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自由

    不速之客的到來，閔京多少有情緒受影響。且最重要的是，自詡練就一雙鷹眼的閔京眼皮一翻就瞧出來，她之前以為的溫文爾雅職場精英的榮總監(jiān)，也會這么含情脈脈像是小女生容易臉紅。

    閔京心里即欣慰又心酸。

    窩囊廢祁連剛從她寶貝meimei世界里滾蛋，閔京在meimei心里的首要地位還沒穩(wěn)固，又跑來一只黏人精。閔京心酸又欣慰在于，短短一面，她能感受到黏人精在她meimei心里的與眾不同。

    道謝就道謝吧，還主動擁抱。閔京從八卦視角切換家長視角，嘴角即刻被壓平了……

    那邊兩個人對望著似乎有聊不完的話，閔京望著meimei輕松上翹的嘴角，心酸一點點蔓延，終于忍不住提醒道：“嗨，閔小姐，榮總監(jiān)，太陽就要落山了，各回各家吧?！?/br>
    閔京很不給面子要轟榮曜走。對方也不是傻的，她溫和笑笑，隨閔菲輕輕走過門前的繁茂的“綠毯”，送她到家門前，遲遲沒有轉(zhuǎn)身，視線凝在她身上，一顆心也隨著蹦蹦跳跳上木梯。

    閔菲轉(zhuǎn)身，望了望她，咬唇不語。

    榮曜仰望她，柔聲與她道晚安。

    “你要回約克城嗎？”閔菲攥著木梯扶手，緊張回望她，“天要黑了，不好搭車的?！?/br>
    “倘若你不介意……”閔菲為榮曜考慮。當她遲疑，榮曜忍不住浮想聯(lián)翩：心上人在挽留自己嗎？

    閔京從旁觀視角看得很清楚，榮曜柔和含笑的眸子一剎那間驚喜點亮。

    閔京徹底繃起臉，警惕地抱住自己的寶貝meimei，對野生大灰狼心生敵意。

    榮曜來不及察言觀色，一心撲在閔菲身上，期待后文。

    “隔壁的漢斯伯伯，就剛才那位，他兒女住在城里，假期才回來。你可以試著問問他能不能租住?！?/br>
    雖然不是榮曜滿心期待的答案，但是是個人都能看出閔菲的關(guān)切，她實實在在為自己考慮，這是榮曜最開心的事情。

    “好。”榮曜毫無異議，與閔菲揮手告別后，欣然穿行廣袤草場前往相鄰的油漆剝落很有年代感的有小院子環(huán)繞的木屋。

    榮曜在院外呼喊，當主人家推開門，她朗聲表達自己借宿的請求。那位穿皮衣的老者摘下自己的寬沿牛仔帽，點頭致以初次問候，“嗨，親愛的孩子，你就是菲伊的朋友嗎？”

    菲伊是閔菲的英文名?？上攵h菲提前打過招呼了。榮曜心里暖洋洋的，向主人家微笑，“是的，漢斯先生，感謝您的傾力幫助。祝您明天出行有大的收獲?！?/br>
    “你知道我的愛好？”老先生灰藍色的眼睛溫順瞇起來。

    “菲伊兩年前搬來租住在史密斯夫人家里，我也有同行。記得有次，也是這時候，我們得到了您的援助搭車過來，那時候您院子內(nèi)外飄蕩著鈴蘭花香?！睒s曜沉浸在甜美的回憶中，輕笑，“而您的皮卡車貨箱里，是新鮮的湖水的味道?！?/br>
    頻頻點頭的老人家哈哈大笑。

    “倘若您明天釣到大魚，我能否請求留下來喝一碗魚湯？”

    榮曜醉翁之意不在酒，西方這位老者或許了解她用意或許只是直白接受，很是爽快點了點頭，指了指家門方向，難得碰到聊天對象，對榮曜更具好印象。

    榮曜聽他大意是要自己請便，不要像菲伊那樣拘束。榮曜笑了笑，再次對老人家道謝，依然是慢條斯理用朗語回話：“感謝您與史密斯夫人照顧菲伊。她家人與我都很感激?！?/br>
    “你們是？”老人家比個手勢，將兩手食指貼靠一起，“熱戀中？”

    榮曜臉頰發(fā)熱，她搖了搖頭，并不否則自己喜歡，“我想要追求她。只可惜，她有了伴侶?！?/br>
    朗語與英語單詞有重疊，“couple”這詞恰好是兩大語言中的同義詞。

    “你是說QI？菲伊私人博客不是更新了，說，她自由了嗎？”

    “自由？”榮曜愣了愣，眼前發(fā)懵，緩不過勁兒來。

    自由對閔菲意味著喜樂還是悲傷？榮曜說不清。但是得知這個消息，榮曜內(nèi)心掀起了慶幸的浪花。

    她可以光明正大守護她的小公主了，不是嗎？

    第五十七章轉(zhuǎn)折

    榮曜這個人，愛酒卻不饞酒。她喜歡酒香，也享受悠閑，最難得是節(jié)制。

    可是當她連續(xù)二十多小時沒睡覺，當熱情的大胡子先生借給她一間房與一杯酒，她任性地將國內(nèi)的人事暫且拋下，抿著紅酒和著異域歌謠，敬了與閔菲共享的月光。

    ·

    榮曜在酒香縈繞下入眠。此時，隔壁，閔菲的小房間亮著燈。她的房東史密斯夫人和藹熱情，見到她帶了jiejie回來，當即提出多騰一間臥室出來給她們。姐妹倆當即謝絕了，在心里深深記住這份關(guān)照。

    姐妹倆睡前，爬上陽臺。約克城臨海，春天的夜晚微涼，濕潤得恰好，姐妹倆偎依在一起說心里話。

    飲品還是熱牛奶。閔菲再品，沒有家里的味道。

    好在自己最低落無助的時候，她的親人還陪著她。閔菲挽著閔京手臂，回想起下午驀然現(xiàn)身的榮曜，忍不住問起閔京：“jiejie，你也認識她嗎？”

    “哪個她？”閔京慣性裝傻，悠然啜飲牛奶。

    閔菲碰了碰閔京，羞得不說話。

    閔京轉(zhuǎn)過頭，幽幽對她說：“我還想問，你什么時候認識的她？”

    “榮曜是我學姐。她很照顧我。”

    閔京恍然，“我疏忽了，她百科寫的確實和你同校。”她接著話鋒一轉(zhuǎn)，“照顧？怎么照顧？有多照顧？”

    “是我迄今為止遇到的，家人之外對我數(shù)一數(shù)二好的人?！?/br>
    閔京點頭，“莫名其妙就追你橫跨好幾個時區(qū)，確實很好。”

    閔菲臉紅垂眼，“姐，我不是說這個～”

    “小菲，她的確對你很好。這種好的含義你知曉的吧？”閔京難得正色，關(guān)注自己的meimei。

    閔菲垂眸想了想，抬頭，對住jiejie的眼，舒眉一笑：“我明白。她跑來追我，就好像是上次暢姐去雪山拍戲聯(lián)系不上，你緊張得立刻飛過去那樣的?！?/br>
    “是這樣的。”閔京點頭，諄諄善誘，“可那時候我和于暢就是彼此的女朋友。情侶之間乃至愛侶之間，才會這樣喪失理智到義無反顧?！?/br>
    “那么你、想好了嗎？”

    夜風拂面，捧起女孩的臉。閔菲對月，陷入深深的思索。

    “我想，她來也來過，是時候回去了?；厝グ残纳?、好好工作?！遍h菲釋懷笑笑，她的笑容在她親jiejie之一的閔京看來，飽含著溫和禮貌又疏離的意味。

    閔京眉心攏起來，眉峰平地拔起萬丈高。她盯著meimei，想勸她看開，忘掉祁連那棵歪脖子樹，怕揭開meimei傷疤，又難免說不出口。

    閔京憋了好一會兒，一聲輕嘆，“總之，無論你做什么決定，jiejie都支持你?！遍h京捏捏meimei的小圓臉，哄她去睡覺。

    “姐，其實……”

    閔京豎起食指不要她聲張，頂著“失敗的人生導師”這一稱號，擁了擁閔菲，“說真的，我的meimei這樣好，獨自美麗或者雙劍合璧，在我心里都是第一重要的。”

    “jiejie喜歡你每天開心。相信這也是全家人乃至所有親朋好友的愿望。”

    “謝謝jiejie。我會的?！遍h菲心里暖烘烘的，擁抱著jiejie，擁抱著jiejie帶給她的厚實的親情溫暖。

    ·

    榮曜難得睡個早覺，又難得睡了懶覺。她脫離美夢纏繞，睡眼惺忪打量房間，從圓拱門延伸出的遍布屋頂四角的精致對稱線條，支持壁爐、復古柜、落地鏡子的锃亮的黑白地磚……這些家具在榮曜迷蒙的目光中緩緩開口，爭相對她復述前日的屬于她這一程孤勇的追逐。

    窗外有光芒，也有陰涼，榮曜將金絲鏡架回鼻梁上，匆忙打理自己奪門而出。

    榮曜連聲呼喚，得出結(jié)論：房子的主人似乎不在家中。她忙得顧不上多想，匆匆出門跑向相鄰的那棟鮮艷的小紅房子——相比鄰居家的紅房子，漢斯先生的房子很襯主人家的“德高望重”。

    榮曜跑過草場，顧不得憐惜無辜被踩疼的草地。她奔跑著，深一腳淺一腳地跑，她的夾克開著襟，裹挾來清晨青草香的微風。當她與將要出門的那姐妹倆迎面撞見。

    榮曜彬彬有禮后退一步，喚了聲抱歉，熾熱的眼神就此貼在心上人的眉目間間。

    “榮曜，我有話想對你說，可以嗎？”

    榮曜點頭，隨喜歡的女孩走向遠離公路的鋪設(shè)向天邊的繁茂草地。

    她并沒有意識到閔菲對自己稱呼的轉(zhuǎn)變。忐忑思索著，閔菲打算直白驅(qū)趕自己，還是委婉將自己罰下場。

    可是閔菲開口，與她所想有些不一樣。

    第一句是閔菲常用的，微笑著道謝：“謝謝你這幾年，同在異國他鄉(xiāng)，對我的照顧?！?/br>
    下一句卻話鋒一轉(zhuǎn)。閔菲背著手，雙手食指彼此絞緊，她緩緩抬頭，望進榮曜虔誠溫潤的黑瞳。

    “其實我想說……我很感動又很意外，你為我不顧一切跑來朗國。我……”

    “沒關(guān)系的。”榮曜望著她，勉強笑了笑，撐著風度故作輕松態(tài)，“我明白的。我只想確認你好好的，僅此而已?！?/br>
    “我明白你的心意?？晌疫€是想勸你，先回國去，回去繼續(xù)你的生活。至于我……”

    榮曜心墜痛，直白遭拒絕再就說不出話來寬慰彼此。

    “我希望，我的愛人一如既往負責任。她因為關(guān)心我臨時出逃，也能及時止損，回去向老板說明情況，踏實工作，之后再……等我回國?！?/br>
    榮曜的心臟越來越快，瀕臨失控。

    她在傻掉的狀態(tài)下，聽清楚閔菲表白的每一個字詞。

    “倘若你也愿意的話……”

    “我、我當然愿意！”

    榮曜結(jié)巴又迫切道出心里話。閔菲微愣，被她溫暖的手帶入懷里。

    “菲，我喜歡你?！?/br>
    “好喜歡好喜歡……”榮曜擁著她，牽出歡喜的笑容。

    “我想，我也喜歡你?！遍h菲回應(yīng)她之后，緩緩將雙臂舉起，捏住她的夾克衫下擺，與她偎依，閉起眼睛。

    陽光溫暖，空氣宜人，風也輕柔得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