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告狀

    話分兩邊，星期三的午休時分，祁·職場小白·連接到面試邀請，一掃飯桌上的不愉快，歡歡喜喜應(yīng)邀小跑回金融中心面試點，不住叨念著工作室樓層地址，二度鉆進“避雷針”高塔。

    她漲紅小臉氣喘吁吁地搭乘電梯，平順隨著電梯飛升而飛跳的心，對電梯門照鏡子整理劉海，一對杏眼飄向電梯樓層面板緊張關(guān)注。

    16、17、18

    “?！币宦曢T開，祁連心花怒放，面對漸漸敞開的“鏡子”揚起飛揚的笑容，端正身姿調(diào)整步態(tài)趕出電梯，默念著地址，順路標指引尋找18層－021室。

    幾分鐘后，祁連站在1821室門前，面對原裝的防盜門，不知所措。

    不像是路過幾家公司有玻璃門、有寬敞的迎賓臺，甚至一面墻的水晶面亞克力字招牌，1821什么標識也沒，門框周圍連個金屬招牌的影子都無。

    祁連第一反應(yīng)是走錯了，她從溫暖的袋鼠兜里掏出手機，回撥電話給最近的聯(lián)系人。

    “您好，我是祁連，約好中午去貴公司面試的那個。”

    “嗯，祁小姐有什么問題嗎？”

    對方女聲很輕柔很耐心，祁連不好意思撓撓臉又問了遍工作室地址。

    “金融中心18層21室?！?/br>
    “誒？”祁連茫然對照門牌號，“那我、我沒有走錯?！?/br>
    “你已經(jīng)到了么？稍等?！鄙剃I起身小跑過來將門拉開，對意料之中的熟面孔擺出禮貌微笑，“祁小姐，我們又見面了?！?/br>
    祁連看到她，一瞬呆，一瞬僵住，下一秒納過悶來步步后退，磕磕巴巴拒絕：“商總監(jiān)，我、我不想面試了。再見。”

    “為什么呀？”商闕叫住她，意料之外無奈笑笑，“祁小姐是對見到我不滿意么？”

    “不是不是，”祁連第三次見到商闕，不似前兩次暗含敵意，她連連擺手，“我不能再給閔湘添麻煩。”

    對她的回答始料未及。商闕淺薄的笑容散去，“你考慮好了？”

    “考慮好了。抱歉啊麻煩你跑一趟，再見，”祁連點了點頭，向她揮手道別。

    她這番釜底抽薪，商闕被動接招，硬頭皮追她出去?！捌钸B你等等！我話還沒說完呢！”

    因為祁連下意識的拒絕，而不是理所當(dāng)然接受橄欖枝，商闕對她的好感度破冰，積攢起一點點。不顧形象在她后面小跑追趕。

    祁連跟只大草原上撒歡的傻狍子似的，不問前因后果，撒腿就跑，

    商闕追趕她，踩著高跟跑百米多長的弧形走廊，對其好感度一點點跌回零點。

    “你能不能聽我說完！”

    “你追我干嘛呀？”祁連看到商闕就想到上次在閔家拒婚的經(jīng)歷，后背發(fā)寒，看她咬牙切齒鬼影子似的咬自己的影子，嚇得停也停不下來。

    你追我逃的戰(zhàn)場平移到電梯間，祁連按下電梯背對面板轉(zhuǎn)身，緊張地貼墻站著，注視來人的一舉一動。

    商闕邊跑邊喊，一路下來，胃里喉嚨里灼著火。她叉腰支撐站姿，無語瞪著罪魁禍首。

    電梯門“?！币婚_，祁連轉(zhuǎn)身就要往電梯里鉆，迎面撞見一女孩。

    “誒，祁連姐！”左右背著書包堵在電梯門口驚喜不已拉她寒暄。

    “你怎么也在這?！闭媸窃┘衣氛Ｆ钸B想了想，她今天攏共見到有兩個半人，都是閔湘很有好感很關(guān)照的人。

    閔湘一手提拔的設(shè)計部總監(jiān)商闕，閔湘出資供上學(xué)還帶回家的小姑娘左右，以及她們?nèi)ψ永锸荛h湘夸獎最多的丁怡。這三位假想敵，丁怡暫且算半個，只是因為祁連顧念著丁怡做不出拆好友臺橫插一腿的事情。

    當(dāng)下與左右碰面，不像對方小姑娘實實在在親昵她，祁連交織親切與戒備瞧眼對方。

    左右見她別扭眼神，收斂些笑容，“我來面試，你呢～”

    “我、”祁連扭頭對商闕對了一眼，撇嘴，“我走錯了?！?/br>
    商闕暗自無語，一轉(zhuǎn)眼打量起第三人來，“您就是來應(yīng)聘的左小姐吧？”

    左右見祁連，“是的我是左右，您、您就是電話里的面試官jiejie吧～”

    “？？？”祁連一腦門問號，“這么巧的嗎？”

    左右訝異掩嘴巴，“你該不會也是來面試的吧?！?/br>
    商闕清清嗓子一錘定音，“二位都是應(yīng)聘者，請隨我來吧?！?/br>
    祁連撇嘴，起初沒動，左右看她磨蹭，暗自為她鼓勁，邀她一起走。祁連硬頭皮跟過去，想等左右離開，私下與商闕說清楚——她要與閔家保持距離，更不能再欠閔湘人情。

    祁連別別扭扭想著，而左右神秘兮兮湊過來，壓低聲問她：“祁連姐，你也來面試璀璨星光嘛，好巧呀～”

    祁連頭大，不想說話，只對她說：“一會你先面試吧。”

    左右很爽快應(yīng)下了。

    ……

    商闕將那二位大仙請進門，帶她們邊走邊參觀。祁連來回張望，心里盤算起來，這間套間不算很大，一百平左右，被劃分出四五個小區(qū)域，看起來剛結(jié)束施工階段，只有簡單的四張辦公桌椅。

    “沙發(fā)這里是小型的會客區(qū)，旁邊是辦公區(qū)，最里面是茶水間，咖啡茶飲果汁自助一體機，純凈水也有的，有冷熱兩區(qū)間。”

    左右驚嘆裝修風(fēng)格的雅致，而祁連陷入困惑，盯著商闕背影看，亦步亦趨隨她移動。

    她不明白眼前這位閔氏的設(shè)計部大總監(jiān)要做什么。倘若不是她幾天前見過這位出現(xiàn)在閔家姐妹身邊的商總監(jiān)，還仔細瞧過其工牌，她都要懷疑眼前這位與閔湘身邊的煩人精并非同一人？

    難道是雙胞胎？或者是雙重人格？祁連陷入自己的奇思妙想。

    “這一邊是休閑休息區(qū)，走廊旁邊這塊空間我打算規(guī)劃做茶吧或餐廳，走廊最內(nèi)側(cè)相鄰幾個小單間是午休室，四壁都加裝了雙層隔音板，你們兩個如果應(yīng)聘成功的話，可以帶些個人物品來，中午來小休，或者更衣，還算方便?？块T拐角里面是衛(wèi)生間?！?/br>
    “格局以我規(guī)劃是這樣，兩位有什么問題嗎？”商闕轉(zhuǎn)身回來，掃了眼后面兩只跟屁蟲。

    那兩人各自點頭又搖頭。

    左右輕聲拋問：“請問jiejie您怎么稱呼？”

    商闕對眼前的馬尾小姑娘頗為親切笑了笑，“商闕，殷商的商，宮闕的闕?！?/br>
    “哇，好文雅的名字啊。商闕jiejie您好，我是左右?！?/br>
    祁連聽商闕自報家門，奇思妙想戛然而止，盯著她瞧了又瞧。

    “祁小姐有什么問題嗎？”商闕被她盯得別扭，主動拋話題過來。

    祁連想了想還是搖頭，她要等左右離開再問清楚。

    “那我們先面試吧。兩位誰先請？”

    祁連不假思索搶答：“她先?！?/br>
    左右點點頭，“我先?！?/br>
    “……”商闕扯扯嘴角，心里評價祁連：牽著不走，打著倒退。

    “那祁小姐請自便吧。左小姐請隨我來?！鄙剃I留祁連在休息區(qū)稍坐，帶左右先去會客廳面試。

    剛剛一味盤算商闕動機的祁某人背著手起身，又在工作室休閑區(qū)這邊仔仔細細溜達并點評了番。

    “祁連姐，到你了～”左右出來，招呼祁連去。祁連等在門邊，遞給她一杯奶茶，又喝干凈自己的奶茶，將一次性紙杯丟進垃圾桶，擦擦嘴角進去。

    左右接過奶茶杯向她道謝，站在走廊里等她。

    盡管祁連進去時間比她慢很多。

    左右實在無所事事，摸出筆記本溫習(xí)專業(yè)課筆記。

    ·

    祁連進門抿著唇，重重將車鑰匙排在沙發(fā)上，毫不客氣直接坐下來，氣勢全開將商闕也驚到——她還沒見過這么橫的求職者。

    “商總監(jiān)，你耍我倆好玩嗎？”

    商闕將筆一丟，后背一靠，話鋒一轉(zhuǎn)，“你有什么意見，趁此機會說出來吧?！?/br>
    祁連盯著她瞧，“你跑這來，是你自己來的還是閔京的主意?。磕闶谴黹h家羞辱我的嗎？”

    “我就算錯了，我對不起閔湘，對不起閔菲，對不起誰也不至于是閔京來羞辱我！”

    商闕深吸氣正要一吐為快，祁連攔住她，又繼續(xù)往外蹦話豆子：“退一萬步，就算你是好心要幫我，我謝謝您，您請回吧！我沒有工作沒有收入可以自己想辦法，我已經(jīng)欠了閔湘懷瑛的人情，不想再虧欠任何人！”祁連說到激動處，站起身來。

    商闕雙手環(huán)胸，抬頭，慢條斯理反問她：“祁小姐話說完了？”

    “說完了?！?/br>
    商闕傾身，安撫她：“先請坐，聽我慢慢說?！?/br>
    祁連板著臉坐下來。

    商闕略一思量，換一套說辭對她，“祁小姐，首先，我聲明，我不是代表閔氏來的，不是代表閔總更不是閔京，而是代表我自己?！?/br>
    祁連的沉肅面孔出現(xiàn)裂痕，“你說什么？”

    “我不是以閔氏員工的身份面試你，而是邀請你加入我們的工作室。”

    商闕口誤多說了“們”字，好在祁連并沒有留意，而是當(dāng)即被她的重磅炸彈砸懵。

    祁連神色古怪，“商小姐這話是……什么意思？”

    “我脫離閔氏了。正式自我介紹一下，我本人，商闕，現(xiàn)在是璀璨星光公司旗下工作室的負責(zé)人?！?/br>
    祁連難以置信張開嘴巴，傻愣愣盯了商闕好半天。

    商闕被她盯得不自在，感覺隨時被拆穿謊言般內(nèi)心煎熬。她低頭看表，盯著秒針慢悠悠晃過半圈多，對面的人終于開口了，且開口像是變了個人。

    “所以你、你是真心實意要招人的?！?/br>
    “不然呢？”商闕失笑，“大小姐，我忙著實現(xiàn)人生價值，沒時間逗您玩。至于您說的，什么什么私事，確如如您所說，輪不到我外人插嘴，且、我也不會占用公共事件與資源和你聊?！?/br>
    “……抱歉?！逼钸B憋紅臉，就憋出兩個字來。

    “那么我們可以開始面試了？”

    祁連又捋了捋劉海，端正坐姿，繼而點頭，“請吧?！?/br>
    “你是京州設(shè)計學(xué)院動畫設(shè)計專業(yè)畢業(yè)生是么？”

    祁連耷拉腦袋，“是?！彼篱h湘是京大的，懷瑛是京大的，眼前的商闕是京大的，左右是京大的，甚至閔京都是京大的！和這些頂尖學(xué)府畢業(yè)生比學(xué)歷，她實在抬不起頭。

    “你為什么會想要學(xué)動畫設(shè)計？”商闕翻她的簡歷，抬眼皮瞧一眼局促的與之前炸毛獅子判若兩人的家伙。

    祁連不假思索：“因為我喜歡看動畫片?！?/br>
    商闕噗哧笑出聲來。

    “且我小時候看過很多很好看的動畫片，雖然我是九零后，更早的上海美術(shù)制片廠的動畫片我也有回看，、，乃至我國的水墨畫動畫片，寓教于樂，對小朋友啟發(fā)很大，能透過作品感受到制作團隊對后輩的期望?！?/br>
    商闕收起笑容托腮認真端詳她。

    祁連看她沒有追問的意愿，又繼續(xù)侃侃而談，“我之所以選動畫設(shè)計，雖然與家里鬧了矛盾，惹惱了我爸，但是我覺得堅持本心沒有錯。我是受優(yōu)秀中國動畫教育長大的一代，我希望我也能為喜歡的動畫制作出力氣，將來……假如我有孩子，我也會和我愛人，陪她看動畫，陪她受教育。”

    “……”您可醒醒吧！祁連低頭羞紅臉頰，商闕咳嗽好幾聲，將異想天開的人喚回神。

    “總之，我是為了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傳承，為了以后的孩子們，能從小受傳統(tǒng)文化熏陶，也希望我們更多動畫人加入，帶領(lǐng)中國動畫再續(xù)輝煌！”

    祁連說得入迷，商闕望了她一陣兒，不住點頭，“不錯，順便將你目標職業(yè)是動畫設(shè)計師的問題也回答了，還有最后一個問題，你對工資的期望是多少？”

    祁連絞著手指咧開嘴角笑了笑，“那當(dāng)然是越多越好?！?/br>
    “……成吧?！敝灰覀兝习遑摀?dān)得起。商闕收拾材料站起來，請她一同出去?？吹介T外，左右還等著，一并告知她們各自回去等消息。

    “我缺錢，商老板，拜托您早點給消息?！逼钸B仗著與她還算說的上話，作揖央求她，“如果不行我還要繼續(xù)跑?！?/br>
    “鑒于我的小工作室也要盡快運轉(zhuǎn)維持開銷，我考慮一下，如果今天沒再有合適的人來應(yīng)聘，就先定你們二位?！?/br>
    “謝謝您，商、老板?！弊笥冶黄钸B帶著，也跟著如此稱呼商闕。

    商闕嘴角一抽，順勢擠出笑容，“那二位先請回去等消息吧，最遲今晚機會有結(jié)果?！?/br>
    “麻煩您了商老板?！逼钸B陪笑。

    商闕揮揮手送走那二位，又聯(lián)系怡然家具附近門店的銷售經(jīng)理，約定好余下商品的送貨時間。

    隨即斷水?dāng)嚯?，回到閔氏，向閔湘當(dāng)面匯報了關(guān)于工作室裝飾布置與面試情況。

    閔湘請她坐下來，放下手邊的工作多問了幾句：“你覺得左右怎么樣?！?/br>
    商闕鄭重點了頭，“那個小姑娘學(xué)業(yè)扎實，不卑不亢，是個好苗子?！?/br>
    閔湘點頭，“我期待著她以后給你做副手?！?/br>
    商闕揚起笑容，“謝謝閔總為設(shè)計部費心?！?/br>
    閔湘微微笑，請她喝茶，沒再多問祁連的面試情況。

    商闕主動說起祁連，“……看得出來，祁小姐對動畫設(shè)計專業(yè)很熱愛。雖然我是這方面的外行，但是能感覺，她很有想法?！?/br>
    “閔氏沒有對口的職位，她想長遠走這條路，只能靠自己。”

    “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未嘗不是幸運?！?/br>
    商闕如此感嘆，閔湘對她挑了挑眉，“那你呢？你不喜歡設(shè)計？”

    “雖然沒有祁連那樣喜歡，但是遇到我的伯樂，我一定會不負您的期望。”

    閔湘笑了笑，“她們兩個托付給你，這半年你有的忙了。有什么困難，或者她們有心理波動之類的問題，你不用為難自己，及時反映給我?！?/br>
    “謝謝閔總?！鄙剃I出于對閔湘能力與為人的信任，將應(yīng)對未知的茫然壓制住。

    閔湘繼而問起她設(shè)計方案的事情，這時候，接到了電話。

    閔湘看了眼來電人信息，將手機熄屏放回抽屜，與商闕沒說幾句，手機又吵鬧起來。

    “您先忙著，我出去等您?！?/br>
    “你稍坐，抱歉。”閔湘起身去接電話，她在這頭淡淡應(yīng)了一聲，那邊竹筒倒豆子噼里啪啦蹦出一堆話。

    “湘jiejie，抱歉打擾你，是我。我是祁連，我今天去面試有個重大發(fā)現(xiàn)，商闕，就是你手下設(shè)計部的那個前總監(jiān)，她開了家小公司，經(jīng)營了個工作室，名叫……璀璨星光！對就這個！地址就在閔氏旁邊的金融中心１樓，我進去瞧過，瞧著那工作室已經(jīng)裝修好了，大件家具也進得差不多了，可見不是一天兩天的工程。湘jiejie，我懷疑她老早就對你有二心！”

    閔湘聽到祁連的控訴，勾了笑，及時拉住思維脫韁的人，“謝謝你，我知道了。”

    祁連在那頭頓時氣弱，“湘jiejie，之前的事，對不起……我……”

    “工作時間，我先忙了，再見。”

    閔湘這邊聽起來不咸不淡，商闕無意竊取隱私，卻是對老板忽而沉郁的心情有些發(fā)怵。

    誰道閔湘坐回老板椅，主動對她開門見山：“你知道是誰來電話么？”

    商闕茫然眨眼。

    “是祁連。她向我狀告你這位前總監(jiān)，背著我找好了出路且火速成立了公司及工作室。”

    “……”五雷轟頂，商闕面部表情徹底失控，暗恨：祁連你這個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