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彥狗的福，栗總提心吊膽了一個多月。生日時駐地給他辦了慶祝會，當(dāng)?shù)厝撕蛨F隊一起拿土灶蒸了蛋糕，小孩兒們?nèi)淞掷锊蓙硪拜友b飾。晚上大家聚在空地上、燃起篝火跳舞。那一刻栗總是真的開心的，他很久沒有這樣放松地笑過、大家的笑容和祝福都是真誠的，而他即將歸國、觸手可及的月亮也是真的。

    家族群里很久沒消息了。出于愧疚或者其他什么，往常一天一問候的栗mama現(xiàn)在只會挑節(jié)日給他轉(zhuǎn)賬時說幾句話。他從來不收，每次都回“謝謝mama，節(jié)日快樂。注意身體，帶問爸爸好?！?/br>
    他和栗白自從那次通話后再沒私下聯(lián)系過，工作匯報通過秘書、兩人的直接對話只存在于每周一三五的例會上，除了言簡意賅地聊公事外沒有一句閑話。

    他端著自己的那塊兒蛋糕回到房間，拍了個照發(fā)給謝闌。想了想，又發(fā)了句我很想你。

    他總是忍不住給謝闌發(fā)消息，講自己的生活、今天去了哪做了什么、講這里的風(fēng)土人情。馬拉維北邊有一個很漂亮的尼亞薩湖，每天上午九點終湖水會消失、下午又會復(fù)涌出現(xiàn)。講這里的小孩子很熱情、會給他帶自家曬的果子和魚干，不過味道不怎么好、有點兒酸還很腥……

    有時候他也會問問大明星過得怎么樣、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可從來得不到回應(yīng)。謝闌也許已經(jīng)把他屏蔽了，但沒關(guān)系、至少還沒被刪掉。運氣好的話他還有機會看到大明星的朋友圈，只是他真的很久很久沒更新了、朋友圈只有一條橫線寫著三天可見。

    上一個春節(jié)他和大明星待在無人打擾的靜謐山莊里，聽雪煮茶、談天說地。而這個新年……　他在崎嶇不平的山路間奔跑，穿越人跡罕至的樹林、去坦桑尼亞。高彥告訴他進入鄰國就會有人接應(yīng)他到東南亞，到了緬甸就好了、會有人幫他入境。

    【絕對靠譜?！克@么說。

    栗睿也顧不得那么多了。怕打草驚蛇除了水壺軍刀什么都沒帶、趁夜色跑出駐地，在凌晨見到接應(yīng)人時就把手機扔進了宋維河里。

    栗總剛踏上印度洋漂流之旅時，大明星正要跟邵氏握手言和。他過了一個不算好的年，事業(yè)全部停擺——粉絲數(shù)只是明面上的熱鬧，栗白都放話了、還有誰會冒著跟栗氏過不去的風(fēng)險花高價跟他合作呢？拋來橄欖枝的他大多看不上、索性埋頭做公益。春晚還是上了，但只被安排了群體合唱、分給他的只有四句詞。他在臺上看到了白老爺子一家，栗白小姐穿著剪裁合身的紅色連衣裙、笑得十分優(yōu)雅。

    今年的北京不會有人放煙花了。

    以后也都不會有了。

    他卸完妝就準(zhǔn)備回家。這個點兒還沒倒數(shù)、基本所有人都在后臺待命，等著零點大合唱時上去再露個臉。停車場里靜悄悄的，人高馬大的小透明從他車底下躥出來時、桃子差點兒喊救命。

    “你誰？”

    謝闌很冷淡。不過小透明無所謂，指指三米外的攝像頭示意他上車說話。

    “我叫周路，過兩天邵氏要找你合作綜藝、希望你能答應(yīng)。一個無聊的選秀、實際上是個養(yǎng)成戀綜，他們想讓你奶我?！?/br>
    “我為什么要答應(yīng)？”

    大明星看都沒看他，徑自閉目養(yǎng)神。

    “你不想坑一把邵氏嗎？去年他們把你整得那么慘?！?/br>
    謝闌還是沒說話。

    “你不會不知道吧？一開始是栗家針對你沒錯，可栗家才不屑搞那些下三濫的手段。明眼人都知道是邵敏之因愛生恨嫉妒你。怎么？栗總那么好睡？”

    “那你來找我又是為了什么？”

    “和你聯(lián)手啊?！?/br>
    “我為什么要跟你聯(lián)手？”

    “你太耀眼了，大明星。太耀眼就總會有很多雙眼睛盯著你，讓你束手束腳。我不一樣，沒人在乎陰溝里的老鼠、卻總是在陰溝里被翻了船?！?/br>
    小透明遞過來一疊文件，謝闌沒接、示意桃子拿去看。

    “邵氏圈養(yǎng)未成年小孩兒要搞養(yǎng)成系愛豆你知道嗎？我就是那里面出來的。為了拴住我們、甚至更小的小孩兒，居然給一幫未成年人安排樓鳳……　有小meimei因為追星被騙進去，受不了自殺了……　就賠了五十萬。大明星，你說人命怎么就這么輕賤？我們在資本家眼里就只是用來斂財?shù)墓ぞ邌?？報廢了就丟掉換下一個？”

    也不知道這里面哪個詞觸到了大明星，他看了眼桃子、對方點點頭。于是他也點點頭，　說知道了。

    “你希望我怎么配合你？”

    “不用做什么。過幾天邵氏應(yīng)該就來找你了，你答應(yīng)就行、綜藝上我會安排。委屈大明星跟我傳幾天緋聞，不過我長得也不差、你不算虧，是吧？”

    三天后，邵氏以極優(yōu)厚的條件簽約謝闌做首季選秀的駐地導(dǎo)師。又三天，謝闌正式進組、見到了那個需要自己力捧的“非常有潛力的新人”。新人看起來也就十八九歲，穿著白T運動褲、見到謝闌還有些局促，吞吞吐吐地說謝老師好。

    謝老師嗯了聲，神情倨傲、把冷淡大明星的人設(shè)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邵氏起的是個披著選秀皮的戀愛綜藝盤，首季尤其是。一大幫有所建樹的前輩們被抓來當(dāng)導(dǎo)師，全天候24小時訓(xùn)練即將出道的新人們——實際上就是打著培訓(xùn)的名義各自配對。互動教學(xué)關(guān)卡設(shè)計得非常曖昧，各種雙人協(xié)作肢體碰撞打擦邊球。大明星撩而不自知，小新人滿臉通紅。為了快速回本還是邊拍邊播，第一期在一周后上線、迅速斷層屠榜。心疼一夜躥紅，粉絲暴漲一百多萬。

    【啊啊啊啊啊啊這他媽是個戀愛綜藝吧！?。∮掳∥抑x?。。。」M談戀愛嗎這是哈哈哈哈哈】

    【頂流和小透明我喜歡我喜歡?。。?！】

    【深諳世事x懵懂無知，是誰磕到了我不說?。。　?/br>
    【臥槽謝老板好傲我好愛，感覺一點兒沒受影響耶】

    【那個小透明的手！摸哪兒呢！臥槽他故意的吧哈哈哈哈哈一邊滿臉通紅一邊口嫌體正直哈哈哈哈哈好可愛他叫什么我要粉他?。。。?！】

    【或許無人在意，但這個周什么小透明、你們有沒有覺得、他長得有那么點像……】

    【是我想的那個不可說嗎？】

    【莞莞類卿555555】

    【我靠……一旦接受了這個設(shè)定……　】

    是真的有點兒像。謝闌在錄第二期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了。也不是長得有多像，就是那種……怎么說？少年感。那期是戶外拉練的體能訓(xùn)練，人高馬大的小透明扛著帳篷走在前面、突然指著路邊的桃樹回頭沖他笑：

    “謝老師你看！開花了！”

    那一瞬間謝老師有點恍惚。好像回到了一年前，有只小猴爬上爬下替他摘了滿滿一捧桑葚、洗干凈、蹲在那兒，說不要他的交換、要他的愛。

    那時旁邊也有顆開得正艷的桃花樹。

    可如今人面不知何處、桃花卻仍笑春風(fēng)。

    春天又到了。春天總會回來的。

    ＊

    緬甸沒有春天。緬北甚至沒有季節(jié)差異。終年高熱潮濕的雨林不管什么時候都是深深淺淺的綠，可這些綠里藏著的不是生機、是濃稠的鮮血和黑紅色的死亡，壓得人喘不過氣。栗總在二層樓的洋房里待了一整天、才見到傳說中的老板。是一個漂亮得近妖異的年輕人，銀灰色中長發(fā)、鼻梁上架著一副銀色無框眼鏡、沖他伸出手。

    “你好，我是Iris。抱歉南邊出了點事，沒能去接你。今夜凌晨三點，時間OK嗎？”

    “沒問題，謝謝?！?/br>
    “那你好好休息，晚上兩點四十分曜會來叫醒你、他會送你過去。”

    Iris錯了錯身、栗睿這才看清一直在他身后半低著頭的高大男人。身材十分壯碩、滿身血腥氣，眼睛卻很大很黑、看起來格外干凈。

    “您好，我是曜?！?/br>
    栗睿打了招呼，Iris就帶著人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栗總鈣眼看人基，總覺得這位大毒梟和男保鏢間似乎有點兒什么。不過他現(xiàn)在沒空管這些——歸國在即、無比忐忑。

    緬甸的信號很好，他沒法再逃避、懸著心補完了大明星的近況。他看到謝闌在一片青山綠水間對一個年輕人笑，附和著他、說：

    “對呀，桃花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