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制片接到栗睿的電話就開始抓耳撓腮，又是吩咐助理趕緊去訂房又是安排人收拾片場的、還見縫插針給忙得不行的導(dǎo)演吹了陣風。后者正目不斜視地盯著屏顯、謝闌剛串完一場槍戰(zhàn)戲，動作行云流水、當真是翩若驚鴻矯若游龍，連他這位動作指導(dǎo)出身的行家都挑不出什么毛病。

    “投資人來做什么？”

    這位陸導(dǎo)是出了名的譜大，甭管誰金主進了組他說一沒人敢說二。早年有不懂事兒的土老板仗著自己財大氣粗非給他拍一半兒的片子塞人、還對劇本拍攝指手畫腳，他老人家二話不說直接撂挑子走人、拐著劇組另起爐灶拍了個小成本。結(jié)果爛尾的損失了好幾個億、而不到二十集的小片兒一躍當年收視率榜首、至今隔三差五還有衛(wèi)視重播。

    所以你看，這年頭其實挺公平——只要足夠有才華，全世界都能容忍你的壞脾氣。

    “他說……是想來學習學習?！?/br>
    王制片也跟著去看鏡頭里的謝闌，心想這可真是個萬人迷啊、怎么誰都能招來。這次投資栗總占了一半兒，可不敢得罪這位行走的金元寶、得給人伺候好了。

    “這位栗總是栗氏和白家的小兒子，常年在國外。栗氏這不是要進場么、讓這位來探探路?！?/br>
    陸導(dǎo)未置可否，他無所謂探班不探班的、只要不影響拍攝什么都好說。

    “來就來吧，隨便看。不吃飯、不應(yīng)酬，我這戲趕著呢，沒空陪吃洋墨水的打哈哈?！?/br>
    ——要不陸導(dǎo)主旋律拍得好呢，這骨子里是帶著情緒的。

    不過這位金主出乎意料地好搞定。他連助理都沒帶，就自己一個人。王制片一看，懂了、低調(diào)風，就沒大肆宣揚、只親自帶著他在組里走了一遍。

    “栗總，實在對不住、您也知道我們這戲趕得急。陸導(dǎo)現(xiàn)在實在抽不出空、要不您看晚上收工了我安排一桌？”

    栗睿忙擺擺手，

    “王哥客氣了，本來就是我沒提前打招呼就跑過來、給你們添麻煩了?！?/br>
    “我聽說一般來探班的都買個飲料咖啡什么的？我沒帶助理、辛苦王哥安排一下，回頭一起記我賬上?！?/br>
    王哥心里七上八下。帶這位逛劇組他就真認認真真逛了一圈兒，劇務(wù)相關(guān)的問了不少、半個字不提主演。

    難不成真是來正經(jīng)視察工作的？

    “那行，我叫助理安排一下、晚飯的時候一起叫上。你看我們這趕戲的日程都排好了，臨時加個茶歇導(dǎo)演得發(fā)脾氣?！?/br>
    栗睿倒是有點兒遲疑，

    “進度也沒必要那么趕吧？大家還是要注意休息。”

    聽聽，什么菩薩發(fā)言！這樣的金主能不能多來點兒！

    感動到不行的王制片差點兒沒給栗菩薩跪下。

    “沒有沒有，拍前都跟大伙兒商量好的。這本子得拆著拍、場景相似的連著，轉(zhuǎn)場少省時間、盡量早拍早結(jié)束省得熬大夜廢人。大家都習慣了，中間累是累點兒、至少晚上能睡個好覺?！?/br>
    他頓了頓、有意拍個馬屁。

    “也是演員好、切戲不用浪費時間調(diào)整情緒，省了不少功夫。您不知道、之前我進個流量的組，一場哭戲愣是從大天亮拍到半夜半、最后還是上了眼藥水才勉強過?！?/br>
    栗睿點點頭，臉上倒是看不出什么情緒。

    “工作人員也厲害，轉(zhuǎn)場燈光角度什么的都得調(diào)吧？能這么快接上看來是老搭檔了。”

    “誰說不是呢，陸導(dǎo)親手調(diào)教出來的班子、合作小二十年了快。那不是我吹，整個圈子都找不到第二個這樣高質(zhì)量的流水線。栗總之前也拍過電影？看您挺懂？”

    栗睿擺擺手笑，

    “沒，這不是要吃這碗飯了、臨時補了點兒。”

    這可就是謙虛了，裹著個一心逐夢好萊塢的死黨混了好幾年、栗睿對拍戲不算門兒清也得是半個行內(nèi)人——Alex畢業(yè)作品還死皮賴臉給他弄了個主角戲份，LiRui憑借那部片兒（主要也是過硬的顏值）還在當年的LA圈內(nèi)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不過這話用不著跟制片講，他很樂意裝成什么都不懂的傻白金主。

    制片的工作挺忙，老王沒陪他多久就被叫去談事了。臨走撥了個助理供他差遣、連說了好幾聲對不住晚上務(wù)必等他做東。這么一折騰不少人知道有個長得帥好說話的金主來組里探班了、不過礙著他的身份也沒人敢來搭訕。栗總樂得清凈，隔得遠遠的偷偷看謝闌拍戲。

    他沒告訴謝闌自己要過來，也實在不想因為這種事打擾他。

    閑著的人不少，都圍了一圈兒在看大明星。栗睿毫不擔心自己被抓包，甚至有些期待謝闌在某一個間隙撇過來看到他時的表情。

    但栗總純屬想太多。

    謝闌在拍戲的時候眼里是沒有其他東西的，他就是角色本身。背負家國大義又有著兒女情長的亂世英雄看不到戲外眾生，眼里心里都只有那個戰(zhàn)火紛飛的年代。即使那人大部分時間背對自己，栗睿也能從他的舉手投足間感受到那些深埋在歲月里不死的理想和無法言說的熱愛。

    活該他是大明星。

    這樣的謝闌實在是太迷人了，他明明在演別人的故事、可栗睿卻覺得他前所未有的真實——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個謝闌都更生動鮮活。

    或許他在戲里才是真實的自己吧——栗睿沒來由的想，也許戲外的他才是粉墨登場的假面。

    這天拍到了晚上十點，謝闌的戲份太重、對手演員換了好幾撥就他沒停過。六點鐘陸導(dǎo)問了句他要不要歇會兒吃口飯，大明星擺擺手拒絕了?！x闌拍起戲來不要命，陸長風這回算是見識了。挺好、是個好苗子，招人喜歡。

    王制片來了一趟要擺席、栗睿拒絕了，說哪有導(dǎo)演主演拼命趕工咱倆吃閑飯的道理以后有機會。王制片也不好再勸、就給他拿了份盒飯。栗總也不挑、倆人就那么站著吃完了。看得一眾工作人員目瞪口呆，心道這金主和制片可真敬業(yè)啊、飯都不吃也要盯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