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簾緊緊拉著，嫩粉色的，是蔣小南當(dāng)初為了逗小孩兒，故意選的顏色。沒有多厚實的布料，有幾縷暖黃而不刺眼的光漏了進來，提醒屋內(nèi)的人外面已近黃昏。

    蔣小南抱著腿坐在蔣北的床上，目光沒有焦點。

    床上堆滿了蔣北洗好的衣服，干凈柔軟，像在橙子味的陽光里浸泡過。明明他們兩人的衣服都是一起洗，蔣小南卻覺得蔣北的味道更好聞，讓他好有安全感。下巴擱在并起的雙膝之間，修長的手指夾著一支煙，卻不抽，任長長的煙灰搖搖欲墜。

    床邊的地板上散亂著幾個被捏變形的啤酒罐，窗戶沒開，濃烈的酒味混雜著煙味、洗衣粉的味道、蔣小南身上的香水味，充斥在狹窄的隔間里，絕對算不上好聞。

    說好的周一送蔣北上學(xué)，結(jié)果等他醒來，人早走了。不知道蔣北是怎么做到的，他睡在沙發(fā)上，都沒有被吵醒。

    臭小孩兒肯定不舍得打車，也不知道他睡得好不好，吃沒吃早飯，有沒有遲到。

    昨晚蔣北說的話完全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等他回過神來再想，這樣的一句話，他本該完全不在意。但當(dāng)時確實是生氣的，或許是酒精的作用，又或許因為話是從蔣北嘴里說出來的，傷到了他的心。

    應(yīng)該嚇到小孩了，一會出去給他買點好吃的吧。

    不知道發(fā)了多久的呆，窗外的夕陽悄然隱去了，手里的煙也燒至尾端，燙得蔣小南手一抖，煙灰差點兒掉在床上。

    他回了神，隨手撈了個易拉罐把煙頭摁熄。腿彎久了有些酸，伸手揉了揉，才下了床，起身去開窗通風(fēng)，散味。

    讓小孩兒聞到糟糕的煙酒味，又要不高興了。

    “咚咚咚?！?/br>
    敲門聲有些粗暴，門外的人用了很大的力，震得出租屋都仿佛顫了顫。

    蔣小南正在給蔣北疊衣服，聞聲動作一頓，手里的衣服剛捋平又被揉皺了。

    這個點會來的不可能是蔣北。

    沉思了一會兒，拿起手機給蔣北發(fā)了個消息，撥了撥頭發(fā)和有點起褶的衣服，帶上小隔間的門，又噴了香水掩蓋身上的煙味，等一切都收拾停當(dāng)了，才去開門。

    他收拾的時間并不長，門外的人卻顯然毫無耐心，用手砸門已然滿足不了他，轉(zhuǎn)而用腳踹門，脆弱的門板被踢得哐哐作響。

    深吸一口氣，蔣小南閉了閉眼，猛地拉開了門。

    門外的人像是沒料到門會突然打開，還維持著抬腳踹門的動作，身形晃了一下，被同伴扶住，才重新站穩(wěn)。

    周五蔣北生病，被他趕走的男人，正面色不善地站在門口，身后還跟著幾個同樣五大三粗的男人。

    蔣小南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掃過男人身后站著的陌生面孔，一共五個。

    「放學(xué)先別回來?！?/br>
    同一時刻的蔣北，看到手機上收到的消息，陷入了沉默。

    原本拿著練習(xí)冊想要問問題的同桌，被他的低氣壓冷到，看他一臉凝重地盯著作業(yè)本，還以為學(xué)霸遇到了什么難題，于是也轉(zhuǎn)回身體坐正，不敢說話了。

    “喲，哥，怎么這個點兒來啦？”這邊蔣小南已經(jīng)換上了營業(yè)式的笑容，但身體還擋在門前，不讓男人和他的同伴進門。

    說著舉起手機，上下劃了劃，復(fù)又抬頭，亮著的屏幕在男人眼前飛快閃過，“沒預(yù)約啊哥?！?/br>
    “怎么，”男人瞇了瞇眼睛，橫rou叢生的臉上滿是油膩和猥瑣，“哥兒幾個就想今天來放松放松，沒預(yù)約不行？”

    幾不可見地皺了下眉，蔣小南壓下涌到喉頭的反胃感，陪笑道：“不是不給您面子，真的，哥，但是我這都準(zhǔn)備打烊了，您看要不這樣，明天我……”

    “聽說你家藏著個小的，還是高中生吧？哥們兒想嘗嘗鮮，你說好不好？”

    話沒說完，就被男人打斷。

    同伴幾人相互對視一眼，眼神下流，笑聲也令人覺得渾身不適，像被什么黏膩的東西沾了滿身，甩都甩不脫。

    “什、你們怎么……”怎么知道的。堅固的面具出現(xiàn)了裂痕，蔣小南眼底閃過一瞬的慌亂，差點兒把心里想的問出口，那幾乎等同于證實了男人說的話，蔣北就暴露了。

    “今天要是進不了你這個門，哥們兒可就要去找那個小朋友聊聊了，你覺得怎么樣？”

    “熟食吃多了，偶爾吃點生鮮也不錯?！?/br>
    滿腦子生殖器官的男人開口也是低俗的黃腔，身后又是一陣引起共鳴的哄笑。

    “嗐，哪有什么小朋友啊，誰告訴哥的，這不是欺騙客戶嘛?！笔Y小南邊說著，臉上又恢復(fù)了標(biāo)準(zhǔn)的笑容，笑意卻未達眼底。他扭了扭脖子，腦袋暗自較勁，想掙脫男人掐在他下巴上的手指。

    “哥也算是?？土耍摻o的面子還是要給的，”男人的手緊緊捏住尖細的下巴，蔣小南掙脫不開，在心里重重嘆一口氣，心知今天這一遭是躲不過了，側(cè)了側(cè)身，讓出一條通道，“各位大哥，進來坐吧，別擋了鄰居的道?！?/br>
    “哼?！蹦腥丝偹愕贸?，甩開蔣小南，肩上掛著個黑色的雙肩包，大搖大擺地進了出租屋。蔣小南被甩得歪向一邊，差點撞到門框上，白皙的下巴上留下了一個圓圓的指印，很快就會發(fā)青發(fā)紫，幾天才能消下去。

    幾個男人陸續(xù)從他身邊經(jīng)過，摩拳擦掌，又或是伸出舌頭粗魯?shù)靥蛑彀?，打量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漂亮的物件。

    蔣小南攥緊門把手，閉著眼深呼吸了幾個來回，才緩緩關(guān)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