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菰隱抱著卷卷，有些發(fā)愁。

    滿月宴之后，柳夷涼只會抱滿滿，也就是息鳶。

    柳夷涼現(xiàn)在不愿意給卷卷喂奶，也不許奶娘喂奶，只好他來給卷卷喂一點羊奶。其實這孩子生得很可愛，頭發(fā)也卷卷的，眼睛是很漂亮的淡藍(lán)色，皮膚很白嫩，大多數(shù)時候，孩子并不會睜開眼。

    柳夷涼懷孕的時候，說自己肯定不會厚此薄彼，葉菰隱才放了心，滿月宴之前，柳夷涼確實也是對兩個孩子一樣的好，即使發(fā)現(xiàn)卷卷是雙性兒，他也沒有埋怨什么，甚至對他更加憐惜了一些。

    他只是覺得很新奇，為什么卷卷是藍(lán)眼卷發(fā)。

    葉菰隱只好掠過話題。

    壞就壞在滿月宴的時候，葉璟和葉璟的娘親都來了。

    葉璟看了一眼孩子，兩個孩子都睜眼了，他就讓娘親過來看孩子。

    柳夷涼正好撞見葉璟娘親赫連安抱著卷卷的畫面，葉璟還說什么卷卷和他娘親長得還挺像。

    剛出月子的他腦中一片混亂，竟是暈了過去。

    醒來后，柳夷涼沒有說什么，只是偷偷找了隱園的大夫，這位大夫是當(dāng)初給他診斷出懷孕的脈象的那一位，再三詢問，柳夷涼才得知了真相。

    這一消息如同晴天霹靂。

    自那以后，卷卷就再也沒機會跟柳夷涼一起睡了。

    都說孩子是母親身上掉下來的rou，葉菰隱也看得出來柳夷涼并不是真的不喜歡這個孩子，而是覺得難以面對自己，再加上葉璟在他們新婚當(dāng)天做的事情太過分，也許這個孩子讓他想起了屈辱的事情。

    柳夷涼有時候還會偷偷去看卷卷的。

    這也不是個事兒啊。

    葉菰隱思量再三，和葉璟去談了過繼的事情，葉璟并不打算成婚，過繼一事還是好談的，知道卷卷是自己和柳夷涼的孩子之后，他看上去并不意外，畢竟卷卷的相貌特征和赫連安過于相似了。

    但得到了葉菰隱的確認(rèn)，葉璟眼里還是洋溢著欣喜：“我當(dāng)?shù)?，我和他有孩子?.....”

    葉菰隱心情有些復(fù)雜，葉璟答應(yīng)得太爽快也不是好事，太不靠譜了。

    葉璟才十九歲，自己都沒折騰明白，他并不確定葉璟是否能夠照顧好卷卷：“他太小了，這樣吧，等卷卷周歲的時候，你再來隱園接他吧，你爹娘那邊得你自己搞定。我爹娘這邊我去說就行。”

    從葉璟那里回來之后，葉菰隱才如釋重負(fù)，他跟柳夷涼說了自己的決定，柳夷涼神色不是很好，但把卷卷養(yǎng)到一歲再過繼給葉璟，對他來說是最可以接受的。

    他便不排斥給卷卷喂奶了。

    一個月都沒有喝到母乳的卷卷猛喝了一頓，柳夷涼被吸得有些難受。

    葉菰隱也看出了柳夷涼的不適：“要不給奶娘喂吧。”

    柳夷涼沒同意，他不愿意讓別人看見卷卷身體的秘密，奶娘肯定是要換尿布的：“你跟葉璟說過卷卷是......嗎？”

    “他知道。沒事，你放心?！?/br>
    柳夷涼這才安心了些，他低頭看著紅腫的rutou：“喂奶好疼啊......右邊又堵奶了......”

    葉菰隱去找出了針灸盒子：“我來幫你。”

    柳夷涼的胸脯原本是柔軟的、小小的，自從漲奶以來，大了不少，奶水很足，但是總是堵奶，月子期間，他擠奶擠得有些崩潰，但是還是只能邊哭邊擠。

    葉菰隱久病成醫(yī)，還會幾手針灸的手法，他和大夫請教了通乳的方式，每次通乳的時候都會奶水飛濺，第一次通的時候，葉菰隱臉上都濺到了不少的乳汁，后來就熟練了起來，他忙完也會嘗幾口奶水，還挺香的味道。

    在夫夫倆的努力下，滿滿和卷卷都被母乳喂養(yǎng)得白白胖胖的，臉蛋也很圓潤。

    過年的時候，他們倆照例去了本家。

    葉世欽抱著卷卷，葉婠婠抱著滿滿，他們倆對孩子很好，一出生就給柳夷涼包了個大紅包，今年的壓歲錢自然也少不了，畢竟這是葉菰隱的孩子，他們在葉菰隱身上花了太多心力了。

    葉菰隱問起葉菰初，葉婠婠只是搖頭：“菰初他生辰過后就閉門不出了，連我也叫不動他。”

    柳夷涼從葉婠婠手中接過滿滿，一言不發(fā)。

    新的一年又來了。

    這一年的三月初三，葉菰隱滿二十五歲，他一早上就吐了許多血，柳夷涼叫來了大夫，大夫說病情不容樂觀，他開了幾副藥。

    葉婠婠聞訊而來，大夫才說最多還能撐五個月，葉婠婠早就做好了準(zhǔn)備，從葉菰隱出生的時候，她就知道總會有這么一天，她并沒有哭。

    柳夷涼卻在床邊哭了很久，連孩子的哭聲都忽視了，他發(fā)現(xiàn)了時候卷卷和滿滿都哭得抽抽噎噎的，兄妹倆自然沒有什么煩心事，大約只是餓了。

    他只好一邊奶孩子，一邊等著葉菰隱醒過來。

    葉菰隱午后才睜開了眼，他看著坐在邊上眼圈紅紅的柳夷涼，坐起身來，伸手捏了捏他的臉：“怎么哭成這樣了，不哭了。我還活著呢。只是最近覺多。”

    柳夷涼的頭發(fā)有些亂，葉菰隱給他順了順：“明天我們?nèi)ト~家祖墳看看吧?！?/br>
    三月初四。

    柳夷涼和葉菰隱把卷卷和滿滿交給了葉婠婠照顧，兩人一起去了葉菰隱昨日說的地方。

    今天下雨，葉菰隱給柳夷涼也加了一件披風(fēng)，他們倆下了馬車，撐著一把傘走到了里面。

    葉菰隱把柳夷涼圈在了自己的大披風(fēng)里，跟他說著今日之行的原因：“菰初他前些天叫我去金桂園。他現(xiàn)在說不了話，我又不會手語，他就用手寫的方式告訴了我去年今日的事情?！?/br>
    柳夷涼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葉菰隱的聲音很平穩(wěn)，他愿意聽他繼續(xù)說。

    “他這一年閉門不出，一直在為孩子祈福，為他和你的惜緣，還有卷卷和滿滿。”葉菰隱抱著柳夷涼，“他這一年請大師做了六次法事，他說惜緣已經(jīng)轉(zhuǎn)生投胎到另一個世界了，應(yīng)該是一只長生不老的小狐貍仙了?！?/br>
    “他讓我過去，是為了求我給惜緣在葉家的祖墳里討一塊地，我跟娘親說了的，她把二十多年前為我騰出來的位置給惜緣了。我死后也會陪著惜緣長眠的。”葉菰隱笑了笑，“菰初把惜緣的骨灰收好了，昨日已經(jīng)入土為安。我們一起去看看她吧。他還說，惜緣并不怪你，惜緣很喜歡娘親。一切都是他的錯?！?/br>
    葉菰隱牽著柳夷涼的手，走到了更里面的位置，那里有一塊小小的墓碑，后面是一個小墳?zāi)?，墓碑寫著惜緣的名字，墓碑前放了很多糕點。

    柳夷涼這天抱著葉菰隱哭了很久，他也不知道為什么，眼淚一點也止不住。

    如果他蹣跚學(xué)步的時候，認(rèn)識的是葉菰隱就好了，如果他記事的時候，喜歡上的人是葉菰隱就好了，他就不用經(jīng)歷這份痛苦。

    葉菰初似乎在情感的表達(dá)上天生有缺陷，明明是一件好事，偏偏要藏著掖著，如果他早就告訴他，他們的孩子并沒有在亂葬崗無聲無息地消失，而是被他帶回了家，他就不會一直陷在負(fù)面的情緒中無法自拔。

    和葉菰初去凌絕峰尋藥的時候，他和葉菰初發(fā)生了好幾次關(guān)系，但是那更像是在自我放逐，而不是在療傷。

    葉菰初偏偏在他準(zhǔn)備和葉菰隱開啟新的生活的時候，又把他拉回了那一段痛苦地苛責(zé)自己的過往，他懷孕期間髖骨很疼，情緒也不是很穩(wěn)定，因此做出了讓自己無比后悔的事情，幸好有葉菰隱陪著他，不然他也不知道卷卷和滿滿能不能順利出生。

    葉菰隱的話語總能讓他感受到溫柔又平靜的力量，他現(xiàn)在很依賴葉菰隱，但是他很快就要失去他了，他不知道該怎么辦。

    晚上躺在床上，卷卷和滿滿睡在邊上的小搖籃里，柳夷涼看著葉菰隱，想再看久一點：“你和葉菰初真的太不一樣了?！?/br>
    葉菰隱笑了笑：“性格是很不一樣的。”

    他想了想，還是為葉菰初說了幾句：“其實，如果他從小就長在道觀，說不定也會和我一樣與世無爭？”葉菰隱想，倒也不是完全與世無爭，他還是爭了柳夷涼的。

    “要是我身體健康，一直被養(yǎng)在爹娘身邊，也有可能變得和他一樣不會講話?！比~菰隱抱著柳夷涼搖了搖，“因緣際會罷了。也許我應(yīng)該感謝自己病弱的身體，不然你可能不會喜歡那個健康成長的我的性子?！?/br>
    哎。要是自己走了，葉菰初那家伙現(xiàn)在可是在學(xué)腹語......都能說簡單的話了，不知道會不會把他嫂嫂氣哭。得找機會教教他怎么哄柳夷涼。

    柳夷涼這一晚睡得很香。

    春去秋來，卷卷和滿滿的周歲到了。

    這一次辦得比較低調(diào)，因為要把卷卷過繼給葉璟了。

    抓鬮的時候，卷卷抓到了一個算盤，滿滿抓到了一把匕首。

    在一旁觀看的葉菰初眼睛一亮，他原本只是試探著放進去的，沒想到......

    他又慌張地看向柳夷涼。

    柳夷涼卻沒有任何異色，他知道是那一把匕首，他現(xiàn)在終于能夠坦然面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