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同居

    這間小公寓空間有限，盡管尼爾的私人物品已經(jīng)夠簡單了，但對于兩個男人來說，還是顯得些許尷尬。

    薛重渾渾噩噩地躺在沙發(fā)上，借著外面的霓虹燈看清了自己露到沙發(fā)外的腳，心想自己長得太高也不是一件好事。

    對于要求同居，薛重并不猶豫。盡管這是一個被締造的耽美世界，他一點都不在乎自己也會變成男同性戀。至于自己是否會毀了尼爾的“冰清玉潔”當然也不在他的考慮范圍內(nèi)，甚至可以說他從未在乎過這些。

    “我們只是相互合作、相互利用而已……”

    薛重想回到現(xiàn)實，哪怕他的現(xiàn)實并沒有什么特別值得牽掛的人和事。

    尼爾睜開眼睛，現(xiàn)在時間顯示2:45，在此之前他并沒有陷入睡眠。

    今天很荒謬。他只手理了理自己的頭發(fā)，又有些煩躁不安地抓了抓頭皮。

    客廳里躺著一個人，一個危險的人。尼爾的心情很矛盾，他對薛重的底細沒有把握，這無異于在自己身邊安置一顆定時炸彈。

    但是，薛重的條件太誘人了……

    他不想一輩子都局限在已分化的階級中，這從來都不該是自己的“命運”。

    他要在這段力量不對等的合作關系中把握主動權，讓薛重徹底成為他的棋子。

    紐利同第二階梯的許多其他城市一樣，是個人造都市。清晨醒來難以聽見自然界的喧鬧，城里總是寂靜的，即便已是春天。

    薛重也是難寐，睡得不舒服是首要原因，其次他實在無法忽視屋子里另一個人的存在。就算他聽不見尼爾的呼吸聲，腦中總是會不自覺地在墻上描出一個人的輪廓，像是紅外線攝像機。

    睡不著沒必要硬躺，薛重感知到光線刺入眼皮，伸了個懶腰從沙發(fā)上爬起。

    他昨天沒洗澡，因為尼爾的住處沒有任何備用的日用品，而尼爾本人又些許心理潔癖。

    多虧了發(fā)達的管道運輸……薛重搬起門口的快遞箱，箱子里裝著的是他昨日問尼爾借錢買來的日用品。

    身體的疲憊可以被溫和的水流治愈。

    洗浴期間鏡子里自動播放著廣告，鏡子上的納米材料親水性極差，水珠難以沾上去。

    薛重推開玻璃門走到鏡前，廣告播放恰好停止。

    這是他第一次在這個世界里仔細地觀察自己，鏡中的映像和他記憶中的有一些不同：他看起來更年輕了，左邊的斷眉也修復得很好。他似乎回到了自己的二十歲。

    二十歲的身體沒有太多傷痕，他后背的肌膚光滑如絲綢，眉骨處也沒有裂紋。自己看起來就像新的。

    這或許會是他來到這里的關鍵。薛重試圖單用邏輯去推理清楚這其中的奧秘，但他不可能是真正的上帝——他只是一個被命運捉弄的可悲凡人。

    現(xiàn)在他唯一能做的是完成和尼爾的約定，讓這個世界的情節(jié)進行下去，日后再徐徐圖之。

    興許是因為今天尚是工作日，尼爾起得很早。他們在玄關里碰面后就去各干各的了。薛重對尾隨尼爾沒有興趣，他出門只是為了熟悉附近的環(huán)境。

    他先前向尼爾借用了終端，終端被格式化過，不過基礎應用一應俱全。尼爾的住所偏城郊，附近房價處于中等較低廉水平，但勝在隱蔽偏僻。這對薛重不算一件好事，他自己的就業(yè)是一首要問題，而偏僻的地方又缺少信息源，想要在這個世界繼續(xù)生活他需要不斷獲取信息。

    徒步走向市中心買了一份三文治，薛重坐在綠化帶旁的長凳上進餐，順便觀察四周。他需要一點靈感，而這種靈感來自這個社會，觀察人群則是以小見大。

    他需要舍棄作為創(chuàng)世主的傲慢，徹底融入這個世界。

    尼爾現(xiàn)有的終端與薛重的相互連接，薛重的一切行為都會在尼爾這里顯示。趁著午餐時間，尼爾設置了防窺，默默打開投影。

    薛重上午徒步去了市中心，到那以后看似漫無目的地瞎逛，接著購買了三文治（芝士牛rou味），在貿(mào)易廣場上停留了很久。

    他新安裝了應用——大家都在用的社交媒體，還有一個安保性能極高的云儲存系統(tǒng)，好吧，算他聰明。

    搜索記錄顯示他登上了幾個論壇，搜尋新聞和情報網(wǎng)站。鏈接都指向現(xiàn)任教育長官布朗·維克多。行吧，他想干什么？

    尼爾默默關閉投影，在心里琢磨如何套出薛重的目的。

    然而事情比想象中的順利，尼爾放學后恰好遇到薛重，兩人靜默地一同回去。

    尷尬是被薛重打破的，他主動向尼爾問詢信息交易網(wǎng)站。

    “你想做什么？”

    “了解教育長官的喜好。”

    “你想行賄？我勸你打消這個念頭?！?/br>
    “拜托，我看起來有那么不正直嗎？”薛重伸長脖子去和尼爾對視，似乎在著急著證明自己的清白，但眼里又帶著笑意。

    “……好吧，我這里有一個付費情報網(wǎng)站，打開前記得切換IP地址?！?/br>
    “這類似于‘暗網(wǎng)’？”

    “什么是暗網(wǎng)？”

    薛重意識到這里不同于他之前的世界，“沒什么，抱歉?！?/br>
    接下來的幾天他們都沒有再過多交談。薛重似乎找到了一些工作，經(jīng)濟上不再入不敷出了，在尼爾賬戶上的支出也漸漸減少。

    即便如此，尼爾也能感覺到薛重對他極其缺少防備。

    他們共用一間屋子——除了臥室，同一個客廳，同一個洗漱間，同一個餐廳，同一個廚房。薛重比尼爾想象中的還要禮貌，除了廚房外其它地方都很少留有薛重生活的印記。

    “今天回來吃完飯嗎？還是說繼續(xù)你無聊的社團活動以鞏固在學校的地位？”

    “謝了，今天是‘無社團日’。”尼爾拎起頭盔準備出門，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回來支撐在餐椅上看著廚房里的薛重，“你最近在干什么？”

    “賺錢?！毖χ芈柭柤纾陔u蛋上撒了點黑椒，“寫時評或政論賺點稿費。”

    “很厲害?！?/br>
    薛重愣了愣，隨后回頭綻出一抹笑：“承蒙夸獎。”

    尼爾如約回來，恰好碰上薛重擺盤，一切都剛剛好。

    據(jù)說能相互合租的人彼此之間都有一種難以描述的默契，看來的確如此。尼爾不得不承認這點。

    薛重的廚藝平平，只會做一些簡單的菜品，但好在他和尼爾都不挑食。

    “聽說你的學校要參加‘星際狩獵’，和第一階梯的某所名校一起？”薛重僵硬地開了個話頭，“活動期間可以有監(jiān)護人陪同，不如你帶上我？”

    “你聽說的？”尼爾停下刀叉。

    “情報網(wǎng)站上的免費信息?；蛟S放出來只是為了召集人打劫那些富學生?！?/br>
    “我不是實戰(zhàn)部隊的?！蹦釥柮娌桓纳卣f到。

    “可我知道你最近都在練習，尼爾。”薛重直直地看著尼爾的眼睛，“你很有天賦，盡管你的任務是在后臺指揮戰(zhàn)術?！?/br>
    “你想干什么?！蹦釥枏氐追畔碌恫?，撐著下巴看著薛重。

    “一個小秘密?？傊劝盐颐痔钌希也粫幽愕??！?/br>
    尼爾瞇了瞇眼，他不想去信任這個人，不過就算帶上薛重，他也能進行自己想做的事。

    不過……這樣也好，他不用再進行一個人的旅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