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蘭微抬手指，碰到了晏南垂在身側(cè)、微涼的手指尖。一點點攀上、用力，雪蘭攥住了那只手，攥得很緊。

    心里酸澀極了，又脹得厲害。千愁萬緒凝在心頭，無處排解。

    幾秒后，他低低道：“走吧?！?/br>
    －

    沒了去賭場的心情，雪蘭拉著晏南徑直回了家。極樂廣場的這棟房產(chǎn)是一棟二層復(fù)式，樓層不高不低，窗外便是川流不息的浮空光路。一艘艘飛行器貼著玻璃墻面駛過，尾燈的紅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落在房內(nèi)，令其顯得迷幻又冷質(zhì)。

    雪蘭一路都很沉默，進了房中也一言不發(fā)，拉著晏南穿過門廊，來到了客廳。他將晏南拉倒在皮質(zhì)沙發(fā)上，擠進了他和沙發(fā)靠背間的狹窄空隙中。他像是怕冷，緊挨著晏南，頭抵在他頸窩，手縮在他腰與肘之間，仿佛只有從他身上才能汲取到所需的溫度。

    晏南沒有詢問什么，一直順著雪蘭，待他躺來自己身前時便抬手將其擁住了。

    雪蘭低重地呼吸。即使在這狹窄的空間內(nèi)，晏南已經(jīng)從頭到腳跟他糾纏在一處，將他全須全尾地護在了懷中，他卻仍是覺得不滿足。

    “抱緊我?！彼愿赖馈?/br>
    攬在腰部的手用了些力，晏南將他更緊地壓向自己。微曲的腿無處擱置，便交錯在了一處，隔著單薄的西裝布料，傳遞著人體的熱度。

    “不行，再近些?！毖┨m的聲音低啞，又放得綿軟，像小貓在哭。

    晏南靜了靜，再次加重了力氣。在雪蘭耳畔，他聲音輕得像嘆息，“好了嗎，雪蘭？”

    此刻他們腹部已經(jīng)將將貼在了一起，那處的熱度已經(jīng)能夠互相感知——這已經(jīng)是個過分親密的距離了。

    雪蘭癟了癟嘴，將臉埋得更低了。像是委屈極了，他囁泣地小聲說：“你為什么沒有反應(yīng)？”

    似乎不知如何作答，晏南陷入了靜默。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卻遲遲沒能給出答案。

    “你不喜歡我?！?/br>
    雪蘭咬了牙，聲音壓得又低又平，幫他說出了他說不出口的話。

    但他話音落下，幾乎沒有任何停頓，對方便連著他的話音反駁道：“不是?！?/br>
    “那你是什么，有難以啟齒的隱疾嗎？”

    如果是這樣，雪蘭也不知道這該算是個好消息還是個壞消息，還未想明白自己想得到怎樣的回答，便聽見對方很無奈似的，偏過頭，對著他耳根道：“沒有，我沒問題?！?/br>
    聽到回答后，雪蘭有種難言的失落感，也在同時悲哀地意識到，自己寧愿他不能人道也希望他喜歡自己，渴望自己。

    雪蘭眼眶發(fā)了熱，覺得自己很慘。第一次這么喜歡一個人，卻沒有得到一點反饋。不是說身體上的反饋，而是說心靈的相通。他變了，想要的東西跟過去已不再相同，身體只是一方面，他如今更想要的是對方胸骨下的那顆心。

    “……”

    他發(fā)現(xiàn)自己中了晏南的圈套，當(dāng)初說好的是一起淪陷，結(jié)果跳崖的只有他一個。

    什么啊，騙子。

    正陷在自己的思緒中，耳后忽然一涼——是晏南輕撫了他的耳朵，緊接著耳垂就揉了。指腹不輕不重地碾在皮rou上，生出了令人失神的情色感。

    雪蘭靜住了，他不會搞錯，這動作隱含了調(diào)情的意味。

    身體已經(jīng)開始欣悅，可他的心卻在控訴，大喊著不要，不喜歡為什么要這樣？

    “……”

    此刻的自己令他感到陌生。怔了一瞬后，他很快陷入沮喪：就不該相信那些瞎話，被愛沖昏頭腦的人說的話怎么有半點可信度。愛情一點也不好，會把人變成自己不愿意的樣子。如今看來，跟燙手山藥也沒什么區(qū)別。

    ......

    不論雪蘭怎么想，但他無法否認，因為晏南意料外的舉動，他的心跳已變得不穩(wěn)。

    手指順著耳根下移，來到下頜，微微用力上抬——晏南似乎想將他的臉從懷里挖出來。感受到對方的意圖后，他心情復(fù)雜地順應(yīng)抬頭，對上了那雙在暗光中顯得低晦的眼眸——頓時，心跳得更亂了。

    晏南眼睫微落，深低地垂下頭，將他困在沙發(fā)折角的狹縫中，輕輕吻了他。

    雪蘭無法抗拒這樣的吻。這樣說并不準(zhǔn)確，他無法抗拒的不是吻，是這個人，從始至終，對方對他做什么，他似乎都無力抵抗。

    睜開眼后，他眼含著水光、不理解地望著晏南。

    晏南靜靜看他片刻，又一次垂首親下，連續(xù)淺吻了好幾次，這才停下。喜悲交加的心情下，他聽見晏南輕低問他，“雪蘭，你喜歡我嗎？”對方吐字很慢，好似很認真，“不是那種見獵心喜的喜歡，是褪去新鮮感后依然想要在一起的喜歡。”

    雪蘭嘴唇微動，似要作答?？赊D(zhuǎn)眼便又被親了，晏南貼著他的唇低語，“別答得這么快，再想想，一個月后告訴我。你只要說喜歡，我會有反應(yīng)的，相信我?！?/br>
    雪蘭靜了一瞬，好似明白了什么，卻又無法肯定自己的想法。真的會有這種事嗎？因為感情得不到回應(yīng)，身體就毫無反應(yīng)？

    似乎也不是不可能，他想到了自己：他這么喜歡晏南，但此刻被對方這樣親密無間地抱著，溫柔至極地吻著，他卻滿心酸楚，別說有反應(yīng)了，能勉強穩(wěn)下情緒已是值得自豪。

    人性這般幽邃，怎么樣都不奇怪。也得怪他自己，之前黑歷史太多，以至于晏南現(xiàn)在無法對他輕易敞開真心。

    接納了這個解釋后，雪蘭心頭的難受稍微褪去了些。靜默了會，他主動抬起下頜，迎上了晏南的唇。

    以接吻作為釋壓，昏茫吻了會后，他重新將臉靠在了晏南肩頭，喃聲道：“你餓嗎，再抱會吧?！?/br>
    晏南靜了會，偏頭尋去，低語道：“你就喜歡待在我身上，是不是？”他語氣不像困擾，咬字很輕，倒像是在逗雪蘭開心。

    雪蘭把臉埋進了他頸窩，沒有作聲。

    晏南卻像是得到了回答，在他臉頰上親了下，“這樣就好，我也喜歡抱著你?！?/br>
    雪蘭靜了靜，把臉埋得更深了。

    之后兩人都沒再說話。飛行器在窗外魚貫而過，卻無法驚動屋內(nèi)的人和物，歲月在這里徑自悠遠，一個擁抱就能填滿整日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