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不記得是好事
阿滿轉身離開時,聽到男人叫了一聲“小魚”,回過頭,男人捏著蘋果低頭發(fā)愣,窗戶還沒關上,滿耳都是肆虐的風雨聲,這聲“小魚”像是阿滿的幻聽。 回家后,阿滿少見的胃口不太好,遲野看他蔫蔫的樣子,想著估計上午在醫(yī)院累著了,讓他回房多休息一會。 應該是真的累了,阿滿剛沾上床,就暈暈乎乎睡了過去。 綿綿不斷的雨跟著入了夢境,天空昏暗陰沉,一盞老舊的路燈閃出微弱的光暈,隱隱約約可以聽到“嘩嘩”的麻將碰撞聲,時不時夾雜著幾聲粗俗的叫罵。 這樣的景象讓阿滿感到無比的熟悉,張望四周,兩個人影朝他走過來。近些,阿滿看見其中一人脫下了外套,圍在另一人頭頂為他擋雨。 路燈一滅一明,倆人已走到阿滿面前,停在閃爍不定的暗黃燈光下,外套被取下來。 阿滿努力睜大眼睛,依舊看不清他們的五官,只大概在高一些的人影臉上描出一雙微瞇含笑的上挑丹鳳眼。 “我喜歡你?!备咭恍┑娜擞罢f道,一雙媚眼里含滿了繾綣的情意。 “說慌?!卑M反駁,雖然那人看起來溫柔又深情,但阿滿就是知道他在說謊。不過阿滿的話并不能阻止另一人投入他的懷里。阿滿看得著急又憋屈。 “他騙你的,他騙你的?!卑M跑到和自己差不多高的人影面前,不停的警告提醒。那人沉醉的埋在“騙子”的懷里,過了一會,似乎終于不堪阿滿的打擾,轉過頭對著阿滿問道:“你怎么知道?” 阿滿睜開眼,氣得錘了兩下床鋪?!盎钤撃惚或_,好心當作驢肝肺?!彼鹕?,一團郁結不甘的情緒壓在胸口,這一覺反而睡得更累了。 拉開窗簾,外面的雨還沒停下,綿脹低沉的云壓得讓阿滿喘不過氣。低頭是圍欄外靜謐的小路,甄至雅家住在高檔的別墅區(qū),這條石板小路蜿蜒貫穿在各戶屋后,修得隱秘,平時除了安保人員,幾乎沒人走。 阿滿看著窗下石板路上撐傘而立的人影,這樣憋悶的天氣,這人站在這做什么。 傘下的人動了,阿滿看見他右手拿著的蘋果,和有些眼熟的舊外套。心里一驚,趕緊把窗簾拉起來,是醫(yī)院里的那個奇怪的人,他怎么會在這,難道自己被跟蹤了。 阿滿輕輕把窗簾扒開一條縫,雨傘擋住了男人的臉,不過這個穿著,還有那個蘋果,阿滿想起在醫(yī)院男人奇怪的舉止和陰郁的氣質。 自己該不會救了個變態(tài)吧。 一連兩個多星期,阿滿都能在窗外發(fā)現(xiàn)男人的身影,有時在早上有時在下午,甚至是半夜被噩夢嚇醒,又在窗下看到噩夢本體。 阿滿被嚇得整日提心吊膽,又不敢給遲野他們說,畢竟住在人家家里已經(jīng)很麻煩別人了,不想再因為自己多管閑事,給人家添什么麻煩。 遲野已經(jīng)第三次發(fā)現(xiàn)阿滿睡在客廳的沙發(fā)上了,看著他眼下的青黑,問阿滿什么事,他也只是說沒休息好。想著可能是房間里睡得不習慣,遲野問阿滿要不要和自己換一下房間。 阿滿想都不想就搖頭拒絕,一來不想麻煩人家,二來也不想讓遲野知道他窗下惹上的“變態(tài)”。好在變態(tài)除了在他窗下站崗,倒也沒做什么怪事,也許再等幾天他就自己離開了。 看勸不動阿滿,遲野在第四次發(fā)現(xiàn)阿滿睡在沙發(fā)上的時候,悄悄把他抱回自己房間。 阿滿舒服得睡到日上三桿,睜眼是深藍的床鋪,深藍的窗簾,連墻上掛的畫主調也是藍色。阿滿懵了一會才猛的坐起來,這是哪? 遲野抬著食盤推門進來:“醒了啊,再不醒連午飯都要錯過了。” “這是你房間?”阿滿問道。 “嗯?!边t野把食盤放下,拿了個小桌板支在床上。 又不是下不了床,阿滿攔著遲野擺菜的手:“出去吃吧,別把你床弄臟了?!?/br> 遲野拂開阿滿的手繼續(xù)放菜,嘀咕著:“我求不得你弄臟。” “嗯?”阿滿懵著沒聽明白。遲野笑了一下:“在哪吃都一樣,反正就我們倆人?!?/br> 阿滿吃了一塊蒸魚,悄悄瞟了一眼遲野,喊了一聲:“姐夫?!?/br> 遲野一口氣沒喘過來,轉過頭猛咳了起來,好一會終于緩過來一些,憋紅著臉說:“你...你叫我什么?” 阿滿不安得抬著碗想,甄至雅是大仔的jiejie,遲野是甄至雅的丈夫,按自己和大仔的關系,叫一聲姐夫應該沒錯吧。 “算了?!边t野沒等阿滿給他解釋關系,接著說道:“你...別這么叫我?!?/br> 阿滿點點頭,接著問道:“你...你和jiejie為什么...分開睡呀?”這個問題阿滿一早就想問了,但這算是人家夫妻倆的私事,他這個半路冒出的弟媳去關心這個,有點不合適。 不過現(xiàn)在他都睡到到姐夫的床上了,總覺得事情發(fā)展得越來越不對勁。 “嗯...”遲野想解釋清楚自己和甄至雅的關系,但這也不是一時半會能說明白的事,只好先大致的說:“我們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夫妻,我們不睡在一起?!?/br> 說完又強調了一遍:“我和她從來沒一起睡過?!?/br> 阿滿點頭,心里疑問更多了,“從來不睡一起,還是夫妻嗎?難道是有什么別的隱情?!卑M快速隱秘的掃了一眼遲野的下身,認為這個問題不太適合深究下去。 遲野嘆了一口氣說道:“你以后睡這吧,一會我把你東西收拾過來?!?/br> “不用不用?!卑M連忙從床上下去:“我真的沒事,我只是,只是沒有大仔睡不習慣?!?/br> 遲野瞇了瞇眼睛:“可你昨晚在這睡得挺習慣的?!彼酒饋碜叩桨M面前:“你在害怕什么?” 最終也沒問出個所以然來。不過在遲野的堅持下,阿滿還是換到他的房間,遲野自己另收拾出了一間客房住。 傍晚,甄至雅帶回了一位客人。合體的西裝,精心修剪的發(fā)型,溫柔得體的談行。要不是那雙淺色狐貍眼,阿滿還真沒認出這客人就是在他窗下站了兩周多的“變態(tài)”。 遲野將愣住的阿滿拉到身后,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甄至雅,你什么意思?!?/br> “沒什么意思啊?!闭缰裂艃?yōu)雅的將頭發(fā)別到耳后:“展大哥是我朋友,他想來家里吃頓便飯,我沒有理由拒絕?!?/br> 對于甄至雅來說,她需要遲野的幫助,也需要展亦呈的權脈??戳丝炊阍谶t野身后的阿滿,至于他們三人之間的糾葛,她并不想偏頗于誰。 展亦呈走到遲野面前,無視遲野的敵意,對著阿滿溫柔的說道:“那天在醫(yī)院,謝謝你?!?/br> “我沒有惡意,嚇到你了,不好意思。” 遲野皺眉看了一眼身后的阿滿:“醫(yī)院?” 阿滿低著頭沒說話,遲野轉身將他結結實實擋在身后:“既然道完歉,沒什么事就請你滾吧?!?/br> 展亦呈看著遲野冷笑一聲:“你又是以什么身份在這說話?至雅的丈夫,甄賀的姐夫,還是別的什么?!?/br> “你倒是名頭多,身份可謂光明正大?!?/br> 遲野沖上去拽住展亦呈的衣領,眼看形勢要朝暴力的方向發(fā)展,甄至雅趕忙跑過來攔?。骸澳銈兝潇o,阿滿還懷著孩子,你們也不怕嚇著他。” 阿滿已經(jīng)彎腰躲到了餐桌后面去,生怕他們打起來碰到自己。這一突然被點名,立馬打直了身體。對著三人投來的視線有些不知所措。 劍拔弩張的氣氛收斂了起來,遲野當然不可能同意讓展亦呈留下吃飯,展亦呈也沒有強求,他今天的目的只是在阿滿面前露一面,放下拎來的一袋子蘋果,對著阿滿揮了揮手。 “下次再來看你,再見?!?/br> 對著甄至雅點點頭,轉身走出屋子。展亦呈又轉到別墅后方的石板路上,他在這守了半個多月,起先還能時不時看見小魚的身影,后來一段時間,窗簾再也沒拉開過,他才意識到自己估計嚇到小魚了。 展亦呈是在山區(qū)出外勤的時候接到甄至雅發(fā)來的消息,簡單的六個字:“白小魚回來了?!闭挂喑孰U些腳一滑從山上滾下去。 他顫著手給甄至雅回電話,知道了白小魚現(xiàn)在叫阿滿,和新名字一樣,他現(xiàn)在有一段新的過往。不記得前塵往事,他現(xiàn)在是流落在外的甄家小少爺?shù)陌閭H。 “不記得是好事,不記得是好事?!闭挂喑室贿呎J為自己不該去打擾他,一邊又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朝白小魚靠近。 在窗下站了一會,展亦呈撥了楊啟明的電話:“我剛才去見他了。” “怎么樣?你還想放棄嗎?”那邊回道。 “我想要他?!?/br> 楊啟明輕笑了一聲:“你根本放不開,不欺騙自己是好事?!?/br> “我要怎么做?” “我不知道,我是心理醫(yī)生,不是戀愛大師?!?/br> 展亦呈掛了電話,又看了一會緊閉的窗戶才轉身離開。