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不必共晴晝(水仙)(八號x七號)(作者:何所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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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不必共晴晝(作者:何所止) “咳……” 石呦鳴佝僂著身子,以袖掩唇,緩過這一陣咳嗽之后,慢條斯理地起身穿衣,聽著窗外的風聲…… 風聲? 石呦鳴動作一頓,心底升起一絲戒備。 往常起來時,應(yīng)聽到鳥雀啁啾,嘰嘰喳喳的,好不歡快。 在此地,怎么會有這樣大的狂風? 仔細一瞧,房間也不是原來客棧的模樣,裝修低調(diào)又暗藏華貴,室內(nèi)彌漫著淡淡的香氣,似乎有安神的功效。 普天之下,誰有這樣的武功,能將自己毫無所覺地擄走? ——不可抗力。 石呦鳴心頭微沉,表情不顯,自若地推開房門。 清晨微光,柔和地灑在草木上,昨夜似乎下過雨,空氣中有輕微的濕冷。 “醒了?” 男人的聲音低沉溫和,還透露著一種微妙的熟悉。 石呦鳴轉(zhuǎn)身,仰頭望去,只見一個一身白衣的年輕男人站在屋頂,袖手而立,上半張臉被金色的面具遮蓋,只露出線條凌厲的下頜。 他明明就站在那里,石呦鳴卻難以察覺到分毫氣息。 石呦鳴調(diào)侃道:“再不醒來,被人綁了作新娘子都不知道了。” 男人聞言低笑一聲,從屋頂躍下,輕功卓絕,連灰塵都沒有帶起。 這是石呦鳴的第七周目,他承受不起任何失敗。 好在,對方似友非敵。 男人笑道:“昨夜勞娘子受累,今日怎不多歇一會兒?” 石呦鳴微怔,并不覺得冒犯,反倒有些好笑:“我受了什么累?” 男人目光平靜柔和,卻道:“你的精神已經(jīng)瀕臨崩潰了,就算要去救人,也應(yīng)該先休息?!?/br> 石呦鳴以審視的目光打量他,正色道:“多謝閣下美意。但我有自己的原因,實在耽誤不起,還請……” 男人用一種熟悉的腔調(diào)說:“我不同意,也不會放你走。反正你也拿我沒辦法?!?/br> ……這是石呦鳴總拿來對付那些倔強的孩子的辦法,想不到風水輪流轉(zhuǎn),天道如此殷切公平。 石呦鳴卻不是那些孩子。 石呦鳴語氣柔和又堅定:“如果閣下執(zhí)意如此,那我們恐怕不得不交手了。” 他前六次輪回已經(jīng)錯過太多,層層堆疊在他一人身上,怎敢有片刻放松。 這一次輪回,是為最后的勝利奠定基礎(chǔ),他必須步步為營,算無遺策。 他不能輸,他輸不起。 每一個孩子都是他的血rou,不,他們比他的血rou更寶貴,他們是他存在的意義。 如果做不到,他不配為人義父。 兩道身影相對而立,同樣的白,同樣的挺拔,也是同樣的堅定。 一陣風呼嘯而過,卷起落葉,帶來幾分肅殺。 就在石呦鳴準備出手時,男人開口道:“我?guī)湍闳ゾ热恕!?/br> 石呦鳴雖然覺得眼前的人十分親切熟悉,但依然無聲拒絕。 “抱歉?!笔哮Q露出歉疚的目光。 石呦鳴的布局一環(huán)緊扣一環(huán),沒了他參與,光救下一個人也無法解決最終問題。 他道歉,為自己的不能相信。 男人脾氣極好,并未惱怒,聞言只輕輕嘆了口氣,無奈又親近:“你啊。” 石呦鳴心中頗覺古怪,就見男人抬手,緩緩揭開了面具。 石呦鳴罕見地愣住了。 那是一張,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 對方的表情,是和自己哄孩子時如出一轍的柔和。 男人開口解釋:“不必擔心,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不會耽誤的?!?/br> 石呦鳴苦笑一聲:“難道我的幻覺已經(jīng)嚴重到了可以杜撰事實的地步了嗎?” 男人走近,含笑道:“你可以試試你的手是否能穿過幻象?!?/br> 石呦鳴便真的上手,碰了碰男人的臉。 溫熱的。 石呦鳴本能地放松下來。 對他而言,漫漫長夜,總是獨行。若要說世界上還有誰可以相信,那就只有他自己本身。 石呦鳴并沒有收回手,而是有些新奇地摩挲著對方的皮膚:“你是八號,還是九號?” 男人任由他觸碰,溫聲回答:“是八號,我結(jié)束了一切,不會有九號。” 石呦鳴驀然一頓,情緒起伏,止不住地咳嗽。 八號伸手護著他,掌心抵著他的后背,送入內(nèi)力。 或者說,神明之力。 石呦鳴顧不得這些,剛緩過來就問:“我們成功了?” 語氣中是害怕和期盼并行。 八號從不避開他的注視,給了他肯定的答案:“對,你的一切都沒有白費?!?/br> 石呦鳴聽到之后,反而雙目失神。 八號并未打擾他整理思緒,只是牽過他的手腕,引他回房間。 石呦鳴道:“那我似乎更該離開了,若我因一時的松懈而功虧一簣……” 他又忍不住低聲咳嗽起來。 手掌一抹,全是鮮紅色的血。 若是在孩子面前,他定然要掩藏,不過現(xiàn)在…… 男人拿出帕子,為他仔細地擦干凈手,目光中全無擔憂,也無責怪。 因為是同一個人,所以他明白。 他明白自己究竟有多么心甘情愿。 八號笑了笑:“我既然出現(xiàn),說明結(jié)果已經(jīng)注定,而且,至少在這里,你可以安心休息?!?/br> 他似乎別有深意。 石呦鳴思考了一下,妥協(xié)了:“只一天?!?/br> 男人頷首:“好。” 在八號的指示下,石呦鳴盤膝坐在床上,男人以手掌抵著他的背部,為他療傷。 “介之被人叫做神醫(yī),他都沒有辦法,你是怎么做到的?” 石呦鳴能感受到,他的手掌寬大又溫暖,源源不斷的能量從相接之處傳來,總是疲憊而寒涼的身體,似乎確有好轉(zhuǎn)。 “因為一些原因,我接管了這個世界,你可以當我是個神仙?!?/br> 兩個人之間的聊天極為輕松,有問有答,絕無欺瞞。 石呦鳴玩笑道:“神仙?那不是一揮手就能治好我嗎?” “可以一試。” “咦?” 下一瞬,石呦鳴立刻感到身體完全康復(fù)了。那些經(jīng)年累月折磨著他的頭痛,咳疾,呼吸不暢,虛軟無力,都消失得干干凈凈。 他還擁有七個輪回的記憶,但他卻感到思路前所未有地清晰。 石呦鳴轉(zhuǎn)過身來,好笑道:“那你剛才是在干嘛?明明這么簡單就能做到?!?/br> 男人坦言道:“大概是想碰你。” 石呦鳴揚眉一笑,張開雙臂,十分大方:“都是自己嘛,隨便碰。” 男人便毫不客氣地將他擁入懷里。 石呦鳴拍拍他的肩膀,輕笑道:“抱歉啊,我們前面給你留下了一堆爛攤子,一個人,很辛苦吧。” 這位新神卻嘆息:“你才是……” 他沒有說下去,但他們都明白。 七號從一開始就將自己推上祭壇,他自愿做黎明到來前的最后一捆柴薪。 石呦鳴無聲息地笑:“孩子們好好的,那么一切都值得?!?/br> 不待新神說話,石呦鳴忽然又咳嗽起來。 這一次比之前更加劇烈,石呦鳴幾乎喘不過氣。 新神將自己的神力輸送給他,石呦鳴才慢慢平復(fù)過來。 石呦鳴一笑:“神明?我看你是假冒偽劣產(chǎn)……” 石呦鳴只是玩笑,并無責怪之意,但四目相對,石呦鳴從他的雙眼中讀出濃重的哀傷。 那種虛軟無力的感覺卷土重來,石呦鳴卻笑著,伸出手觸碰對方和自己相同的臉。 “怎么了?這里是現(xiàn)實,神明不能隨便插手凡間事才正常吧,畢竟世界需要平衡性?!?/br> 見對方遲遲不回應(yīng),石呦鳴忽然將手掌滑向他的側(cè)頸:“你摸,我現(xiàn)在好冷,給我暖暖手?!?/br> 罕見的直白要求。 只因石呦鳴太過了解自己,如果說“沒關(guān)系”只會進一步加重對方的情緒,不如提出些要求讓他做。 神明怎能不知他的想法,雖然眉間的憂郁揮之不去,但他展開棉被,連帶著石呦鳴整個人一起抱進懷中。 “還冷的話可以伸進我衣服里。” 神明對待過去的自己也一樣溫柔。 石呦鳴倒還真有些好奇,于是毫不客氣地揭開對方腰封,雙手探入,摸著對方的腹肌。 “好摸嗎?”神明在他耳畔低聲笑著。 石呦鳴偏頭,剛露出笑來,尚未答話,就被人親了一下唇角。 石呦鳴一怔,倒也沒有抗拒,而是摸著男人后腦的長發(fā),笑問:“你怎么了?總覺得你好像瞞著我什么?!?/br> 神明拉過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心臟上。 石呦鳴能觸摸到溫熱的皮膚,但摸不到心臟的躍動。 過了片刻,手掌下的臟器開始緩緩律動,好像在模仿石呦鳴自己的心跳。 石呦鳴不知為何,心中升起一股想將它剖開、捏在手中把玩的沖動。 石呦鳴不動聲色地挪開手,卻被神明一把按住。 男人聲音平靜,甚至是帶笑的:“如果你想挖出來看看,也可以?!?/br> 石呦鳴抬眼,嘆道:“說什么傻話,我怎么可能傷害你?!?/br> 神明卻沒有被安慰到,睫羽低垂,好像藏著更深的憂郁。 后來一定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但我不知道。石呦鳴心想。 在神明的懷抱里靜靜地窩了一陣,石呦鳴姑且回暖,于是輕聲打破沉寂:“我們,難道要這樣浪費一天的時間嗎?” “你想做什么?” 石呦鳴直起身來,替他仔細地理好衣服:“去廚房,做個魚湯?!?/br> 出了房門,石呦鳴站在男人身側(cè),眼睜睜地看著一片空地上憑空拔起一座廚房。 石呦鳴感到新奇,一馬當前地大步邁進去,感嘆:“你這個能力也太方便了。” 石呦鳴回頭,看到神明正斜欹在門口,目光一直跟隨著他的身影。 石呦鳴一時之間分不清那雙眼睛里,究竟是什么情緒。 好似溫柔繾綣,好似永恒告別。 上午的陽光穿過云層,在這世界之神的輪廓上留下金邊。 石呦鳴忽然開口道:“你看,我是個病人?!?/br> 神明便笑了,從天上到人間似的,他邁步走進。 “我來?!?/br> 神明為身為人類的自己,洗手作羹湯。 而石呦鳴靠近,試圖接手一部分工作,卻被擋住。 “水涼。馬上就好,你稍待片刻?!?/br> 石呦鳴笑著應(yīng)了,后退一步,暗自沉思。 他剛才好像看到了什么,絕對不可能出現(xiàn)的事情。 “我”是誰?石呦鳴心想。 “咳、咳……!” 石呦鳴彎下身體,捂著嘴。 神明沒有回頭,但石呦鳴的眼前,一條潔白的手帕靜靜浮空。 石呦鳴伸手打算接過來,那手帕忽然化作一道華光,融進了他的身體。 血跡憑空消失,而身體內(nèi)像是被什么滋養(yǎng)著,讓他好過了許多。 石呦鳴盯著男人的背影,卻看不出任何異常。 神明金口玉言,說是片刻,就是片刻。 兩人坐在院中的石桌旁,神明為凡人盛湯。 石呦鳴泰然自若,單手托著下巴,笑問:“你這架勢,是不是還想直接喂我啊?!?/br> 神明笑答:“如果你想。” 石呦鳴失笑道:“罷了,我有手有腳,又不是身受重傷。” 神明從來寬容,自然應(yīng)允。只是,他將石呦鳴抱坐在自己身上。 “你喝你的。”神明這么說著,將頭顱埋在他側(cè)頸。 石呦鳴篤定地說:“你有事情瞞著我。不僅如此,還是一件不能告訴我的事?!?/br> 神明并未抬頭,只低聲嘆息:“如果一件事情遲早要發(fā)生,那么,我希望它來得再晚一些?!?/br> 石呦鳴沉默片刻,回應(yīng)道:“我也不想離開,但我們都有不得不做的事。” “如果你想留下,那你就可以留下?!?/br> 石呦鳴不為所動地喝湯,眼中卻是笑意:“雖說都是我,但也不能把所有事情都推給你去做吧?!?/br> “為何不能?我已經(jīng)是神了?!?/br> 石呦鳴道:“從我們見面開始,你一直在消耗你的力量。” 只此一句,勝過千言萬語。 因為他們都知道,他們絕不愿意連累他人。 石呦鳴只喝了半碗,就停下了動作。 神明也不問他為何沒有胃口,只是嘆息一樣地環(huán)抱他瘦窄的腰:“你要比我瘦上許多?!?/br> “是嗎,”石呦鳴放松地靠在他身上,“你這里也沒有鏡子,我是看不到了?!?/br> 神明并未接話。 石呦鳴望著天空,罕見地心情放松。 他這一周目,總在奔波勞碌,下達絕不符合本心的殘酷要求,承受孩子們失望或絕望的眼神。 在那時,石呦鳴才能意識到,原來自己也不過是個不敢面對他們目光的軟弱之人。 原來他并非無所不能。 原來……他只是個普通人。 石呦鳴也不去追問對方做了什么,是否疲累孤獨,因為他們都不是那種會訴說苦痛的人。 他們獨行于世,他們一力承擔。 但在這里,在此刻,同一個靈魂相逢,所以什么都不必說,只是靠在一起,就已經(jīng)內(nèi)心安然。 石呦鳴張開五指,樹葉的影和光斑就親吻他的指尖。 石呦鳴忽然道:“我想畫畫。” 神明難得遲疑了一下:“……你會畫畫?” 石呦鳴以睥睨的眼神看他,笑道:“拿紙筆來,給你看看我的本事?!?/br> 桌子立刻清空,一張雪白的宣紙鋪展,筆墨紙硯均已備齊。 石呦鳴從他身上站起來,提筆正想畫,又被男人從身后抱緊。 石呦鳴無奈道:“你當我是貓嗎?” 話雖如此,卻沒有任何反抗。 神明笑道:“你比貓好吸?!?/br> 石呦鳴反手摸了摸他的頭,道:“我要畫了,你看好?!?/br> 隨后石呦鳴窮盡畢生之力,畫了一個圓圈。 “如何?” “……不錯,挺圓的?!鄙衩鲪灺曅Φ?。 石呦鳴也笑了:“之前沒有時間,現(xiàn)在想想,我們其實只是個弱小可憐又無助的作者啊?!?/br> “你說你成了這個世界的新神……”石呦鳴發(fā)散思維,“你說,我們會不會也是神的造物?” 神明附和道:“按照這個思路,他大概也是個作者——畢竟大部分人都會選擇自己熟悉的職業(yè)創(chuàng)作。” 石呦鳴便嘆氣:“那他好慘,作者都好窮的?!?/br> 神明笑道:“的確,如果能破次元壁,我大概會送他一點財運吧?!?/br> 石呦鳴一邊提筆寫字,一邊笑道:“可惜不行。否則他說不定會立刻把你當祖宗供起來,這個世界,你想要什么發(fā)展他就給你安排什么發(fā)展——雖然你現(xiàn)在也大差不差?” 神明不置可否,從他背后看去:“你在寫詞?” “對,作者嘛,撿起老本行?!笔哮Q偏頭一笑,頗有幾分落拓不羈的樣子,“送你一件禮物?!?/br> 很快就完成了。 紙上,高處畫著一個圓圈,正中是一首詞。 天涯漂泊客,好夢人間游。幾番輪回謫往,未許見白頭。拋卻仙官卜筮,重定命數(shù)星軌,獨倚明月樓。問君何須愁?一筆洗神州。 歲月短。孤寂長,星夜瘦??偸请x別,恨難折盡揚州柳。鋪展迢遞銀河,探取千盅美酒,共賞暮云秋。君我死生同,不必共晴晝。 神明讀完,抱著他的手臂更緊,輕聲道:“不必共晴晝?” 石呦鳴灑然一笑:“這是我們的第一面,也是最后一面,不是嗎?” 神明卻道:“不,這是我們第二次相見?!?/br> 不等石呦鳴發(fā)問,神明就將他按倒。 石呦鳴做好了被石桌磕到的準備,但他倒下的一瞬間,他們已經(jīng)回房,石呦鳴跌在柔軟的床鋪上。 “你……” 神明用親吻堵住了他的嘴。 他們四目相對,石呦鳴看到他眼中深邃的悲傷。 那也是他自己無數(shù)個日夜,獨對明月時的悲傷。 于是石呦鳴目光柔和,自然地回應(yīng)他的親吻。 神明剝了他的衣裳,用手掌寸寸描摹。他的動作不含任何情欲,只是試圖借此來填滿內(nèi)心的哀傷。 神明沒頭沒尾地來了一句:“你知道了?!?/br> 石呦鳴就也沒頭沒尾地接:“我猜到了?!?/br> “什么時候?” 他埋頭去親吻他的胸膛。 “做飯的時候,嗯……”石呦鳴拍撫他的后背,“水缸里,沒有我的倒影?!?/br> “我說這里沒有鏡子的時候,你也沒有接話?!?/br> “……因為不想讓我看到空空如也的鏡子吧?” ——石呦鳴并不存在。 石呦鳴剛開始以為,神明的存在是他的幻覺,之后才知,自己本身才是神明的影子。 無怪乎神明說,他在這里,意味著萬般注定。 神明聞言,無奈地笑:“連你也不許我做一場美夢么?” 石呦鳴摟抱他的腰背,微笑著,神色極縱容:“若只是夢就好了?!?/br> 神明動作微頓,方才開口道:“你是我最后一道心魔?!?/br> 作為八號,他繼承了所有周目的記憶,又借系統(tǒng)撕裂了自己的神魂,六號七號尚且精神瀕危,他又怎會比他們輕松半分。 即使成為神明,那些鮮血淋漓的畫面,依然永不止歇地在他的腦海中游蕩,發(fā)出尖利的嘲笑。 他的孩子,他的責任,他的詛咒。 石呦鳴開始嘗試永不睡覺。 已經(jīng)是神了,如果因為不睡覺就死掉的話,聽起來也太丟份兒了。 他當然沒有死,他只是生了心魔。 剛開始,幻像出現(xiàn)在夜晚,到后來,青天白日里,就會有冤魂索命。 石呦鳴很清醒,他對自己冷眼旁觀,他看到自己身陷囹圄。 “義父,救救我,我好痛……” “義父,你為什么讓我去送死?” “義父,你不信我么?” “義父……” 鬼影幢幢,百轉(zhuǎn)成劫。 他嘗試不聞不問,鬼影便用斷肢爬他滿身;他嘗試擁它們?nèi)霊眩碛氨慵鈬[著吞噬他的血rou。 他舍不得做些什么,于是一日日衰弱下去。 但是,他偶然看到真實的人。 他看到真實的孩子們,是怎樣對他思念入骨,怎樣乖巧地等待他的出現(xiàn),又是怎樣為他流淚,為他癡狂,為他自傷。 石呦鳴忽然將它們同他們分開。 自己居然認為,孩子們會傷害于他,這對雙方來說,似乎都是種侮辱。 石呦鳴終于認識到,心魔就是心魔,它什么也不代表,它什么也不是。 從那以后,他一道又一道闖將過去,盡管心魔的難度日益提高,但對于心志堅定的石呦鳴而言,算不得什么麻煩。 直到,最后一道心魔影的出現(xiàn)。 彼時,石呦鳴在心中無所事事地想,這次又是什么花樣呢? 上來就捅,還是先甜言蜜語?是朋友嗎,還是他的義子呢? 他心中的諸多猜測,在他面前轟然倒塌。 因為他看到的是——自己。 他是見過七號的。 他們初次相遇時,七號傷重昏迷。 這一招石呦鳴見得太多了——心魔要他消亡,就要不斷騙取他的神力。 石呦鳴知道,心魔的傷是個無底洞,他并未上當受騙,只是將七號安置在一處房間內(nèi),靜靜等待后續(xù)的變化。 七號醒來時,寒星璀璨,月照九州。 成為神明的石呦鳴并未遮掩自己的臉,他們坦然相見。 石呦鳴等他出手,但七號卻只笑著道謝,道謝過后,就是道別。 七號渾身上下無一處完好,血液滲流,白衣染成紅艷的顏色,但從他鎮(zhèn)定自若的臉上,你絕找不出這個人身受重傷的痕跡。 石呦鳴心想,大概是以退為進。 但七號轉(zhuǎn)身便走,因為他還記得,他要救人。 他要救很多人。 石呦鳴站在原地,看著月色下七號的背影,一步一個血色腳印,漸行漸遠,他始終沒有出聲。 他的腦海中,兩個聲音在對話。 一個聲音溫和且擔憂,他傷得好重,幫一幫他吧。 一個聲音冰冷且嚴酷,都是幻覺,何必認真。 可是…… 七號早就不在了! 石呦鳴捂著耳朵,蹲下身。 他忽然覺得無比疲憊。 他茫然抬頭看向夜空,明月溫柔依舊,他卻找不到自己的故鄉(xiāng)。 天地浩大,他只身一人,路過人間。 算了,如果…… 石呦鳴這樣想。 但七號很長時間都沒有再次出現(xiàn)。 就好像,真的有這么一個人,踏上了那條路,一直在獨自辛苦。 我究竟是誰?石呦鳴想。 石呦鳴只是短暫地迷茫了一下,很快重新振作,承擔起屬于自己的責任來。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石呦鳴幾乎都已經(jīng)忘記自己生過心魔的時候,七號再一次出現(xiàn)了。 石呦鳴忽然想任性一次。 他先是遮蓋住自己的臉,嘗試以陌生人的身份強留,但七號明顯不愿,不得已,他坦白了身份。 不過,其實他們之間,何須隱瞞。 只是為了讓七號好受一些,他源源不斷地向他輸送神力,盡管他明知這就是心魔的目的。 但是……他的神力很多,他能撐很久。 這樣也不算太過任性吧? 可這個七號一點也不像心魔,他十分敏銳,短短半天內(nèi)就發(fā)現(xiàn)了自身的異常。 石呦鳴忽然想到莊周夢蝶的故事。 七號是他的幻影蝴蝶,那對七號來說,自己似乎也只是黃粱一夢。 誰是真,誰又是假? “那重要嗎?”石呦鳴聽到七號含笑的聲音。 七號被他壓在身下,衣襟大敞,目光溫柔。 七號握著他的手,親密地十指相扣,他說:“最重要的是,此時此地,我們相遇?!?/br> 于是石呦鳴被那目光吸引,他放縱自己沉溺。 石呦鳴吻過他所有的肌膚,也任由七號隨意觸摸自己。 yinjing在溫暖和煦的氛圍中懶洋洋地勃起,有關(guān)情,無關(guān)欲。 石呦鳴低喘一聲,請求道:“我想進去?!?/br> “好啊?!逼咛栃χN近他,“我也想離你更近?!?/br> 石呦鳴的動作極盡溫柔小心。 面對他,石呦鳴總是滿懷柔情。 成功進入之后,石呦鳴將七號整個人抱在懷里,沒有第一時間動作,而是一邊啄吻,一邊為他理順長發(fā)。 七號很瘦,從小腹上就能看出那東西的輪廓。 石呦鳴將手掌放在他的小腹上,輕輕觸碰:“會痛嗎?” 七號便搖頭。 “你呢,忍著不難受嗎?” 石呦鳴也搖頭:“我只是……我只是想抱你,我只是想……” 我只是想把你擁入懷中,緊密貼合,藏入肋骨。 我只是想靠你更近。 因為你是我缺失的過往,是我再也無法回去的舊夢。 “我明白?!逼咛栁⑿χH吻他的唇,“我明白,我跟你是同樣的心情。” 石呦鳴怔忪片刻,忽然落下淚來。 不多,只一滴,從他眼角劃過。 七號吻過他的眼淚,又仔細親吻他的眼角。 七號溫聲道:“沒事的,我們在一起?!?/br> 石呦鳴艱難地露出笑容:“你會丟下我的?!?/br> “不,”七號按在他的心臟上,注視著他的眼睛,“我跟你在一起,我就在這里?!?/br> 石呦鳴抿了抿嘴唇,目露悲傷。 七號道:“還難過的話,你動一動。我現(xiàn)在就在這里,哪里也不去。” 石呦鳴便雙手握住他的腰,由慢到快,發(fā)狠似的抽動起來。 石呦鳴劇烈喘息,似乎有些哭腔,而七號的聲音被撞得支離破碎。 可沒有人喊停。 好半天,石呦鳴才抵著內(nèi)壁射進去,此時的七號,恰巧高潮第二次。 七號咳了兩聲,眼下猶有淚痕。 石呦鳴忽然有些后悔,他用指腹幫他擦凈淚水,同時渡去神力:“抱歉,我有點失控了?!?/br> “跟我說什么抱歉?!逼咛柶v地靠著他,笑著,“別了,你的力量省著點用。” 可惜石呦鳴總是一意孤行。 石呦鳴沒有急著清潔,而是先摟著自己的半身享受了片刻溫存。 “大概要傍晚了,一起去看晚霞嗎?”七號問。 他們的落腳處是一座巍峨高山,山風大,云霞也絢爛。 七號潦草地披著外衣,潔白的小腿暴露在空氣中。 不過,這又有什么關(guān)系,反正神明會為他擋風。 他們眺望天邊,共享夕陽余暉,林木蔥蔥。 “我在想,”七號忽然笑問,“你這樣心軟,之前的心魔都是怎么度過的啊?!?/br> 石呦鳴好笑道:“我不也是你么?之前……它們多少都有些傷害我的表現(xiàn),我能區(qū)分?!?/br> 七號正色道:“我也有這種欲望,之前就想挖出你的心臟——你最好還是警惕一些。” 石呦鳴輕笑一聲,轉(zhuǎn)到他正前方,偏頭一吻。 石呦鳴靠得極近,雙眸如星:“但天下人,我只毫無保留地信你。信到就算是心魔,也絕不會表現(xiàn)出惡意。至于心臟……” “你若想要,那就拿去?!?/br> 神明背對夕陽,臉上掛著溫柔笑意,語氣云淡風輕。 好像他所許諾的,只不過是一粒塵土,一張廢紙。 七號便忍不住笑了,搖著頭:“還是算了,怪可怕的?!?/br> 七號稍微向前走了一點,主動擁抱這個獨行的神明。 他們不說話,沉默著,但永遠舒適安寧。 誰會在一雙完全了解你的眼睛之前喋喋不休呢? 你不必說,他已懂得。 不知不覺,月亮已經(jīng)掛起,明星如洗。 他們在月下?lián)砦恰?/br> 石呦鳴托起他的身體,再一次同他相契。 這一次,他們不再zuoai,只是單純地保持一種絕對的親密姿態(tài)。 沒有人提起時間,他們親密地耳語。 “我想起來了,我們第一次遇見的時候?!逼咛柕穆曇魩е鴳涯?,“我當時跟你一樣,心里滿是戒備。我以為是誰刻意布下的陷阱……” “我沒有還手之力,你放任我離開,我簡直松了一口氣?!?/br> 石呦鳴調(diào)整了一下姿勢,讓自己進得更深。 石呦鳴有些歉疚:“我不該讓你那樣離開。是當時的我,被心魔干擾得失去了本心?!?/br> “你是我,我也是你?!逼咛栒麄€人被抱著,赤裸的雙腿纏著他的腰肢,他低頭親吻他的眉心,“一切都剛剛好,那就是最完美的結(jié)局?!?/br> “……你送我的禮物,我會好好收起來的?!?/br> 七號笑道:“說起這個,你可知那個圓圈是什么?” 石呦鳴道:“是月亮?” “是,”七號垂眼看他,眼含笑意,“我會思念你的?!?/br> 明月就在他身后,好似無聲告白。 石呦鳴柔聲道:“我亦然?!?/br> 明月的光輝潤澤他的長發(fā),舔舐他光滑蒼白的肌膚,將有情人照得瑩潤如玉。 石呦鳴寸寸吻過懷中的自己,揉弄他的后頸,舔咬他的喉結(jié),吸吮他的乳尖。 他觸摸他一切不可觸摸之地,他透過這蒼白的身軀,靠近他自己的心靈。 石呦鳴總是看著他的眼睛。 他喜愛七號看他的目光,那是無盡的溫柔、包容和愛。 盡管…… “怎么,我的眼睛跟你不太一樣么?”七號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眼。 “……眼底是紅色的?!笔哮Q溫聲道,“很酷?!?/br> 七號笑出聲來,極欣悅的模樣:“的確?!?/br> 沒有人在意他和正常人類的區(qū)別,因為這里沒有身份,地位,種族,只有兩個同樣純粹自然的靈魂。 他們在月的見證下水rujiao融。 七號忽然道:“放我下來吧。” 石呦鳴沉默著照做。 石呦鳴為他清潔身體,為他梳好頭發(fā),為他穿上衣袍。 他們都知道有什么即將到來,但沒有人試圖改變。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要過去了。 天要亮了。 七號任由他一眨不眨地盯視,伸手勾著他的下頜,落下一個世界上最真心實意的吻。 “你知道,我會永遠跟你在一起的。”七號神色溫柔,“沒有人能比我們更親近了?!?/br> “嗯?!笔哮Q此時,卻像個孩子。 “你是世界之神,你該到世界中去?!?/br> “嗯?!?/br> “會有很多人想你,很多人愛你?!?/br> “……嗯?!?/br> “你看,”七號的手指向遠方,“黎明要到了。” “……” 石呦鳴便向東方看去。 確如七號所言,這正是日出的時刻。 金烏燦燦,天光乍破。 “呦鳴。”石呦鳴聽到他的半身呼喚他,每一個字都裹滿了憐惜。 他聽到他說:“我亦愛你?!?/br> 那聲音如煙如霧,虛無縹緲,像晚風的呢喃,很快便散去。 石呦鳴心頭劇震,近乎苦痛。 但他沒有回頭。 他知道,七號已經(jīng)不在了。 他知道,七號只是不想讓他直面心魔的消失。 他知道,這是最后一面。 太陽出來了,七號走了。 好一個“君我死生同,不必共晴晝”。 石呦鳴心魔已破,實力更上一層,周身隱有金光。 但神明獨對朝陽,目光中卻滿是寂寥哀傷。 他沒有流淚。他恐怕不會再流淚。 神明觸摸著自己的心臟,感受到一種奇異的溫暖。 “是你么?” 神明低嘆。 天大地大,神明在人間游蕩,但他不再空茫,因為他已有故鄉(xiāng)。 他的故鄉(xiāng)沉眠在他心上。 往后萬里江山,與君共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