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蕭洹想起那些穿著羽林郎服飾的人問韓子都：“你最近是不是又說了同僚的壞話？”

    韓子都在大梁是出了名的學(xué)識淵博，皇帝親自考察過他的經(jīng)學(xué)，很多博士都回答不上的問題，韓子都卻能侃侃而談。

    而且他還長得特別好看，韓家出了韓貴妃這么一個傾城傾國的大美人，韓家其他人也自帶顏值高的基因。韓子都，姓韓名英，“子都”是他二十而冠，長者給他取的字，取自詩經(jīng)里的一句“山有扶蘇，隰有荷華。不見子都，乃見狂且”

    “子都”就是對美男子的另一種稱呼。

    雖然韓子都腦子聰明還長得好看，但是韓子都還自帶祖安人的隱性基因，韓子都的父親也就是韓貴妃的哥哥韓石是個謹(jǐn)小慎微又刻板嚴(yán)厲的人。

    老皇帝欲招韓子都入朝為議郎參與討論政事，韓石婉拒了這個要求，老皇帝沒辦法退而求其次讓韓子都入宮當(dāng)羽林郎。

    韓石這才同意，他害怕的不就是韓子都在議論國政的時候管不住自己的臭嘴巴，因言獲罪。

    蕭洹和這廝臭味相投，又有宗族血緣關(guān)系，所以關(guān)系一直就很好。因為關(guān)系很好，所以蕭洹也吃過韓子都這個坑貨的大虧。

    他在前世為監(jiān)軍時賞識一個叫云驁的勇士，并從奴隸營提拔出來為自己的護(hù)衛(wèi)。

    韓子都和云驁同為蕭洹黨羽，難免相熟，只是韓子都狂傲不羈的性格并不招人喜歡，云驁對他素有惡感。

    蕭洹企圖調(diào)和兩人關(guān)系，奈何效果不佳，但沒出現(xiàn)什么大的問題，直到云驁的meimei看上了韓子都，韓子都和云驁兩個人之間徹底玩崩。

    韓子都是少見的美男子，云驁的meimei看見后喜歡上了他開始了倒追之路。

    只是云驁的meimei并不好看而且還沒什么自知之明，頻頻招惹韓子都，這可惹惱了韓子都。

    韓大嘴在一次宴會中直接羞辱了云驁和云驁的meimei，稱云驁沒有家教管教不好自己的meimei，還說云驁的meimei長得五大三粗，比男人還男人，他才不會娶一個“夸父”進(jìn)家門云云。

    那次宴會蕭洹并不在場，云驁直接和韓子都打了起來，還刺傷韓子都的手臂。

    云驁的meimei雖然長相像男人，可畢竟還是女兒家，羞愧難當(dāng)?shù)靥员M了。

    這導(dǎo)致后來云驁一直對韓子都懷恨在心。也漸漸和蕭洹離心，最終投奔了蕭洵。

    蕭洹也因為韓子都痛失一員猛將。

    聽蕭洹問是不是又得罪別人的韓子都訕訕一笑：“殿下是聽誰亂講的……”

    有沒有蕭洹還不知道，他嘆息道：“子都，如今你已入仕，宮中不比外面，謹(jǐn)言慎行，多聽多做少說……”

    蕭洹的苦口婆心，韓子都并沒有放在心上只是滿不在乎道：“這些話父親也和我說過了，我自然知道?！?/br>
    知道你怎么不做呢？！蕭洹橫了他一眼埋怨道：“說了你也不聽！聽了你也不做！”

    除了林瀅之外，韓子都的死也是蕭洹前世最深長的痛。

    蕭洹曾經(jīng)調(diào)侃韓子都是噴子中的戰(zhàn)斗機(jī)，然而韓子都并不是一個整日里只知道口吐芬芳的祖安人。

    聰明人有一個通病，容易輕狂傲慢，越聰明越是如此。韓子都是想說什么就說什么，遇見看不慣的人他是各種明嘲暗諷把人說得灰頭土臉，毫不留情地給人難堪。

    韓子都對蕭洹還是很禮貌的，他見蕭洹不同以往格外生氣的樣子很是不解：“殿下，你今天是怎么了？”

    蕭洹看著有些困惑吃驚的韓子都抿了抿唇忽然念了一首小詩：“不敢暴虎，不敢馮河。人知其一，莫知其他……”

    不敢赤手空拳去打老虎，也不敢徒涉大江大河，只知道事物的一方面，不知道還有另一方面。

    聽懂意思的韓子都沉默了一下，他有些不甘心想說些什么，他始終覺得自己有道理便無所顧忌，他很享受在自己伶牙俐齒的攻擊下敵人狼狽不堪氣急敗壞的樣子，可蕭洹的眼神讓他張不開口去反駁。

    最終韓子都還是屈服了，長嘆一息后朝蕭洹行了一禮畢恭畢敬道：“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br>
    這正是蕭洹沒有念完的下半句，隨后韓子都才道：“殿下，我不明白……”

    “你為什么如此悲傷……”

    韓子都并不明白為什么蕭洹會對他說這樣的話，就好像殿下經(jīng)歷過一些事。

    在蕭洹的前世，韓子都始終忠誠他，而蕭洹也很倚重韓子都，在齊王蕭洵勢大的時候滿朝文武都想著安撫sao動的齊王，只有韓子都群嘲眾臣，噴得百官顏面掃地，并上言削弱齊王蕭洵的實力。

    韓子都削蕃的建議并沒有問題，蕭洹不可能永遠(yuǎn)養(yǎng)著一只喂不飽的狼，只是蕭洹還沒有看到那封老皇帝意圖讓蕭洵繼位徹底動搖蕭洹皇位的詔書。

    所以蕭洹當(dāng)時并沒有采納韓子都的諫言，對包藏禍心的蕭洵半信半疑，覺得這樣做打草驚蛇。所以蕭洹冷落韓子都一段時間，讓他閉門思過。

    蕭洹的決定對于韓子都來說是毀滅性的，他甚至覺得蕭洹已經(jīng)不再信任他。

    后來蕭洹的懷柔政策沒有成功，他終于見到那份讓他肝膽欲裂的詔書，而齊王那邊也知道了蕭洹想要削弱自己的事意圖謀反。

    剛好宮中一位與韓子都交惡的臣子陳紜帶給在家思過的韓子都一個食盒，說是蕭洹賞賜的。

    韓子都打開食盒一看空空如也，再聯(lián)想齊王那邊的舉動，覺得荒唐又滑稽。

    他料到齊王狼子野心，處心積慮替陛下分憂，陛下不聽諫言就算了，現(xiàn)在賜食卻無祿，這背后的意思不可謂不誅心。

    什么是不祿？士死曰不祿！

    性格剛烈的韓子都越想越氣覺得被蕭洹辜負(fù)了。

    總之蕭洹看見韓子都脖頸的傷痕以及滿身的血跡時心都碎了。

    他殺了假傳旨意的陳紜泄憤，可他每一個晚上都會夢見韓子都，夢見那個意氣風(fēng)發(fā)輕狂不羈的韓子都，他的愧疚幾乎讓韓子都那個脖頸致命的傷口轉(zhuǎn)移到自己的心口上。

    所以他不能饒恕蕭洵，即便他是天命之人。他必須殺了蕭洵，以安撫一個屈死的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