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排
昨日郁棠溪做的收斂,蘇冠容沒怎么被折騰,于是次日一早他便醒了。他翻了個身,原以為身邊會跟往日一樣空落落的,可沒曾想郁棠溪竟沒有走,入目便是那人鴉羽般的黑發(fā),而后才是被那黑發(fā)半遮半掩的臉。 修士雖不用如凡人一般每日按時睡眠,可郁棠溪卻受蘇冠容影響,只要是到他這兒來時都會與他一道同床共眠。當(dāng)然,對郁棠溪來說所謂睡覺也不過是閉上眼睛,換個姿勢修煉罷了。 也正因如此,當(dāng)蘇冠容翻身時他便睜開了眼,二人視線撞在一起,他意外的看到對方視線透出幾分驚訝。 “怎么了?”沒頭沒尾的一句話,也就這位枕邊人才能猜出他話中的意思。 “我以為你今天已經(jīng)去修真大典了?!弊远藖淼皆铺}城后,郁棠溪便是早出晚歸,甚至徹夜不歸,好在蘇冠容向來一個人待著久了,倒也沒覺得不習(xí)慣。 “今日沒什么需要我去辦的事?!逼鋵嵥辉诘谝蝗盏拈_幕日去參加修真大典的儀式,而且是在簾子后面,其余時候都是因蘇冠容勒令他不許回房,他才只能在修真大典上隨便看看。畢竟這幾日比賽都是單個項目,僅是各派掌門長老就能壓制住場面,并不需要他出手。 細細想來,他前面幾百年也沒參加過修真大典,也就三百年前那回出過事而已。 蘇冠容見天色已亮,加上沒有賴床的習(xí)慣,便從床上撐坐起來。棉被滑落到腰間,露出他一截蒼白的皮膚,還有留在上面的痕跡,他將衣服攏了攏,轉(zhuǎn)身下床去了。 路過窗邊時蘇冠容又順手推開窗戶,只見外面不知何時竟飄起了白雪,好在屋內(nèi)了保暖的陣法,于是冷風(fēng)裹著雪花吹進來時化作沁涼的水滴,滴在他的衣服上,留下一點水漬。 “什么時候下的雪?我都沒注意到?!?/br> 郁棠溪道:“子時前后,那時你已經(jīng)睡熟了?!彼绿K冠容著涼,才特意設(shè)了陣法保暖,沒讓屋外的寒氣進來。 蘇冠容應(yīng)了一聲,赤足走到屏風(fēng)另一邊開始更衣洗漱,昨日老板送了好幾桶熱水上來,郁棠溪只用了一桶,剩下兩桶只要離開陣法就會恢復(fù)熱度。他自己拾掇完了,才想起還在床上的那人,于是難得主動的給他倒了盆水送過去。 他把水盆放在床邊凳子上,又去拿了毛巾浸濕,想了想,抬頭問道:“需要我來伺候你嗎?” 郁棠溪見他擰干了毛巾,想起他早前的身份,蹙眉道:“不用?!彼焓纸舆^毛巾,自己梳洗一番。雖說是生在修真世家,可他的家族也并非那種人間的富貴之家,這些事還是要自己來做的,只可惜世事無常,當(dāng)時在修真界赫赫有名的龐大家族所剩之人屈指可數(shù),除他以外就只有幾個關(guān)系疏遠的分家后代了。 郁棠溪本就生性淡薄,這兩千多年來能讓他上心之事本就寥寥無幾,除了心中劍道和剿滅魔修一事,便只有面前這人了。 …… 二人換了衣服出來時外面的雪下的更大了些,但院中臘梅倒是在一夜之間都盛開了,飄著幽幽香氣。 金丹期的蘇冠容卻還是用不慣體內(nèi)法力,撐起傘后踱入雪中,他因畏寒,除了掛在手腕上的暖玉外,還從柜中翻出一件帶著黑狐毛領(lǐng)的大氅披著,此刻黑色狐毛貼在他頰邊,襯得他皮膚比雪還白一些。與他相比,郁棠溪周身法力流轉(zhuǎn),雪花只消稍稍靠近就會立刻化作水汽消失不見,因此即便不撐傘,他身上也沒堆起雪來。 今日難得愿意出來,蘇冠容當(dāng)然先去找了莊桓,可沒想到少年起的比他還早,床上被褥也折疊整齊,屋內(nèi)冰冷的空氣昭示著對方早早便已出門去了。 這倒是件稀罕事,蘇冠容心道,但思及現(xiàn)在正值修真大典,想來是跟著門中的師兄弟們一道去看比賽了,而且又有那位甜美可愛的葉師妹作陪,也難怪了。 他并未察覺到前一天夜里莊桓曾偷摸來訪一事,故而也不知道莊桓此時心中無比矛盾糾結(jié)。 好在除了莊桓以外,他還有能去拜訪的人,于是二人又去掌柜那兒問了一下,得知齊聿和何新的房間所在,便朝他們那兒去了。 一路上倒也遇到了幾名極天門弟子,他們這會兒都知道這位長相出色,看起來約莫二十多歲的男子就是他們的門主,自然是恭恭敬敬的喊門主大人,沒再鬧出當(dāng)初那位蒼霞峰弟子的笑話。只是有意無意的,他們都無視了蘇冠容的存在。 郁棠溪劍眉微蹙,心中隱隱察覺到蘇冠容在整個極天門內(nèi)那極為尷尬的地位。 但未等他開口,兩人已經(jīng)到了目的地,蘇冠容走上前去,抬手正欲敲門,卻見屋內(nèi)之人仿佛心有靈犀般的推門而出。 只見少年穿了件黑色短打,系帶勾出少年勁瘦的腰肢,整個人看上去就挺拔干練,與總顯得慵懶散漫的蘇冠容截然不同。特別是他臉上一貫帶著的燦爛笑意,讓人想起早起時的朝陽,是仿佛連周遭冰雪都能融化的溫暖。 蘇冠容沒看過原著劇情,不過以他飽覽群書的經(jīng)驗來推測,想來應(yīng)該是陽光開朗的少年用他的熱切追求融化了郁棠溪那座高高在上的冰山,中間再有他這個已故白月光出來為他們二人制造一些隔閡,最終郁棠溪發(fā)覺自己心中真愛,于是再把少年追回來的故事。 他心中把這兩人的故事暗自編排了一番,倒是忽略了自己心中一閃而逝的不適。 齊聿一推開門時便看到突然到訪的蘇冠容,立刻抱拳道:“蘇公子,孔峰主?!彼c何新二人昨日將郁棠溪身份妄自揣測一番,此刻心情激動,甚至忘了要確認一下再開口。 “孔峰主?”蘇冠容一愣,門中只有一個疏狂峰峰主姓孔,難不成齊聿竟把郁棠溪跟孔文彥搞混了?他現(xiàn)在才想起來郁棠溪并未與他們互通姓名,而面前少年不知為何竟把他給認錯了。 作為極天門的門主,自然是不能頂著門下峰主的名號的,蘇冠容勾唇輕笑,解釋道:“這位不是那位孔峰主?!?/br> 齊聿頓時不知所措:“那,那這位是?” 蘇冠容看了眼郁棠溪,原是要為他想個其他身份暫替一下,卻見這位向來孤高冷傲的門主竟主動開口了。 “郁棠溪?!?/br> 齊聿:“公子的名字好生耳熟,跟極天門的那位門主……”他念到一半,頓覺不對,當(dāng)即瞠目結(jié)舌,一下子不知道該怎么說才好。 此時何新也已穿戴整齊,走了出來,眼見自己這位兄弟露出了極為駭然的表情,還以為是發(fā)生了什么。再一看門外,是昨日見過面的兩人,他拍了拍齊聿肩膀:“怎么了,你怎么一副見了鬼的樣子?不就是昨日的蘇公子,還有那位孔峰……唉你掐我干什么?” 蘇冠容心道郁棠溪那七老八十的世外高人形象還真是根深蒂固,哪怕他都自報身份了,大家都不敢相信。 齊聿拉著何新轉(zhuǎn)過身去,壓低了聲音咬牙道:“不是孔峰主,是,是……” 何新不耐煩道:“是誰?你怎么這么個樣子,總不會是那個郁棠……溪……吧?”他后面幾個字因齊聿臉上驚悚中透著確認的表情被拉的老長,最后竟連嘴巴也合不起來了。 他以眼神朝齊聿確認,而對方只能猛點頭。 兩人心中同時冒出兩個字:完了。 蘇冠容在門外看他們二人在那邊交頭接耳不知說些什么,又見一旁郁棠溪冷冷的臉色,只好屈指在門框上敲了敲。 “二位可是準備好了?修真大典下一項比試要開始了。”蘇冠容來前看過今日安排,為了不影響參賽人員發(fā)揮自身的全部實力,即便修士并不需要睡眠,在賽程安排上依舊每日都給了休息的時間。當(dāng)然,后期那些綜合性實力的項目就要另算了。 敲擊木門的聲音終于將那二人的注意力拉回來,他們在得知那位性格冷淡的青年竟是當(dāng)下修真界第一人的郁棠溪后又得知自己竟用后腦勺對著他講話,往日里從街邊雜談中看來的各種關(guān)于郁棠溪如何冷血無情殺人如麻的軼聞一下子從二人腦子里閃過,他們當(dāng)即身體僵直,還是齊聿膽子更大了些:“我我我我我準備好了。” 蘇冠容被他逗笑了,道:“不必如此驚慌,門主沒有那么冷血無情,也不會殺人如麻?!彼乃伎b密,又博覽包括這種賣遍街頭巷尾且不知何人而寫的雜談軼聞,當(dāng)即便從兩人慌亂的表情中猜出了他們心中所想。 而關(guān)于那些書籍記載的真實性他也曾向郁棠溪求證過,當(dāng)初魔修興盛,他父母長輩又盡數(shù)死在魔修手里,所以他那時殺了不少魔修。又因魔修所用法術(shù)都十分血腥殘忍,每每剿滅完魔修后都要弄得他一身鮮血,滿地殘肢,后來被幾個凡人看到了,不知怎么傳的,最后竟傳成他殺人如麻了。 郁棠溪本就不理世事,加上這種說法只在凡間流行,于是他也就放之任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