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雪蘭栽倒之前，晏南抬手將他托住了。將人抱起安置回床上，晏南沒有跟隨他一道躺下，而是在一旁陷入了靜默。

    他許久沒有一點動作，直到雪蘭翻了個身，低喃說難受。他這才回神般湊過去，輕聲問道：“哪里難受？”

    雪蘭抱著肚子說惡心想吐，艱難撐著要起身。晏南很快扶住他，將他帶去了衛(wèi)生間。照顧著人吐完，晏南像平常那般令他坐在自己腿上，幫他擦臉，又扶著他幫他刷了牙。

    雪蘭吐過后像是清醒了些，順從地接受了他的服侍。當晏南將他帶回床上時，他卻開始不安分起來，不斷啞聲喚晏南名字，往他身上貼。

    晏南將他抱住后，他便開始小聲啜泣。晏南問他怎么了，他卻不說，斷續(xù)地哭了半個鐘，總算是重新睡去。

    雪蘭睡下后，晏南再次起身，拿來濕毛巾替他重新擦了臉，之后又去樓梯間的制冰機取來冰塊，幫他冰敷眼睛。確認他眼睛消腫后，晏南替他褪去衣褲，檢查過手腳都是熱的，再用被子仔細裹好，這才算告一段落。

    做這一切事時，他神色很淡，像是在憑本能行事，而并沒有投入多少心思。又在雪蘭身旁靜坐了會，他下床拉開了百葉窗，望向了窗外昏暗低矮的夜空。

    那里只有虛無的昏黑，星辰盡數(shù)被塵埃遮蔽，沒什么看頭，但晏南仍是看出了神。

    微抬著眼睫，他許久沒有任何動作。不是不累，只是始終沒有多少睡意，待終于上床闔眼時，已臨近天亮。

    －

    雪蘭前半夜睡得不安穩(wěn)，后半夜卻睡得很好，一覺睡至次日上午。睜眼后，他有些恍惚，房間里光線不強，即使是白日，卻也像入暮般暗沉。

    雪蘭醒了醒神，看向了窗邊的晏南。他已換好西裝，正在為手槍上槍油。

    “你什么時候起來的？”雪蘭問道。

    “兩小時前，我不太困?！?/br>
    一般晏南如果沒有任務(wù)總是會在床上陪他睡，即使睡不著也會躺著等他，直到他睡飽才跟他一道起床。

    也許是在思慮任務(wù)，雪蘭很快為對方找好了理由。

    “這里的酒真怪，”雪蘭感慨道，“喝著沒味道，幾口就斷片?！?/br>
    晏南“嗯”了聲，“不喜歡以后就不要喝了?！睕]有告知他昨晚發(fā)生的事。將手槍重新組裝好后，他看向雪蘭，“有哪里不舒服嗎？”

    雪蘭搖頭，之后露出了軟綿的笑，“我餓了，拍賣會上有東西吃吧？”

    晏南跟他對視兩秒，放下槍起身。他單膝跪上床，挽起雪蘭的臉，在他唇上親了下，“應(yīng)該有，你準備好我們就出發(fā)?！?/br>
    －

    拍賣會的地點是一處地下晚宴廳，連通著商場和不知作何用處的龐雜管道。每位拍賣者都被安置在私密包廂中，靠按鍵進行拍賣。

    雪蘭姿態(tài)隨意地靠著晏南的肩，吃了會零食，拍賣會便正式開始。透過包廂內(nèi)的投影，中心矮臺上出現(xiàn)了一束聚光燈，照亮了拍品和拍賣官。拍賣官是位阿薩里族女性，歡迎眾人到場后便開始介紹第一件拍品。

    星球改造圖是第五件拍品，拍賣過程很是順利，晏南并未遇到值得關(guān)注的競爭者。然而當拍賣即將結(jié)束時，聚光燈突然被一槍打滅。玻璃碎裂聲炸響在晚宴廳內(nèi)，引發(fā)了一片亂象，尖叫聲不絕于耳。不多時，拍賣官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請各位稍安勿躁，回到自己包廂。如有人擅自離場，將被認作嫌犯，遭到阿薩里集團的追殺?！?/br>
    備用光源很快出現(xiàn)，封閉的拍賣場內(nèi)，開始進行逐個包廂的檢查。

    前后四組檢查員同時進行檢查。當檢查到倒數(shù)第二排的某包廂時，那一檢查員被射殺。與此同時，密切觀察著情況的晏南跳出包廂，迅速朝著從該包廂中逃出的女人追趕而去。

    晏南速度極快，雪蘭沒有試圖跟上，而是直接去找了拍賣官。面色森然的拍賣官并沒有心思跟他說話，但雪蘭仍是攔住了她，簡單說了句，“我想見阿里亞，我有襲擊者的情報。”

    拍賣官終于正眼看他，“有什么情報，你跟我說也是一樣?！?/br>
    雪蘭搖頭，“我只跟阿里亞說。我聽說她是omega絕對的掌控者，不允許任何挑釁她權(quán)威的人或事出現(xiàn)。這回在omega作亂的勢力是我們要殲滅的目標，他們?nèi)缃袷俏覀兊臄橙?，但假以時日，也會是整個銀河系的敵人?！?/br>
    “你們是誰？”拍賣官問了句。

    “人類聯(lián)邦。”

    拍賣官陷入了沉默。

    omega空間站距離人類聯(lián)邦的轄區(qū)不遠，千年來互相井水不犯河水。與人類聯(lián)邦的體量相比，omega空間站不值一提，能夠和平相處至今，一定程度上可以說是人類聯(lián)邦默許了omega空間站的存在，它才能發(fā)展壯大——這件事omega的掌權(quán)者不會不清楚。沒必要交好，但如非必要，omega也不會想與人類聯(lián)邦交惡。

    “好吧，跟我來?！迸馁u官跟助手交待了幾句后，帶著雪蘭離開了會場。

    穿過繁雜如老鼠洞的地下通道，兩人通過一道狹窄的后門，進入了Afterlife。穿過過分熱鬧的舞池，拍賣官將雪蘭帶入了一個半封閉的雅座區(qū)。

    一個身著緊身戰(zhàn)斗服的阿薩里族女性正翹著腿坐在卡座上。她藍色的頭發(fā)全部向后梳，披散在肩頭，精致的面容上有著白色的條紋狀紋身。她眉骨很低，畫了濃重的黑色眼線，看起來格外冷艷。神色厭煩地吸了口雪茄，她看向了雪蘭，“你是誰？”

    雪蘭在她身旁坐下，自我介紹道：“我是雪蘭，我想跟你談一筆交易?！?/br>
    阿里亞不以為然地笑了聲，朝他吹了口煙，“整個銀河系中，我掌握的情報是最全的，想跟我談交易的人多了，我為什么要考慮你？”

    雪蘭任憑煙霧在他臉上散開，之后平靜繼續(xù)道：“之前拍賣場發(fā)生的事你應(yīng)該已經(jīng)聽說了，奪走拍品的勢力是斯派克集團——”

    “停，”阿里亞打斷道，“斯派克的事我早有耳聞，我沒興趣參與到你們?nèi)祟惖膬?nèi)部矛盾中。那件拍賣品不會在omega流失，誰把它拍下，它就會到誰手里——除了這件事，其他的事與我無關(guān)，與omega也無關(guān)?！?/br>
    沒有再試圖說明斯派克研究的危險性和他們的野心，靜了幾秒后，雪蘭直言道：“我只想請你幫忙收集斯派克的情報，每找到一座設(shè)施，我就幫你完成一件事，如何？”

    “你？”阿里亞在激烈的音樂聲中睨了他一眼，“你能幫我做什么？人類在omega沒有多少話語權(quán)，人類聯(lián)邦眾議院首席親自來了也是一樣?！?/br>
    知道對方早已認出了自己的身份，雪蘭笑了下，“你需要我做什么，不妨說來聽聽，也許我可以，而你也沒有損失。”

    阿里亞盯著他看了會，忽然揚起唇角，帶著一絲說不清的諷意道：“我確實需要個聰明人，而你看著不像我手下那些蠢貨?！睂⑽M的雪茄按滅在星石桌面上，她調(diào)整姿勢，更深地舒展身體靠入卡座中，“我是知道幾所斯派克設(shè)施的地點，我這最近也的確積壓了那么幾件令人頭疼的事。這樣好了，你解決一件，我就告訴你一所?！?/br>
    阿里亞一共說了三件事。

    第一件是關(guān)于Afterlife一個神修者。她也是阿薩里族，半個月前出現(xiàn)在這里，不斷將客人帶走屠殺，導致Afterlife的客源減少，需要將其驅(qū)離omega。

    第二件是omega地下18層有不明毒氣泄露，派下去調(diào)查的傭兵團死傷慘重，需要有人查明毒氣泄露根源，并將其根除。

    第三件則是關(guān)于一名叫黑星的人，他近幾個月內(nèi)攪黃了阿薩里集團的七筆星石走私生意。經(jīng)過圍追堵截，傭兵們已將人逼至omega地下四層深處。然而對方狙擊能力極強，他們無法攻入，阿里亞不想再折損太多傭兵，希望有人能盡快將其擊斃，恢復第四層商場的運營。

    進一步問了些細節(jié)后，雪蘭離開了Afterlife，剛走上街頭便收到了晏南打來的視訊。接起視訊雪蘭才知道晏南已經(jīng)回到了拍賣場，正在各處找他。雪蘭忙說明了自己的進展，解釋說阿里亞的情報能力很強，如果跟她合作，能得到許多正常渠道無法獲得的消息。

    “好，見面說，”晏南眉心緊蹙著，言簡意賅道，“在原地等我，我去接你?！?/br>
    雪蘭沒有等很久，晏南便從后方出現(xiàn)，有些重地牽住了他的手。雪蘭發(fā)怔地看向他，見他神色寡淡，很快便意識到了原因。

    “對不起，我不該擅自行動，也該給你留個信。我只是不確定能不能成功，不想浪費你的時間，也不想讓你空歡喜一場，所以才沒跟你說。下次不會這樣了，你別生氣?！毖┨m道歉道得誠懇，解釋完便攥緊他手，示好般盯著他直瞧。

    晏南跟他對上視線，沒幾秒便撐不住地垂了眼，輕聲道：“我沒生氣，只是怕你出事，你沒事就好?！?/br>
    觀察了他的表情，雪蘭笑了下，轉(zhuǎn)回去拉著他朝前走，換話題道：“剛才斯派克的人追到了嗎？”

    晏南給出了肯定的回答，但并不顯得欣然?！八且幻呒堿I，在被我抓住后就進行了程序自毀，身體已經(jīng)叫凱文過去回收了，但格式化得相當徹底，我們應(yīng)該恢復不了多少有效信息?！?/br>
    這的確令人失望。靜了片刻后，雪蘭再次提起跟阿里亞會面的事，“這應(yīng)該會是一個突破口，”他將三件事的所有信息細致描述了一遍，“其實這些事也不會很難，我覺得我們沒問題，你怎么想？”

    沉吟幾秒后，晏南同意道：“好，我留下跟你跟進這條線，安德森帶其他人去G0星送星球改造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