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睿從來不知道過生日是這么累的事。

    送走邵敏之又迎來黃一鳴，不過后者懂事兒得多、知道這不是什么能正經(jīng)聊事兒的場合，客氣幾句就去找其他人了。栗睿突然就對黃總好感倍增——瞧瞧、多懂事兒，不會在這種時候故意給他找不痛快。

    雖然看到他就夠不痛快了。

    會場90％的人他都不認識，所以當高彥介紹到剩下難得的10％里時、栗總罕見地皺眉。

    “怎么了？認識？他跟小白姐關(guān)系還挺好?！?/br>
    那可太認識了。

    那晚的狗腿男。

    栗總一點兒都不想搭理他。好在狗腿男跟他不熟，業(yè)務(wù)往來也是跟栗白負責的實業(yè)偏多、過來打了個招呼就走——就這都把栗總惡心的夠嗆，連灌了大半杯干白。

    “怎么了？”

    高彥還是第一次看到栗睿對誰這么大敵意，哦、除了黃鼠狼。

    ？

    那不用解釋了。他明白了。

    “唉，兒子啊……”

    彥狗摟著他到露臺抽煙，據(jù)說這露臺在高空看起來就像鉆石一樣熠熠生輝、所以取了個diamond的名字。不過身處其中也就那么回事兒，眼前的遠街霓虹和身后的紙醉金迷一樣是鏡花水月。

    都不值得。

    “你要是真想追他。這茬兒你得自己想辦法克服?！?/br>
    栗睿叼著煙不說話，也沒點火、就咬著玩。

    “其實那天你跟我說了之后我查了他來著。”

    栗睿偏頭望他，狗兒子一臉惆悵。

    “什么都沒查到。只知道他的背景被改過，十有八九就是黃鼠狼。改前的我就查不了了，得到你舅舅你外公那個權(quán)限。我怕貿(mào)然查了給他們發(fā)現(xiàn)，把你交代出去?！?/br>
    栗睿笑著揉了把高彥的腦袋。

    “了不起。兒子長大了。”

    “滾，我說真的。他十八歲以前的資料全是假的，中間還有兩年空白、我找了個海關(guān)的朋友才查到他出國待了一段時間，再回來就出道了。雖然現(xiàn)在表面看上他就在IF待了三個月，但是我覺得……”

    高彥換上一副非常認真的神情，認真的都不像他了。

    “我覺得就是黃鼠狼給他改的。他家?guī)c兒紅、雖然不如你們家但抹個人夠了。栗子，你得想好……謝闌跟黃鼠狼可能……”

    剩下的話不用多說，栗睿心知肚明。

    其實就算高彥沒告訴他這些他也大概能猜到。謝闌條件是好，可娛樂圈是個什么地方？只有好條件沒有好背景的下場只會很慘。大明星能到今天這個位置，背后必須有金主保駕護航。

    難受是有的，但難受里居然還有些慶幸。

    慶幸好在黃一鳴對他是真不錯，至少順利解約、至少解約后也沒給謝闌使絆子、至少他現(xiàn)在的所有選擇……似乎都是他自愿的。

    十八歲。

    那年栗睿剛上高一，還是個根正苗紅滿身活力的天真少年。

    如果那時候就遇到了……

    “高彥?！?/br>
    栗睿看著樓下開口，每次身處這種場合、他都覺得自己是在身體力行參演某場真人秀。每個人都笑得那么好看，看起來像真的一樣的虛假。

    “之前他說我見色起意，我差點兒信了?！?/br>
    “我沒有資格評判他的生活，我只知道、我是在他成為今天這個他之后愛上他的，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喜歡那種?！?/br>
    彥狗內(nèi)心十分復雜。

    “所以你就給人當了一個多月廚子？怎么？你還真信要抓住男人的心先抓住男人的胃那種鬼話??？不是我潑你冷水，就……你覺得這條路有盡頭嗎？終點存在嗎？”

    是了。

    誰也不知道這條路的終點是什么。謝闌甚至都不知道所謂廚子就是栗睿本人?？墒悄怯衷趺礃幽?？喜歡一個人愛一個人本來就是自己的事，和對方無關(guān)?；蛟S哪天他累了倦了停下了回頭了都不一定，可他現(xiàn)在還在路上。

    “你知道的，區(qū)塊鏈上發(fā)起任何一筆交易、就算失敗了也要付gas費。產(chǎn)生交易分叉時被放棄的那個塊兒也不會消失，會永遠停在那兒、只是沒有人會再去記錄了。”

    栗睿點燃了煙。

    “這是我該付的gas。至少我現(xiàn)在很開心。真的。你無法想象過去的這一個多月我有多開心。我可能真的不適合經(jīng)商，就適合當個投資人什么的。每天看看行情健健身，琢磨給愛人做什么飯就夠?！?/br>
    “有些東西吧，就像北極光一樣可遇不可求。得之我幸，不得……是命?！?/br>
    高彥奪過來他的煙，兩三口抽完了。

    “你家里要是知道，一定后悔把你叫回國?！?/br>
    栗睿笑著不說話，他連謝闌都還沒追到手、讓他們知道什么？知道他單相思？

    “誒，”

    彥狗正經(jīng)不過三分鐘。

    “給個offer唄栗總？我現(xiàn)在天天待你公司替你撐場面，開個百萬年薪不過分吧？”

    栗睿懶得理他。虧他說得出口，一百萬高老板給小情兒送塊表都不夠的、這兒子傻沒救了。

    “我明天一早的飛機，我jiejie要是問、你就說我喝多了。我到了自己跟她說，我總覺得……她好像格外怕我跟謝闌接觸。”

    彥狗在心里翻了個白眼兒?？刹皇菃?？哪個jiejie會由著自己弟弟喜歡這種人？您爸媽要是知道了指不定怎么鬧呢。

    嘿嘿。

    黑化高老板在線興奮——就還挺期待的。

    年底是大明星最忙的時候。就算一篩再篩推了又推，剩下的頒獎禮跨年晚會也夠人腳不沾地的。出去一次至少耽擱一天，雖說陸導接戲的時候就有心理準備、三番五次這么搞臉色也不好看了。又沒辦法，只能逮著謝闌在的時候死命拍?！偛荒艽竽耆€不殺青吧？

    每天五點就開機，收工時間一拖再拖、最晚一次直接干到了一點半。不過好在沒人拉垮，雖然累是累點兒、但進度沒耽誤。睡眠不足對謝闌來說不是問題，甚至因為最近強度太大都不需要做什么、倒頭就能睡著。

    況且他還有個實在對胃口的廚子。

    快三個月了，除了他喜歡的、就沒見過重樣的菜。

    圣誕烤姜餅冬至包餃子，平安夜還給他拿巧克力做了個小蘋果甜點、怪可愛的。

    這廚子一定得花不少錢。

    說到這個，大明星很難不想起栗總。那天他發(fā)了生日快樂就放下手機、直到收工才看到那只傻狗。又憨又萌，和栗總還挺像。

    栗睿似乎知道他最近忙，只叮囑過幾句注意身體就沒怎么煩他?！x闌對劇組可能有人給栗總匯報自己日程這件事毫不在意，畢竟是金主嘛、應(yīng)該的。比他過分的多的自己都見過，相比之下栗總可算非常知分寸體貼人了。

    是個好金主。

    “桃子，”

    謝闌剛唱完跨年live往劇組趕，現(xiàn)場準備的飯菜中看不中用、又冷又硬，他嘗了一口就放下了。頭等艙的飛機餐也實在就那么回事兒，大明星只能喝幾口牛奶墊肚子、順遍給栗睿一小時前發(fā)的消息回句“新年快樂”。

    “你回頭找個時間跟栗總聊聊，錢不是問題、把那廚子要過來吧?！?/br>
    吃飽了才能好好工作。大明星想得很清楚。

    謝闌是戴著眼罩的，所以就沒看見桃子一臉欲言又止便秘糾結(jié)的神情。

    直到好半天沒人回話、他偏過臉要摘眼罩，桃子才從喉嚨里擠出來一個音節(jié)：

    “……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