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師
跟著領(lǐng)路弟子一路行至蒼霞峰大殿前,那名弟子便先行告退,回去繼續(xù)守著他的冰牢去了。 蘇冠容推門而入,只見大殿內(nèi)首座自然是讓給了這位名氣雖大卻在整個門內(nèi)都沒什么人認識的門主,而蒼霞峰峰主章念槐坐次位,其余一眾弟子則無人敢落座,在殿內(nèi)站了兩排。 他本想與莊桓一道待在大殿中心,誰料一抬頭便看到郁棠溪的那對淡色眼眸,其中深意讓他心里一顫,只能留少年一人在原地,自己則走到郁棠溪旁邊站著。 莊桓拜入極天門不過兩年,哪曾見過如此大場面,莫說是郁棠溪這位在修真界赫赫有名的第一人,就是來蒼霞峰受罰時他也未能得見章念槐章峰主,因此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顫顫報出自己姓名。 郁棠溪卻看也沒看他一眼,只問蘇冠容道:“你的暖玉呢?” 蘇冠容道:“他在牢里待得快凍死了,我把暖玉暫借他用用?!?/br> 于是郁棠溪這才將目光放在還跪在冰冷大殿中央的少年,道:“你犯了何錯被罰入冰牢?” 莊桓不敢抬頭,只能盯著面前一塊漆黑的地磚,道:“弟子,弟子因與同門打架斗毆,犯了門規(guī)第六十四條,才被懲戒師兄罰關(guān)冰牢一個月。” 郁棠溪單手支頷,語氣平靜,聽不出他情緒如何:“若只與同門斗毆,至多不過罰在冰牢三日,你又為何要罰一個月?” 莊桓聞言,咬了下唇,微微刺痛讓他強做鎮(zhèn)定,道:“是弟子……執(zhí)迷不悟,不肯道歉,才惹的懲戒師兄們不快,加重懲罰。” 此話一出,殿內(nèi)頓時安靜下來,只聽得郁棠溪屈指在把手上輕輕敲擊,那聲音并不大,但卻像個巨錘般砸在眾弟子心頭。 他們中多數(shù)弟子在此前從未見過郁棠溪真容,而其中有些弟子對蘇冠容的事也多是聽門內(nèi)其他弟子口中傳聞,故此心中一直將那名待在侍月峰的人視作下賤無恥之人,更是在莊桓替那人辯駁時出言嘲諷,引得少年怒意更甚,出口反駁,最終將其懲罰從三日加重到一個月。 可現(xiàn)下瞧那首座二人間的關(guān)系,倒并不太像傳聞中那般是侍月峰上的人用了什么下作的手段來糾纏門主,反倒像是…… 眾人尚未來得及深思,就聽殿上郁棠溪道:“你修為不過筑基期,在冰牢中決計撐不過一個月。你這刑罰是誰判定的?如此狠毒?!焙蟀刖湓捤S即話鋒一轉(zhuǎn),直指向一眾司管刑罰的弟子。畢竟門內(nèi)弟子眾多,章念槐未必會事事cao心,從面前這少年所說來看,事情絕非這么簡單。 此時,一名弟子站了出來,跪倒在地:“啟稟門主,是弟子……所判。”他自知其中確有隱情,因此半句也不敢辯駁,只能在心底大罵那名嘴賤招惹莊桓的弟子還有飛蟬峰峰主。若不是他們兩人在他耳邊添油加醋,他至多只會罰這名少年在冰牢中待十天,屆時侍月峰上那位也不會找來,更不會有門主親臨此地。 郁棠溪正欲追問,卻聽蘇冠容開口道:“人既然已經(jīng)出來了,那也不必再追究了。我本來也只是找他還東西,門內(nèi)刑罰如何,跟我并無什么關(guān)系?!?/br> 他話一出,就將自己從這件事中摘了出來,又將郁棠溪要追根究底的想法給截住了。 那名弟子頓時松了口氣,而莊桓心里也突生幾分落寞。 “不過……” 他聲音悠悠響起,將那兩人的情緒又調(diào)動起來。 “我一個人在侍月峰也確實有些無趣了,反正他在飛蟬峰只是個掛牌的記名弟子,不如把他送到我那里去,想來邢峰主應(yīng)當不會介意吧?” 此話一出,殿中幾人心生驚異,尤以郁棠溪為首,畢竟他深知蘇冠容性子極耐得住寂寞,不然這三百年間他早就熬不住要跑了。可現(xiàn)下卻為了個只見過幾面的弟子竟如此反常,不僅離開四時陣,還主動開口向他要人。 郁棠溪開始回憶莊桓的面孔,他雖是修真奇才,卻對記人臉這事兒并不多擅長,因此花費了點功夫才將那少年的相貌從腦海里調(diào)出來。 十五六歲的年紀,天賦也只是中等,長得不算丑,也不算出色,放在凡塵俗世間尚能夸得上一句眉清目秀,但落在遍地芝蘭玉樹的修真界就只能說是平平無奇了。 他腦中思慮百轉(zhuǎn)千回,眾人也默默熬著這一段死一般的寂靜,唯有蘇冠容還是那副一派輕松的模樣。 終于,他開口道:“若是邢立同意,倒也無妨?!?/br> …… 邢立當然不敢說不同意。 他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腿都軟了,恨不得屁滾尿流的爬過去在郁棠溪面前撇清自己在這里面的一切關(guān)系。但那名送莊桓回來蒼霞峰弟子說郁棠溪已經(jīng)回他的極天峰了,這才讓邢立保住了他這幾十年來在一眾飛蟬峰弟子心中致力維持的高大形象。 于是他當即吩咐另一名飛蟬峰弟子去給莊桓收拾東西,態(tài)度極盡殷勤。 對于自家峰主這副模樣,那名弟子心中自然無比困惑,可他這一路不管如何追問打聽,莊桓都只說是門主吩咐,他也不知其中緣由。幾番交流下來,那名弟子也索性放棄了探究的想法,按照邢立吩咐去給他收拾,順便去只有正式入門的弟子才能去的丹藥房中拿了一些上等靈藥,以備不時之需。 就在他們二人在房中收拾之際,外面路過另一名弟子,她是與莊桓同期拜入師門的弟子,與他年紀相仿,但天賦卻高出許多。 與其他人不同,那名女弟子曾待莊桓十分友好,只是她被分在另一位師傅門下,因此這兩年間二人見面次數(shù)寥寥無幾。 “你們這是在做什么?”十五歲的少女探進一個腦袋,只見原本整潔的房間此刻因為收拾物品而弄得十分雜亂,她心中困惑,便問了出來。 那名弟子道:“葉師妹,我在替莊師弟收拾東西?!?/br> 葉師妹道:“收拾東西?要去哪里呀?” 那名弟子又道:“莊師弟要去其他峰?!?/br> 葉師妹驚訝道:“但莊師弟不是已經(jīng)拜入飛蟬峰了嗎?這難道能隨意更換?” 那弟子對這靈動乖巧的師妹倒也喜歡的很,于是耐下性子道:“只是現(xiàn)在門內(nèi)規(guī)矩多了而已,幾百年前極天門門風(fēng)自由,只要天賦夠高,入門弟子甚至可以只拜一峰之主為師,卻能去其他峰學(xué)習(xí)他們的秘門心法。” 葉師妹紅唇微張:“我怎么不知道?那后來為何又不許這樣了?” “怕不是你上課睡著了沒聽吧。好像是三百年前的時候,門主叫人增了不少規(guī)矩,當初門規(guī)只有七十二條,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三百余條了?!备~師妹解釋了一通,那弟子便開始趕人:“好了,莊師弟轉(zhuǎn)峰之事是門主允諾,你也不要再問了,再晚天都黑了,耽擱太久終究不好?!?/br> 聞言,葉師妹只得沮喪離開,臨走前又跳到莊桓面前,問他自己是否以后還能去找他玩。 莊桓點了點頭,這才將對方送走,自己繼續(xù)收拾行李。 好在他個人的東西也并不多,兩人很快就收拾干凈,盡數(shù)放入芥子袋中。隨后莊桓便向這名師兄告別,往侍月峰走去。 他心中喜悅又期盼,因而這段路走的并不慢,很快就在侍月峰下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他三步并作兩步跑了過去,對那人揚起笑臉:“蘇師兄,久等了?!?/br> 蘇冠容緩緩道:“也不多久?!彼挥籼南獊G在蒼霞峰,是一個人慢慢走過來的。 隨即他便領(lǐng)著莊桓朝臺階走去。也不知他用了什么術(shù)法,原本漆黑的臺階此時兩邊突然亮起一排淺銀色的光,將臺階照的清清楚楚。二人便朝侍月峰上去了。 直至峰頂,熟悉的景色映入眼簾,蘇冠容才道:“事出突然,你還是睡那天的房間,明日辰時起來,我看看……能教你些什么吧?!?/br> “是?!鄙倌甑穆曇舳急认惹绊懥猎S多,他眼睛亮晶晶的,似有星光在其間閃爍?!澳俏沂遣皇窃摻心宦晭煾浮?/br> 蘇冠容歪頭想了想,道:“你還是叫我蘇師兄吧,我天賦也不過如此,真要教也教不了你什么東西。” 他雖如此說,莊桓卻還是雀躍無比,圍在蘇冠容身邊問了一堆,最后還是見他面露倦意,才終于肯閉口,回房去睡了。 但他的情緒又哪是這么容易就能平復(fù)下來,在空蕩蕩的床上翻了幾個身,直至夜深,他才好不容易有了幾分睡意,卻又聽到門外有人敲門。 “是蘇師兄嗎?請進來吧?!鼻f桓撐起身體,揉了揉惺忪睡眼。 隨后門被打開,卻見來人竟是郁棠溪,他手中搭著一件樣式熟悉的大氅,朝已然被嚇醒了的莊桓走來。 因他走的太快,等他來到床前時,莊桓一時間竟還未想好自己是該下床跪著,還是在床上跪著。 好在郁棠溪并不計較他這方面的禮儀,只是朝他丟來一樣?xùn)|西。莊桓手忙腳亂的接住,只覺觸手冰涼,他借著月色一看,竟是自己母親臨走前贈給他的銀牌。 他連忙抬起頭,道謝的話語還未出口,就聽郁棠溪清冷到不近人情的聲音響起:“暖玉呢?” 莊桓連忙從枕頭下面摸出暖玉,顫顫巍巍的遞了上去。郁棠溪看了一眼,確認無誤后將那枚暖玉拿走便離開了,留下莊桓一人在床上納悶。 門主半夜到訪,竟只是為了向他把那枚暖玉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