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剛上班沒多久，抬頭就看到某位不速之客的顧梓溪：……

    雖然知道澪會再來找他，但他沒想到會來的這么快。

    “我以為你至少要過幾天再來?！?/br>
    “制作一個血液系統(tǒng)花費不了那么長時間?！?/br>
    “？”

    顧梓溪遲疑地確認：

    “我記得你說過沒必要，所以我個人認為這個應該很麻煩？”

    “關(guān)于‘沒必要’一說，首先原因是紅色的血rou分布合理，可以讓身體看起來和正常人沒什么區(qū)別，植入血液這一步就顯得多余。其次，就正常情況下，我一般不會受傷，也就不會被發(fā)現(xiàn)……”

    說到這澪自己都停了一下：

    確實，就一般而言沒人會像對面這人一樣直接下手。

    顧梓溪聽懂了他的意思。

    “所以這還怪我了？”他有些好笑，“剩下的呢？你還沒說完吧？”

    澪默默忽略關(guān)于誤差是否在于對方行為的話題。

    “我知道已經(jīng)熟練掌握植入血液系統(tǒng)技術(shù)的人，如果要加入血液可以利用現(xiàn)成的成果做參考，需要考慮的只是這具身體的適配性，而調(diào)整數(shù)據(jù)并不算困難?！?/br>
    懂了，簡而言之就是我之前還不配讓他多費這一番功夫。

    顧梓溪的手無意識劃過光滑的筆身：

    那現(xiàn)在特意植入血液，是認為他有這個價值了？

    “……你喜歡這種的？”

    很突兀的一番話，但澪卻奇異的對上了顧梓溪的腦回路。

    ……當然也有對方那看變態(tài)的眼神過于明顯的原因。

    “…不，準確說，原因在于你的行為多在我預算之外，可觀察性更多，不至于輕易解析完畢，對我來說價值更高了，簡單放棄并不值得?！?/br>
    “這樣么——”顧梓溪看著他，看上去似懂非懂，說出的話卻一針見血，“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做多余的事，早點讓你失去興趣，就能早點讓你滾嗎？”

    那他昨天確實做錯了。

    澪被噎了一下。

    但他說的沒問題，如果不是那次談話過于偏離軌跡，自己確實可能在觀察不久后離開。

    但是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這么嫌棄自己了嗎？竟然直接用了“滾”這個字。

    “我剛剛的措辭可能過于激烈了一點?！鳖欒飨獓@了口氣，說到。

    澪莫名松了口氣：還好，他還是打算和自己好好交談的。

    “沒……”

    “但我并不為此感到抱歉?！?/br>
    顧梓溪十分友善地對他笑了笑。

    澪：…………

    澪：？？？

    他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植入血液時有什么差錯，導致身體竟然出現(xiàn)了幻聽這一癥狀。

    “坐下，我需要開始工作了，希望你能做好一位觀察者應盡的義務?！眲e亂打擾我。

    他甚至不愿意說一個“請”字。

    澪隱約察覺到了他言語中的針對，但他又無法準確找出，于是只能帶著懵懂的別扭聽話地坐到旁邊，看著顧梓溪頭也不抬的處理工作。

    房間霎時陷入沉默的沼澤。

    很長時間里，除了紙張翻動，鍵盤聲，以及其他人員進出商討會偶爾打破平靜，顧梓溪和澪誰都沒有說話，只是維持著這一做一看，默契而詭譎的關(guān)系。

    時間過去了很久。

    顧梓溪側(cè)頭看了一眼表上的時間。

    快下班了。

    他一邊這樣想著，一邊伸手去拿旁邊一個裝得頗為厚重的硬殼文件夾。

    ——然后突然朝澪扔過去，甚至故意用尖角朝前的狀態(tài)。

    他隨意放下手，看著被這一突發(fā)情況弄的有些猝不及防的某人。

    澪輕松用單手接住，然后將文件夾整理好放在雙腿上，抬頭望來時是些許茫然的無辜。

    ……嘖

    雖然內(nèi)心對沒把對方砸出傷口進而流血一事的感到遺憾，顧梓溪面上卻沒有任何心虛之色，好似剛剛?cè)訓|西的人不是他一樣。

    他只是微仰了一下頭示意，用手在側(cè)前方的那摞文件上一點，隨后低頭繼續(xù)處理工作。

    不一會兒，眼角余光就看見對方走到桌前的身影，但在放下文件夾時卻沒發(fā)出任何聲音。

    放下后，對方亦沒做什么，只是無聲退回去，聽話的做一個極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幽靈。

    ——太乖了。

    ——也太可疑了。

    無論他今天如何不客氣，如何試探對方的底線，對方都沉默接受，沒有絲毫怨懟。

    顧梓溪握筆的手緊了緊，眼神有一瞬的冷凝。

    沒過多久，收尾工作完成。

    顧梓溪合上筆蓋，收拾好東西，起身：“我該下班了，你還要繼續(xù)跟著我嗎？”

    “不，在我的觀察選項中，你在家的日常生活是被排除在外的?！?/br>
    顧梓溪并不意外，畢竟照前幾次來看，對方確實沒有在自己家周圍出現(xiàn)過。

    “等一下吧。”

    他出聲挽留。

    澪剛打算起身的動作被打斷，他重新坐回去，有些疑惑。

    顧梓溪沒說話，只是漫不經(jīng)心地用指尖滑過筆筒中的數(shù)只筆，最后停在了那只冰涼觸感的鋼筆上，拿起。

    輕顛一下，是熟悉的屬于金屬制品的重量。

    恰好合適。

    他拿起那只鋼筆向澪走去。

    澪坐在沙發(fā)上，仰頭注視著他朝自己靠近，臉上神色不變，但眼中的疑惑愈發(fā)明顯。

    但顧梓溪并沒有為他解惑的意思，他只是一言不發(fā)，單腿坐跨在澪身上，左手按住靠背，右手用那只鋼筆按在與昨天相同的側(cè)頸上，俯身靠近：

    “你該實現(xiàn)你的承諾了吧？”

    側(cè)頸冰涼的按壓感逐漸加大，危險的氣息從肌膚點點滲入。

    顧梓溪輕笑，笑容中帶著極罕見的妖異：

    “現(xiàn)在讓我殺你一次，看看你能不能流血，如何？”

    他慢悠悠地說著，手上按壓的力度忽地減小，甚至輕到讓澪的身體不由得感覺一陣癢意。

    隨著他口中的話一字字吐出，他手上的鋼筆也換成尾部掃過脖頸，讓那片灼人心肺的癢從側(cè)頸蔓延開來，燒過鎖骨，頸項，喉結(jié)，最后停在下頷處。

    澪有些難耐地咽了下，垂下眼逃避似的躲開。

    但下頷處力氣驀然加大，強迫性地將他那張臉挑起，正對上投來的視線。

    “嗯？”

    澪在這強硬的態(tài)度下還是選擇了抬眸直視。

    在他身上，顧梓溪微垂著眼俯看，眼中神色在這個視角透出神明般高高在上的漠然。

    ……他在看著自己。

    冷靜，觀察，無動于衷。

    ——如神臨云端俯瞰螻蟻。

    澪的呼吸亂了一瞬。

    “可……以?！?/br>
    “呵——”

    身上的人聽此忽地一笑，那眼中冷色驀然散去。

    澪感到下頷冰涼的按壓感更強，他的頭也被迫仰得更高。

    ‘咔噠’

    筆蓋打開的聲音從近距離接觸的骨傳遞到大腦，讓他罕見蒙紗似的思緒遲了片刻才辨別出。

    他知道，哪怕只是一只鋼筆，只要對方使用恰當，尖銳的筆尖亦可以成為殺人利器。

    下頷處的摩挲顫動訴說著筆蓋一點點打開的動作。

    澪閉上眼，等待疼痛的到來。

    但沒有。

    顧梓溪湊近，在他耳畔低笑一聲：

    “開玩笑的?！?/br>
    澪“唰”地睜開眼，對上他調(diào)笑的目光，抿唇：

    可他眼中的殺意并不似作偽。

    他剛剛真的想殺了自己。

    下頷涼意毫不留情地抽離。

    澪有著怔愣地看著顧梓溪利落起身，打算將筆放回筆筒。

    他忽然帶著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沖動開口：

    “能把這支筆給我嗎？”

    顧梓溪放筆的動作一頓：“解釋？”

    “……你剛剛的行為我并未在人類日常行為中見過，這在我的觀察中處于特殊行為，我希望能保存相關(guān)事物作為記錄?！?/br>
    看著他臉上的認真神色，顧梓溪微瞇著眼觀察片刻，然后走回去將筆遞給他。

    澪微握手接住。

    泛著涼意的鋼筆在兩手交接，顧梓溪的手不免觸碰到澪。

    指尖輕掃過掌心，留下一線細密的癢。

    澪眼神微動，迅速垂下眼：

    “好了，謝謝?！?/br>
    “你該走了?！?/br>
    顧梓溪正式下達了逐客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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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思考時喜歡垂下眼，掩飾情緒

    他對于不喜的人說話可以很不客氣

    他做傷害別人的事時喜歡先用一番普通的動作掩飾

    他……

    澪做記錄的動作停下了：

    他又想起了那陣癢。

    他低頭，掌中出現(xiàn)了那只鋼筆。

    皮膚似乎又蔓延起了那似火灼燒的難耐。

    澪眼睫顫抖，似蹁躚蝶翼于蛛網(wǎng)舞動：

    好……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