是他了。” 賀白玨謙遜道:“承蒙謬贊?!?/br> 應(yīng)川收回手掌,換了只手,直接在邵凡安后肩上大力拍了一下,又轉(zhuǎn)向賀白玨:“白玨,這位便是邵凡安,邵少俠,我在路上和你提起過的,我的一位好友?!?/br> 應(yīng)川一巴掌拍下去,邵凡安沒怎么,反倒是站在對面的段忌塵一下子抬眼看了過來,眉毛微不可察地皺了皺。 “邵少俠……”賀白玨盯著邵凡安看了片刻,忽地神色一亮,“你我是不是見過一面?就在祭陽鎮(zhèn)。”他轉(zhuǎn)頭又看了看段忌塵,“我記著像是在一座廟里,忌塵當(dāng)時也在場,對吧?” 提起這段往事,段忌塵臉色明顯變了一變,略有些支吾地道:“啊……是吧?!?/br> 應(yīng)川驚嘆道:“這巧了不是,原來你們之前就見過面?!彼鄯舶策@邊挪了挪,語帶遺憾地道,“我還想著給你們介紹一下呢,沒想到你們居然認識的比我還早?!?/br> “一面之緣,倒也是份緣分?!鄙鄯舶渤R白玨抱了抱拳,“沒想到賀公子還記得我?!?/br> “是,確實有緣,我也沒想到竟會在忌塵這里再見到邵少俠?!辟R白玨頗為好奇,在段忌塵和邵凡安之間來回看了看,“話說到這兒,你們兩個又是怎么結(jié)識的?” 邵凡安沒接話,往段忌塵那頭瞥了一眼。 段忌塵臉色又是一變,顯然是有些沉不住氣了,含糊其辭地道:“呃,說來也是一些機緣之下……”他頓了一頓,轉(zhuǎn)了話題道,“都在這里站著做什么,去我書房里說話吧?!彼D(zhuǎn)頭吩咐小柳去沏茶,便領(lǐng)著賀白玨往書房走。 人家?guī)熜值軒讉€喝茶敘舊,本來是沒邵凡安什么事兒,他沒想跟著去,無奈應(yīng)川邊走邊和他搭了話,四個人便很自然的倆倆成對兒,走成了一前一后,彼此間離得近,說話聲都互相聽得到。 賀白玨在前面和段忌塵說話:“忌塵,這陣子沒見到你,你是不是又長高了?” 應(yīng)川在后面也在和邵凡安閑聊:“凡安,我記著你最近有些腰酸背痛的毛病,不知道好些了沒有?” 邵凡安一時半刻的找不到告退的時機,只得被應(yīng)川帶著步子一起走,答道:“多謝應(yīng)兄掛心了,只是前幾日略感疲憊而已,現(xiàn)在好多了?!逼鋵嵥砩纤彳浀牡胤竭€多著呢,都是段忌塵頭天晚上可著勁兒折騰出來的,但這種事情他哪兒好意思和應(yīng)川多說,便應(yīng)付了一句。 “欸,你可不要和為兄客氣。”應(yīng)川甚為熱心,“你可能不知道,重華后山上有一處活泉眼,就離這兒不遠?!彼硞€方向指了一下,“這可算是重華一寶,只要在里頭浸上半個時辰,便可舒筋活骨,活血化瘀,功效十分了得?!?/br> 邵凡安略有些心不在焉的,隨口道:“真這么神奇?” 應(yīng)川朗聲笑道:“騙你作甚,你在池子里泡上一泡,再讓為兄給你活絡(luò)活絡(luò)筋骨,保你第二天身輕如燕。” 走在前面的賀白玨推開書房的門跨了進去,段忌塵跟在他身后,忽然腳下一停。 應(yīng)川說話時正瞧著邵凡安的臉,接著道:“我跟你說,為兄這揉筋的手藝可不輕易外露的,就當(dāng)做你那壇酒的報酬了?!?/br> 邵凡安聽得笑了笑,剛要說話,堵在門口的段忌塵猛地回過頭來,臉色已然不大好看了,一開口,聲調(diào)又冷又硬:“邵凡安,你跟過來干什么,你沒別的事情可以做了嗎?” 邵凡安神色一頓,抬眼看了看他。 應(yīng)川停下步子,也跟著看了過來,皺了皺眉。 “忌塵?!辟R白玨在屋里轉(zhuǎn)過身來,在旁邊教訓(xùn)了一句,“怎么可以對邵少俠如此無禮。” 應(yīng)川也道:“段師弟,有話不妨好說?!?/br> 段忌塵臉色倏地往下一沉,側(cè)首對賀白玨說道:“白玨,你不必待他這么客氣。” 他話是對著賀白玨說的,可眼睛卻盯著邵凡安,“他算哪門子少俠?無功無業(yè)的,出身的門派連個名字都沒有,只是個武功尋常、天資平庸的無名之輩而已?!彼浜吡艘宦?,語帶輕慢,“他進得了重華,能站在這里,不過是拿了我的月錢,被我養(yǎng)在院子里看宅護院罷了。”說完,又拿眼角掃了一眼應(yīng)川,“應(yīng)師兄,我怎么管教我的人,又與你何干?你是不是管得太寬了些,你若不信我的話,大可當(dāng)面問他,上個月的月錢,我給了他多少?” 這番話一說完,周圍一時寂靜。 恰在此時,小柳端著茶盤撩簾走了過來,挨個叫了遍人:“少爺,賀公子,應(yīng)師兄,邵大哥,喝茶啦。” 茶盤上托著四杯茶,段忌塵冷著臉一甩袖子,將一杯茶打翻在地,發(fā)脾氣道:“喝什么茶!邵凡安,這兒沒你的事,還不速速退下!” 小瓷杯嘩啦一聲碎了一地。 小柳嚇了一跳,看了看碎瓷片想彎身去撿,可手上還托著茶盤。邵凡安把他攔下了,自己蹲下身,一片片兒的把碎渣撿了起來,撿完抬頭朝段忌塵挺慢的笑了一下,淡淡地道:“一個月五兩銀子,段少爺出手還是挺大方的?!闭f完,手里托著碎片轉(zhuǎn)身就走。 他走出幾步去,把碎片拿到灶房那邊處理掉了,一回身,應(yīng)川候在門口正看著他:“凡安,你要不要隨我出去走走?” 邵凡安一挑眉:“去泡澡?” 應(yīng)川觀他神情,無奈的嘆了口氣:“……去喝酒?!?/br> 邵凡安痛快應(yīng)道:“走?!闭f完轉(zhuǎn)身就往門口走。 應(yīng)川立刻跟了上來,看了看他側(cè)臉,又抬手在他后背上重重拍了一掌:“段師弟脾氣確實……差了點,口無遮攔的,你別往心上去?!?/br> 邵凡安沉默片刻,還沒說話,傳音的狼影倏地冒了出來:“邵凡安!你去哪里?!” 邵凡安回頭往主屋的方向看了一眼,段忌塵被賀白玨拉著袖子攔在門口,可能是在被訓(xùn)話,頻頻抬頭往這邊張望。 倆人的視線隔著大半個院子一對上,段忌塵立刻瞪圓了眼睛,一臉慍怒的樣子。 邵凡安收回目光,接著往院門走了兩步,狼影又攔了上來:“邵凡安!你敢走!” 邵凡安頓時停下步子,狼影繞到他身前,呲牙猙獰道:“你敢走出這個院門一步,我——” 邵凡安摸了摸腰間的腰牌,在心中掐了字訣,默聲道:“你每個月給我五兩,這是在床上陪你玩玩兒的價格?!彼话殉兜粞?,把段忌塵剛說的話又重復(fù)了一遍,“下了床你還想管我去哪兒,是不是管得太寬了些,段少爺?!?/br> 傳音的狼影別人看不到也聽不到,應(yīng)川只是發(fā)現(xiàn)邵凡安忽然停下不走了,便疑惑地道:“凡安?” “稍等我放個東西?!鄙鄯舶舶蜒齐S手往旁邊的石桌上一摔,狼影噗地就地消失了,他朝應(yīng)川招呼道,“走吧。” “邵凡安!”段忌塵氣到臉色鐵青,“站住!” 應(yīng)川有些詫異地回頭看了一眼,邵凡安頭也不回,直接走出院門。 段忌塵追到院門口來,怒聲大喝,氣得聲音直抖:“姓!邵!的!” 邵凡安大步流星的走出十多米遠,應(yīng)川在他旁邊跟著,又回了下頭,神色忽地一變:“快攔住他!” 邵凡安聽出應(yīng)川語氣里的不對勁兒了,先看了眼應(yīng)川,又跟著他的目光轉(zhuǎn)了下臉,正好看到滿臉怒氣的段忌塵沖出了院門,賀白玨抓著他袖子喊了聲:“忌塵!你忘了你——” 段忌塵腳一沾地,院門口突然顯出一道波動的青紋來。 緊接著,天空響起一陣雷鳴,青天白日間,倏然破云劈下一道閃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