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風月常新(三)
5 祁越上課始終盯著沈知晗,下課死乞白賴湊上前討好,不出意外的,只得到一次又一次拒絕。 氣急敗壞爬上游戲,白日愛答不理的沈知晗就變成了關(guān)系愛護徒弟的好師父。祁越一面氣得牙癢癢,一面又沾沾自喜能與沈知晗從另一個角度接觸——至少游戲上的沈知晗不會顧忌師生關(guān)系而對他避而遠之,反倒與他極親近交心相處。 沈知晗這個師父當?shù)帽M心盡力,帶日常帶競技場介紹親友,拉進名劍隊伍時祁越好奇道:“師父,這個叫周挽塵的純陽是誰?我們師徒界面也有他,他是我?guī)熜謫幔俊?/br> 沈知晗想了想,“算是吧。” 祁越皺起眉頭,一股不悅心底滋生,卻又不能表現(xiàn)太過明顯,嘟囔道:“師父,我也要當親傳?!?/br> 沈知晗:“可以啊?!?/br> 祁越:“啊這么容易就答應嗎——” 沈知晗:“這有什么不行的,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br> 祁越美滋滋拜上親傳,又旁敲側(cè)擊問:“師父和我?guī)熜秩我舱J識???” 沈知晗沒打算隱瞞:“嗯,是我?guī)煹??!?/br> 祁越:“師弟?” “一個導師門下的,他上得不多,一周也就一兩個晚上?!?/br> 祁越雖覺有點奇怪,卻也知道自己不適合問太多,只道:“那師兄哪天上線了,師父記得介紹給我?!?/br> 沈知晗往聊天框里打了兩個名字,“不用管他,他不愛和人交往,我給你介紹別人?!?/br> “怪力霸王花?”“寒山誘捕器?” “啊,是的。”沈知晗替他一一介紹道:“第一個是我競技場隊友,在隔壁市讀大二,我們一般喊她小程,雖然脾氣有點燥,但是人還是很好的,手法也很厲害?!?/br> “第二個……嗯,他原來不叫這個名字,是我?guī)煾浮憧梢越兴麕熥??!?/br> “我還有師祖呀?!?/br> “有,但他比較……可能,有點呆萌?!?/br> “我覺得師父你也很萌!” 沈知晗嚴肅道:“不能這么說師父?!?/br> “好吧。”祁越也笑,耳機傳來密聊叮叮聲,他看向聊天框,嘆道:“師父,霸王花回我了?!?/br> “嗯?回你什么了?!?/br> “我和她說我是你徒弟想認識一下,她說讓我們在成都別動,馬上來。” “哎呀?!鄙蛑象@了一聲,“她要來打你了?!?/br> “什么?”祁越?jīng)]聽懂,正要追問,一只紅色雙馬尾的蘿莉蹦蹦跳跳帶著把金光燦燦的細筆跑來,繞著沈知晗轉(zhuǎn)了一圈,停留在祁越頭像上,點了個切磋。 祁越望著游戲界面彈出的【怪力霸王花】想與你進行切磋,呆呆點了個接受,不算熟練的技能一通亂按,連三十秒秒都沒撐過。 屏幕上人物頭頂飄出一行白字:屢戰(zhàn)屢敗并非笑談,終有一日我要反敗為勝。他睜大眼睛,高聲嚷道,“我這么大血條呢!嘩的一下就沒了!” 沈知晗輕輕笑了一聲,才要講些什么,頻道里跳進來一道清脆的女聲,“咩咩,你徒弟好菜?。 ?/br> 祁越這就不樂意了,“你說誰菜呢?” “說你,不服嗎?” “我才玩幾天,打不過你不是很正常嗎?”祁越勝負欲被激起,咬著牙罵道:“再來!” “哎呀,小朋友較上勁了,再來就再來?!背搪驾p蔑哼哼兩聲,又點了一次切磋,“輸了不要哭鼻子?!?/br> 祁越還是沒活過半分鐘。 好勝心此時此刻是消不去了,祁越輸了一次又一次,程蔓菁便笑嘻嘻陪著打,等到沈知晗看困了,這兩人仍在打,最后只能打個哈欠說先下了,你們別太晚,又道:“你別把我乖乖徒弟欺負太狠了,一會給他打A了,你賠我一個徒弟啊?!?/br> 祁越只聽到了前半句,眼睛一下亮了,“我是師父的乖乖徒弟?。 ?/br> 沈知晗覺得祁越像只大狗,汪汪的伸著舌頭等待夸獎摸頭,便順著他開心,“是啦,不是你還能是誰呀?!?/br> 祁越心滿意足,跟沈知晗道了晚安,又接下屏幕切磋。 6 沈知晗第二日晨起,手機里噼里啪啦信息轟炸,最遲一個是兩小時前——凌晨五點,祁越的一連串哭哭表情包,抱怨程蔓菁殺了自己80多次,感覺快玩不下去了,難過求抱抱等。沈知晗看得發(fā)笑,回道:她都玩了好幾年,裝備還比你好這么多,打不過正常,師父慢慢陪你練手法就好了。 又切到第二個聊天框,則是程蔓菁一晚上的心路歷程,兩點鐘還在洋洋得意,三點鐘問了一句這真的是新手?到了五點鐘也給他發(fā)了哭哭,接下來是驚恐:我的天啊你這是從哪找來的徒弟,怎么這么厲害,就一晚上,他把技能看熟了,要不是老娘是大橙武裝備碾壓,感覺已經(jīng)打不過了,我之前和大師賽選手打,都沒他壓迫感強,領(lǐng)悟力有點高啊。 沈知晗也有些震驚,回道:還沒見你這么夸過人,別是串通好逗我吧。 程蔓菁則是秒回:嗚嗚嗚嗚。 沈知晗:你還沒睡? 程蔓菁:感覺被羞辱了,在努力找人鍛煉手法。 沈知晗:快去睡覺?。?! 沈知晗晚上一試,才發(fā)現(xiàn)程蔓菁講的是真話。 脫了兩件裝備,開始他還能靠著徒弟不懂技能贏上幾把,等對方熟知了自己的技能,便已經(jīng)逐漸吃力,再打上三四把,同等裝分已經(jīng)不敵。 霸刀成男洋洋得意地轉(zhuǎn)了個圈,“師父,我厲害吧!” 沈知晗看呆了,喉嚨里憋出幾個字:“你有點太厲害了?!?/br> 祁越:“師父教得好嘛?!?/br> 沈知晗:“我就叫你做做任務(wù)日常,你自己領(lǐng)悟的手法啊。” 祁越:“那我不管,我說是師父厲害就是師父厲害,對了,師父,她為什么叫你咩咩啊?!?/br> 沈知晗:“我玩的是純陽嘛,她叫習慣了,就一直這么叫我了,后來別人也都這么叫。” 沈知晗又把他師父拉來,一只狐金夜斬白道長行步帶風跑到二人面前,氣宇軒昂,威風凜凜。 祁越打字:師祖好。 寒山誘捕器:-v- 祁越一驚,問道:“?。繋熥媸沁@個風格的嗎?” 沈知晗:說了他很呆的嘛……你和他打幾把試試。 祁越點他切磋,三把過后寒山誘捕器便不再接了,白字道:打不過啦。 祁越一揚眉,頗有些自得,謙虛道:哪里哪里,師祖也很厲害。 寒山誘捕器發(fā)了個生氣小雞表情,原地打坐回血。 沈知晗道:“我?guī)煾复蜻^大師賽的,你是真厲害啊……” 祁越嘿嘿干笑,推脫師父教得好,又道:“師祖這件頭發(fā)衣服商城怎么沒有,還挺好看的。” 他還是一身江湖套裝外觀,沈知晗撇了一眼,“這個絕版了,之前的五周年限定,得好幾千吧,頭發(fā)也差不多這個價格?!?/br> 祁越有些不開心,“買不到了啊?!?/br> “黃??梢再I,就是很貴,外觀一件比一件好看,總會有更好看的,不要浪費錢?!?/br> “可是師祖穿得就很好看,師祖不也花了錢?!?/br> 沈知晗喂了他人物一顆糖葫蘆,“這不是他買的,他沒這個錢,他情緣送給他的。” “情緣是什么?” 沈知晗“???”了一聲,是真確認了這傻徒弟不是為妹子而來,好心解釋道:“一起打打游戲聊聊天,類似于別的游戲情侶吧,你看游戲就叫劍俠情緣呀?!?/br> 祁越長長“哦”了一聲,“那師父,你能做我情緣嗎?” 沈知晗一愣,慌忙回道:“你,你講什么呢……這當然不行?!?/br> “為什么?” “我是你師父啊?!?/br> “啊?我看貼吧很多師父和徒弟當情緣啊?!?/br> “你還說自己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啊,師父解釋了我才懂什么意思,所以師父,和我情緣唄……” 沈知晗直截了當拒絕:“不能這么隨便的……對我而言,要有情感基礎(chǔ)的人,才能這樣?!?/br> “我一直喜歡師父,師父也多喜歡我一點不就好了?!?/br> “不是這樣的,你可能只是……稚鳥情結(jié),你別這樣?!?/br> 祁越有些不開心,“我不是稚鳥情結(jié),也是真的喜歡,你總得給我個機會吧?” 沈知晗道:“你找別人吧?!彪S即便不再理他,轉(zhuǎn)身點了寒山誘捕器切磋,沒幾招便敗下陣來。 YY里頓時靜默無言,夜斬白純陽又發(fā)了個小雞表情,轉(zhuǎn)身神行離開。 沈知晗再上游戲時,郵箱里多了件夜斬白和一代金。 他密聊上前:你在干什么! 祁越跳進yy,嘿嘿笑了兩聲,“師父,看我?!?/br> 鼠標點開祁越裝備界面,沈知晗立馬驚呆了。 六紅黑盒子,與前一天隨便穿的外觀天壤之別,沈知晗瞪大眼睛,問道:“你錢多得沒處燒嗎?” 祁越:“是啊,我看這游戲也沒別的地方花錢,就問人什么外觀好看,師父,你快穿上我給你寄的!。” 沈知晗:“……我不要,我穿校服挺好的,給你寄回去了,你以后也別送我。” 祁越悶悶道:“可是師祖的情緣就給他送外觀?!?/br> 沈知晗:“可我們不是情緣?!?/br> 祁越:“所以我正在追你啊,師父?!?/br> 沈知晗嘆了一口氣。 祁越說追求是認真的,沈知晗每次上線郵箱堆滿從前限量外觀,他一封一封退還,忍不住罵祁越再寄過來就不理他,才算沒被繼續(xù)轟炸。 沈知晗只當他小孩子心性,提出情緣時一次又一次拒絕,祁越也不惱,每日照常陪他做做任務(wù)日常,偶爾打打競技場,除卻每周日晚上,總要和他的師弟一起打個本刷幣。 祁越心里有些吃味,卻又不能明說,只好夜晚找沈知晗更勤,分享些日常生活,趣聞軼事。 一晃眼半學期過去,現(xiàn)實毫無交集,網(wǎng)上卻聊得愈發(fā)親密,只是沈知晗怎么也不肯同意他的求情緣,還是將他當作徒弟看待。 瀾城冬天下了一場很大的雪,頗有名氣的樂隊巡回到這座城市,沈知晗記得周清弦的歌單里存過他們許多歌曲,托人買了兩張內(nèi)場票,在平安夜前一周送給了周清弦。 周清弦接下票,猶豫道:“我最近有些忙,不一定能去?!?/br> 沈知晗看著他眼睛,“我希望你那天是有空的。” 周清弦將屬于他的那張票收好放入口袋,應道:“我盡力。” 實驗室推門聲不合時宜響起,二人一齊回頭,看到了抱著籃球進入實驗室里的男生。 是許琛,沈知晗來送晚餐的時候見過他幾次,本科在北方就讀,是今年導師新帶的研一。長著一副討長輩喜歡的臉,清爽開朗,落落大方,好像身上掛著個小太陽,總能予人暖意,很快便與師兄師姐打成一片。 平日無人之時,沈知晗總與他在實驗室吃食,擔憂影響不好,才在人多時到其他教室。按說這個時間并不會有人來,許琛這一闖入,與他倆面面相覷,又很快笑道:“師兄!” 沈知晗與他打招呼,“今天來得好早?!?/br> 許琛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路上想到有個數(shù)據(jù)錯了,匆忙來的?!?/br> 沈知晗接過周清弦手里的筷子,將飯盒裝回保溫袋,與二人告別,“我先走了,導師來替我問個好,演唱會的票……記得收好。” 他關(guān)上實驗室的門,離去前看見許琛湊到周清弦身邊坐著,笑嘻嘻問他什么票,想不到師兄還喜歡聽演唱會,驚訝地打探周清弦還有什么愛好。 沈知晗想到,自己從前也喜歡這么待在周清弦身邊。只是他總小心翼翼,旁敲側(cè)擊地去問周清弦喜好默默記下,再努力尋找一個能與他聊天的契機。 這場演唱會最終還是沒看成,平安夜大雪紛飛,沈知晗穿了厚厚的外套,帶上了給周清弦的圍巾與禮物,連下樓的每一步都帶著要相見的雀躍。才出樓道,摸出口袋傳來提示音的手機,看到周清弦發(fā)的消息: 抱歉,臨時有事,祝你今晚玩得開心。 雪花揚到臉頰,化掉的冰雪濕濕涼涼,澆滅了他因為即將見到周清弦而燎燃的心火。 祁越早便知道他平安夜要離去,隔段時間便發(fā)條信息問詢,沈知晗恰好關(guān)上周清弦的對話框,卻見祁越悶悶不樂的表情包問他到哪了,演唱會好不好看,外面下雪了,有沒有穿夠衣服。 沈知晗手指被凍得發(fā)僵,一時忘了回身上樓,哆哆嗦嗦打道:不去了。 祁越秒回:怎么了? 寒只:一起的人有事,去不成了。 初商:那要不要我陪你看? 寒只:不用了,大冷天的,我回去了。 待他游戲上線時,祁越便在他昨日下線的地方等著,炫酷得發(fā)傻的黑盒子成男左顧右盼,迫不及待點了組隊。 沈知晗聽見yy里少年爽朗聲音傳出: “沒事兒,看不成就不看了,他不跟你去只能算他沒這個福氣,等有機會,師父想看什么演唱會音樂會的我都陪你去?!?/br> 見沈知晗不回應,繼續(xù)喋喋不休道: “師父?師父?怎么了,你不開心嗎?” “師父,我給你唱首歌吧?你想聽什么,我舍友說我唱歌可好聽了?!?/br> “我們?nèi)ゴ驊?zhàn)場吧?還是競技場,看風景也成?!?/br> 沈知晗看著屏幕上繞著自己打轉(zhuǎn)的徒弟,打開聊天欄,點了個表情動作。 一行白字從道長頭上冒出。 [寒只]拍了拍[初商]的頭。 那一瞬間,沈知晗好像意識到——在不知什么時候起,這個滿腔熱忱,赤子之心的少年,已經(jīng)一步一步走進他生活情感的每一處。 他每時每刻毫不保留地釋放著自己的愛意,填滿沈知晗懦弱又缺愛的內(nèi)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